《情深不寿》喜玛扎罗

25、第 25 章

　　“师父，公众号的人待会要来谈收购的具体事宜，我们先去会议室啊。”吴浩走过来提醒我。
　　“啊，啊？”我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翻翻日历，“不是说下午四点吗？”
　　“王大领导说四点后有事，而且刚好有一个已经来了，就提前开会。”吴浩解释道。
　　我拿起纸笔，和他一起去会议室，抱怨道：“真不知道他们收购公众号我们去干嘛。”
　　“咱们杂志社不是也是在公众号迁移的备选名单中吗。”
　　“……说起这个事情我更生气。他们那个公众号，摘星少年，是给二十岁左右年轻人推书推电影和发布原创小说的，我们可是搞老年杂志的……真不知道大领导怎么想的。”
　　“说明重视啊，你看这几年我们把《老吾老》做得有声有色，去年年会都被评为2017年度十佳杂志。”
　　“也就第十名好吗，而且我们公司名下才多少杂志。”我泼他冷水。
　　“说不准今年就前五了，”吴浩十年如一日的乐观，“师父你就是太严格了，严于律己且严以待人。”
　　我嗤之以鼻，然后推开门，迎面的是王大领导熟悉的圆脸，旁边是程文龙。当初满以为离开报社就与王大领导此生孽缘尽，没想到他步步高升，一路做到了媒介部总监，而程文龙也鸡犬升天做了一个组长。我磕磕绊绊了几年，好不容易在小池塘里扑腾成了杂志主编，还想着成为顶头上司了，终于能松口气，结果他已经做了顶头上司的上司。
　　原本他做媒介部总监也没什么，毕竟说来是上下级，其实也是各管各的，可这两年传统纸媒停滞不前，自媒体高速发展，公司开始大量收购公众号，于是媒介部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公司本来就是做传统纸媒出身，一开始是摸着石头过河，收购的也主要是各种心灵鸡汤美文，原来是保持原有团队不变，但是发现小作坊出的文章质量水平相差大，而且不怎么赚钱，后来按照收购杂志的老路子整改团队，让旗下的杂志报纸带着，结果更惨，好些写手文人风骨，看不得这种商业气息，直接跑路了。几番下来钱砸下去都没个水响，可耐不住上头有钱啊，于是我们这些下头的也跟着起哄，砸钱玩，反正不是自己的，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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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承认，我心疼眼红嫉妒了。
　　天底下有钱人那么多，怎么不能算我一个？
　　“小余啊，来，坐。”王大领导招招手。
　　我笑笑，摆正打工仔的心态，挨着一个中学生作文的杂志主编坐下，这位韦主编所在的杂志社接手已经接受了两三个中学生教育的公众号。本来大家都觉得挺对口，可现在小孩的重点补习学科都是数理化，搞得这位十几二十年买菜都没用过心算的韦主编也开始看起了平面几何。
　　王大领导和对面那个年轻人说：“这位是我们《老吾老》杂志的主编余如，余如啊，这位是摘星少年的主要负责人，许幻。”
　　带着银边眼镜的少年站起来，和我鞠躬，拘谨道：“你好，我是许幻，S大中文系的学生。”
　　我也点点头：“你好，余如，《老吾老》杂志的主编。”
　　许幻推推眼镜：“对了，要说明一下，我确实是我们公众号的负责人，也是和程组长沟通收购事宜的人，但并不是公众号主要负责人。我们公众号有两个负责人，一个是我，另一个同学现在还在路上堵车，可能没办法赶到，所以暂时由我来全权代表。”
　　王大领导解释：“许幻他们都才大四，公众号只做了不到三年，但粉丝数目已经达到了十万，真是年少有为啊。”
　　许幻客气地笑笑，说：“还是进入正题吧，关于公众号的收购具体条件，我们之前和程组长在微信上谈过一些。首先，关于公众号……”
　　程文龙突然打断他：“我们正要说这些事。你在微信上所罗列的一系列要求，我们后来内部讨论过了，有一些可能不是非常可行。首先是关于公众号配给单独团队打理这件事，新的团队需要磨合期，很有可能降低公众号推文质量，而且贸然把其他团队的人拉出来，也会影响他们原来团队的工作。其次关于你说的，希望公司提供签约作者的劳工合同给公众号的写手这件事也不太容易办，我们公司不是旗下每本杂志报纸都会签约作者的，而且一般都人员定额的，不像小作坊，随便说进就进。还有就是价格，我们觉得价格也不是很合理……”
　　许幻勉强地笑笑：“所以程先生觉得怎么样比较好？”
　　程文龙说：“我的拙见是，希望你的公众号可以加入我们旗下的某个杂志或报纸，加入一个已经成熟的团队更有利于公众号的发展吧。我们可以为负责人提供工作，但是那些写手，他们可能不行。当然了，到时候他们应聘本公司，所在公众号被本公司收购也会成为履历上一个很好的加分项。还有，虽然你们有十万粉丝，但还活跃度不高，每篇阅读量只有两万左右，近期还有下滑趋势，所以我觉得价格方面，还是再商量一下吧。对了，还有就是关于你们公众号的推文内容，以后要根据你们所在的杂志有所改变……”
　　许幻脸色非常难看道：“所以我们之前是在谈什么？”
　　程文龙笑着说：“我们那时只是在初步商谈，并没有完全敲定。现在改还不晚啊，而且总比那些承诺了一堆东西，结果兑现的只有十分之一的公司要好多了吧。”
　　许幻拿起手机：“我要和另一个负责人商量一下。”
　　王大领导唱白脸道：“不急不急，慢慢商量。”
　　许幻拿着手机出去了，剩下我们几个主编副主编面面相觑，我低声问旁边的韦主编：“什么情况啊？”
　　她回答：“这还看不出来？在压条件啊。惯性操作了，先一口答应所有要求，然后暗示他们拒绝其他公司的收购，等他们负责人过来了再压低条件，他们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其他选择了，要想卖出公众号只能找我们。而且他们又是大学生，被这么一捧一摔哪里还有脾气，所以一定会答应的。”
　　“这么坑？”
　　“也是被之前那几个公众号坑到了。现在的公众号水深，收购个十万二十万粉丝的，大半都是僵尸粉，根本没用。”
　　“不过万一把人逼急了，年轻人受不了不买怎么办？”我又问。
　　“肯定卖的，听说他们团队里有一个家里急等用钱的。”韦主编肯定道。
　　我看了一眼程文龙，他一副胸有成竹的得意模样。啧，真是黑心商人，虽说年轻人提的要求有点不切实际，可是可以好好谈嘛，这么耍人就不对了。
　　许幻拿着手机走进来：“我们公众号另一位负责人想和王总监聊聊。”
　　“好的，”王大领导接过手机，“你好，我们开免提聊吧。”
　　电话里传来一个温和而冷静的女声：“总监，你们所给的条件我认为也有问题。”
　　“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王大领导和程文龙互换一下眼神，心平气和地问。
　　“首先，贵公司旗下所有的杂志报纸，大体分为学生辅导类和老年保健类，据我所知，还没有是专门针对二十代年轻人的吧。那么我们公众号的加入，一方面公众号口味产生很大的偏离，不利于粉丝黏着，另一方面也稀释了所在杂志社的精准定位，这一点恐怕对彼此都有负面影响。此外，我确实得承认我们一开始所说的，希望公众号团队所有成员都能得到工作这件事过于不切合实际，但我希望可以为我们留几个名额，这样有利于公众号后期招人，也能促进写手的积极性，优中择优。还有，程主编可能过于关注所谓的活跃度阅读量了，我们文章近期阅读量下滑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最近是考试周，很多读者作为大学生，可能没时间及时看推送。而且这个月以来，我们每天都有近百名新增粉丝，截止昨天，已经过二十五万了……”
　　“我去，这个人挺厉害的啊，这么能说。”韦主编和我咬耳朵，我看了一眼，程文龙的脸色有点难看了。
　　“当然，这些也是我个人拙见，具体的协议还是要看你们制定。如果实在谈不拢，那也只能很遗憾了。当然了，如果可以愉快合作，我相信，这会是贵公司收购公众号的一个优秀案例，”会议室门被推开了，她举着手机站在门边，嘴角一抹笑意，“您说呢？”
　　她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王大领导身上：“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大家久等了。”

