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加雪》冰糖粽子

9、小师叔组1

　　逢缘与方雪仙的第一次见面称不上愉快。那一年，获准下山的逢缘小道长哪都没去直奔表哥所在的万花谷。

　　逢缘生得灵秀，又修道数十年，一身的仙风道骨配上温柔的笑意很快就俘获了表哥一众师姐师妹的芳心。他不与人讲经，但是极爱听人闲谈，更爱帮人忙。

　　喂鹿、浇花,收草药，凡是托他帮忙他都欣然应诺并完成的尽心尽力。

　　那一天，他表哥忙着问诊没有时间吃饭他便自告奋勇的去帮他表哥去膳堂拿饭。刚一进去，就见一个颇为眼熟的小姑娘愁眉苦脸得抱着一个食盒在唉声叹气。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啦？"他一脸关切的凑过去。

　　小姑娘见到他眼睛都亮了，欢快得喊了一声逢缘哥哥。

　　逢缘应了一声，确定这小姑娘是他表哥的师妹之一。因为只有他表哥的师妹又常到他表哥哪里去才会如此称呼他。

　　"逢缘哥哥是来帮曹师兄拿饭食的吗？"小姑娘不再愁眉苦脸，雀跃的好似冬日枝头上的小麻雀。

　　"对呀。小师妹呢，也是在帮谁拿吗？"

　　小姑娘一听这话脸色又愁苦了起来，她叹气道："今日运道不好被分派到这差事。"

　　"难道你要送饭食的人脾气不好？打你骂你？"万花为大唐三大风雅之地应是不会有这等人吧。

　　小姑娘摇摇头，道："脾气不好是真，他不打人骂人，但他会罚我们练武。"

　　练武算惩罚？但一想到小姑娘同他表哥一样修得是离经便明了。

　　"既然这样，小师妹不若我们来换换，你替我送，我替你来送。左右我不是你们万花谷的人，要罚可是会没理的。"

　　小姑娘想了一下，喜悦的点点头，连连向逢缘道谢。

　　"谢谢逢缘哥哥，逢缘哥哥真好！"

　　"是我该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照顾我表哥。"表哥是因他之故离家，他怎么回报表哥都不为过。

　　互相交换了食盒，小姑娘为他指引了方向，并贴心的告知送饭之人的姓名。

　　"方—雪—仙—，这姑娘不来纯阳修道可惜了。"如此仙气飘飘的名字来他们纯阳做道士多好啊！

　　擅自从名字揣测性别的逢缘很快被教做人。在他问几个姑娘方雪仙姑娘在哪里时他很惊讶的在姑娘们脸上看到了惊恐之色。

　　"呃，方姑娘是不在这里还是……"到底怎么了？你们的表情让我很慌啊！

　　"这里没有姓方的姑娘。"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逢缘闻声转身，还没看清来人就迎面接了一个玉石。他不是好性子的人，挨过这一招就拔了剑。那时，他年岁尚轻，长辈们管束又不严，手上没分寸，拆了几间屋子才在表哥的阻拦下停了手。

　　自知闯了祸的逢缘剑一扔，抱着表哥就哭，边哭边抽噎说自己的委屈。

　　表哥被他抱的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在同门的帮助下脱了身又被呈报上来的损失气得不轻。

　　"表哥，冷静些。"冷静下来的逢缘扶住表哥，淡然道："房子是我拆的，我会负责修好。"

　　表哥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逢缘的肩膀，一扭头走了。

　　"唉，表哥，你走慢点，小心点，别摔了。"逢缘下意识的追了两步，目送表哥走远后才回身收拾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

　　先将还能用的归置好，不能用的放一边。收着收着，逢缘就听到原来不是自己一人在干活。以为是表哥的逢缘笑着回头，在看清是谁之后脸立马垮了下来。

　　"都说英雄惜英雄。曹表弟和方师兄打了一架怎么没打出感情来呢？"一旁帮忙的花间师姐调笑道。

　　方雪仙冷着一张脸，闷头干活，没有搭理人的意思。逢缘不愿意落女孩子的面子，当下就道："许是交流得不够深刻的缘故。"

　　师姐讶异道："房子都拆了都不算深刻吗？"