　　会议以雷声大雨点下的姿势结束了，公众号收购的事宜将再细细商榷。我抱着本子回到自己座位，那位舌战群儒的壮举早已传遍了杂志社。
　　中午饭的时候，吴浩那几个饭友跑过来叫我吃饭，结果聊着聊着又聊到上午的会议，吴浩突然一拍脑袋：“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我心想：你可不是见过啊，你还和她见过好几回呢。
　　不过应该是四年没见了，吴浩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旁边一个饭友打趣：“这个妹妹你是不是在梦里见过？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红楼梦》啊。余姐，快点，吃饭了”
　　“啊，好。”我把正在审的一篇文章界面关掉，拿出饭卡。
　　吴浩问：“余姐，你心不在焉啊，这篇文章你审了一上午了还没审完？”
　　“……慢工出细活。”我心虚道。旁边几个又嘻嘻哈哈揶揄起吴浩，他也是好脾气，只是陪笑。
　　走到电梯口，就见程文龙带着两个人走过来：“余姐，看，我给你带了俩新人。上午见过的，认识吧。”
　　我连退两步，一脸戒备：“什么意思？”
　　“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他们团队暂时不变，后期可能再招人。不过现在没有办公场所，你们杂志社地方不是大吗，借间房间给他们呗，顺便带带后辈怎么样？对了，小贺，跟这些前辈自我介绍一下。”
　　许幻旁边的女生笑了笑，上前半步，伸出右手说：“你好，我是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