　　逢缘笑道："才打了一场。"他看了一眼方雪仙，随意的道："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同方师兄切磋。"最好别，他可怕小气的人了。

　　名字里有雪有仙，他以为是女孩有错吗？哼，小气鬼，他才不想和这样的人有多来往呢。

　　方雪仙自然是不知道逢缘的心思，听他说切磋，心中回想起刚才的打斗，一时冲动了起来。他说："切磋？随时奉陪。"

　　逢缘咬牙应了。

　　一连好几天，逢缘吃了早饭就来修房子。来帮忙的人络绎不绝，来去匆匆，唯有方雪仙是唯一不变的风景。

　　几日下来，逢缘对方雪仙的映像有了些许的改观。他从一开始的漠视对方变成了得闲能说两句话的路人。房子修缮好那日，他请表哥来题匾，表哥事忙，让他自己来。

　　"啊，可是，表哥，多年通信你还不知道我的字一般嘛。"他不想在文人骚客众多的万花谷丢纯阳宫的脸。

　　表哥想了想，道："我听师姐说方雪仙方师兄这几日也帮忙修房子，他的字很不错你不如请他来写。"又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让他大度一点。

　　"知道，知道。"摆摆手，连饭都不吃就去找人。

　　"你，找我题字？"方雪仙一脸古怪的看着他。逢缘不见外的拿杯子倒水，理所当然的问道："你不愿意？"

　　"倒也不是。只是奇怪你怎么会来找我。"毕竟他们也没有多熟。

　　"我表哥说你的字好，所以我就来了。"表哥说好那不好也好。盲目信任表哥的逢缘转了转眼珠子，说道："之前我们闹过矛盾，难道你现在还在记恨我？"

　　"没有的事。"方雪仙面无殊色，这倒让逢缘拿不准他心情到底如何。不过，既然方雪仙这般说，那他就当他答应了。

　　"我素来不爱书墨，匾额上题什么字就有劳方兄了。"深深的一掬礼，把恭敬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敢。"

　　"杏林春暖，蔚然生风，道不尽的足下风流。"对上方雪仙疑惑的小眼神，逢缘微笑着说："请继续，不要管我。"

　　方雪仙无语的摇摇头，低头继续写字。逢缘也低头去看，眉目间说不出的趣味。窗外，逢缘的表哥打着手势示意屏息静气的师姐妹退走。等走远了，她们才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还以为他们又会打起来呢。"

　　"幸好没有。不然刚修好的房子怕是又要再修一次啦。"

　　逢缘的表哥站在一边静立不语，眉宇间升腾起阵阵的欣慰之感。

　　这样挺好。交了新的朋友，未来也会有新的人生。

　　逢缘的表哥当时欣慰于自家表弟交了朋友，后来越看越觉得他们之间不对劲，直到偶然师妹的无心之言点醒了他。

　　"小师妹，你说，他们会一直这样吗？"心里有些空泛，面上便有些发愣。

　　师妹年纪还小，看不懂他的脸色，只按自己的心意答。

　　"会呀，我觉得他们会一直在一起。方师兄一心武学，向来不爱搭理人，但自从遇到了逢缘哥哥，武学不再是他的全部，他呀总算肯看看周围，对我们和善一点啦。"小师妹双手捧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痴痴的笑了起来。

　　逢缘表哥失笑着摇摇头，目光遥望着远处依偎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的两人。

　　"不考虑以后，先下确实挺好。"罢了，左右表弟的亲事由他自身做决定。

　　相聚，分别，一晃五年过去了。逢缘由初出茅庐的小道长蜕变成仙风道骨的侠士。这些年他下山入世，看过很多风景，但最喜欢呆的地方除了纯阳宫便是万花谷。

　　正月十五，元宵节。早早布置起来的万花谷天蒙蒙亮便能见人影窜动，窸窣之语不绝于耳。被动静闹起来的方雪仙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清净的地方。

　　"算了，还是去找逢缘吧。"跟他在一起虽然不清净，但是能与之切磋，还算不亏。

　　逢缘来万花一向是和他表哥住的，方雪仙或者其他人找他，往往来他表哥住处一逮一个准，而这次却扑了空。

　　"逢缘呢？他怎么不在？"方雪仙拢起眉宇，询问提笔写字谜的逢缘表哥。

　　"他在落星湖裴师伯那里。"逢缘表哥无奈的耸耸肩，道："你知道的，他呀一有空就往那里跑，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地方吸引他。"

　　方雪仙沉默着抿抿唇，拱手告辞。

　　落星湖有什么地方值得逢缘流连忘返，这个问题他表哥不知道，但方雪仙知道。

　　纯阳宫的三代大师兄，逢缘的大师伯在此修养，少现人前。方雪仙陪着逢缘拜访过，见过他拘谨羞涩热切的窘样，而那样的模样多出现在怀春的少年少女身上。

　　方雪仙曾想直截了当问问逢缘是不是心慕他大师伯，但对上他兴高采烈的笑脸这个问题便怎么也问不出来。

　　问了又能如何？难道他还能换个人喜欢不成。想到此茬的方雪仙怅然若失，心中郁结。

　　面怀郁郁之色的方雪仙来到了落星湖，霜寒浸湿衣摆，花香盈袖落襟。

　　落星湖静谧的小院中各种珍奇珍贵的草药勃勃而生，一身黑红衣衫的男子俯身仔细的查看每一株草药的情况。

　　"裴师伯，早安。"

　　"早。"男子点点头，知方雪仙是来找人的便指了指屋外，示意他直接进去即可。

　　"打扰了。"

　　屋外，天光微亮，寒意凉薄。屋内，灯火通明，暖香四溢。逢缘蹲在仙鹤唳日的屏风旁不知在干什么。

　　"师伯，就这些吗？没有其他的吧？"逢缘又点了一遍师伯托他送往昆仑谢师祖处的东西。

　　"麻烦你了。"虚弱温良的声音缓缓的由远及近。长身玉立的身姿被烛火照得十分的纤瘦。

　　"不麻烦。能为您做事是我求之不得的幸运。"逢缘仰脸微笑，声音里有着十足的欢喜。

　　"别这么说。"逢缘的师伯轻咳两声，引来逢缘担忧的眼神。

　　"我去喊裴大夫。"一扭头就对上方雪仙深沉的目光。

　　"方兄何时来的，怎么不喊我一声。"稍稍抱怨了一下，担忧师伯身体的逢缘便喊来了在屋外察看草药生长情况的裴大夫。

　　"有些发烧，去床上躺着。"裴大夫说。

　　师伯无奈道："我才刚起来。"

　　"师伯，您要听大夫的。"逢缘凑过去。

　　方雪仙站在门口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此处。他在湖边伫立良久，直到肩上被轻拍了一下。

　　"你在看什么？"臂弯中揽着一枝花的逢缘问他。

　　"没什么。倒是你，怎么不在裴师伯处？"往常逢缘他是不待到饭点绝不离开的。

　　"师伯喝药睡下了。"怕惊扰师伯的逢缘选择了出来，结果远远的就瞧见在湖边出神的方雪仙。"你瞧，这是裴大夫给我的花。"说着把花凑近了给方雪仙瞧。

　　方雪仙心不在焉的夸了一句，眼睛默默的定在了逢缘喜悦的眉眼上。

　　"从前我来落星湖找师伯裴大夫总是拒绝，现在求见总算不用吃闭门羹了。"巨大的进步，他很开心。

　　方雪仙怔怔的问道："你知道裴师伯为什么不让你见洛道长吗？"

　　逢缘老实的摇了摇头。

　　"你打扰到他们了。"方雪仙说。

　　逢缘不服，说道："我没有。每次去我都提着十二分的心，既没有毁坏裴大夫的草药也没有扰了师伯的修养。"

　　"你扰了他们的相处。"方雪仙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清清泠泠，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逢缘疑惑的瞧着他，不解其意。

　　方雪仙嘴角勾出一个冰凉的微笑来，他说："听说他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逢缘先是疑惑的重复了一遍，然后猛然反应过来，拽着方雪仙的衣襟，怒道："你胡说八道。"

　　方雪仙冷冷道："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你随便去问。"

　　"你……"不知自己在气什么的逢缘狠狠的推开人，气鼓鼓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