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玥传》九九如久

20、死别

　　他看了旁边的司徒暮云一眼，司徒暮云自觉道:“放心，门口这位姑娘就交给我了。”司徒宸翼放心的点了点头，大步抱着昙玥朝府里走去。
　　司徒宸翼把昙玥小心放到床上，一红衣女子匆匆进来，关切道:“司徒，这位姑娘怎么样了？”
　　司徒宸翼轻声道:“她只是劳累过度，加上过分哀伤，所以晕了过去。”
　　红衣女子放心道:“没事就好。我刚带了干净衣裳过来，这就给这位姑娘换上。”
　　司徒宸翼看了一眼床上那张苍白的小脸，感激道:“大兰，有劳你了。”
　　他带上门出去，静静的守在门口。红衣女子细心的替昙玥换下被雨水打湿了的衣裳，又重新给她换了套干净衣裳。原来这红衣女子叫徐铃兰，她的生母秦如似和司徒暮云的母亲暮江吟同出师门，后因家中变故自小寄养在司徒家，同司徒宸翼司徒暮云一起长大，故大家感情甚笃，都亲切的叫她大兰。
　　司徒宸翼在门口守了一会，见司徒暮云脸色阴沉的朝这边走来，心中已明了几分。司徒暮云过来直接道：“蜈蚣毒乃天下五毒之一，那名姑娘中的正是此毒。加上她身子受损，五脏六腑早已被摔碎，毒素早就蔓延全身。我估计她在到这里之前的一个小时，早已断了气。”
　　司徒宸翼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准确说是震撼。刚抱她时，她的身子是那样轻。可这个外表柔柔弱弱的女子，明知道自己的朋友已经毒入五脏六腑，却依然冒着大雨硬生生的把她带到了司徒府的大门口，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求他救她。这一路上她吃了多少苦，又是怎样的信念才让她坚持到这里的，他想想亦是十分心疼。他突然想到刚才雨中的那个少年，他或许正是因为阻止不了她，才跟了她一路。
　　司徒暮云叹息一声，道:“我一直以为只有大兰那样外表刚强的女子才会这么坚强，从来没想过像昙玥姑娘这样外表柔柔弱弱的女子竟也可以这么执着，可钦可佩。”
　　从昨夜到现在，司徒宸翼就这样一直静静的看着她，他已经守了她一夜了，视线却未从她脸上挪开过半分。都说这世界上最快的是光的速度，第二快的便是谣言传播的速度。果然，一夜之间，司徒府都在传这件事。
　　“听说司徒少主抱了位姑娘回来。”
　　“那姑娘长相如何？”
　　“花容月貌，闭月羞花，我见犹怜呀。”
　　“说不定司徒少主和那位姑娘只是朋友。”
　　“不会吧，司徒少主昨晚可整整守了那姑娘一晚上，你们什么时候看见过咱们司徒少主对哪位姑娘这么上心过？”
　　“如果是真的，这定海城多少姑娘可得死心了。”
　　司徒暮云听到大家议论纷纷，苦笑道：“的确，这么好的姑娘谁会不动心呢？宸弟，你定要好好待她。”
　　太阳升至正空，已到响午时分，窗外的阳光终于热烈的洒满了一地，温暖，耀眼。昙玥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两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守在一旁的司徒宸翼见她醒来，喜道:“你醒了。”
　　昙玥只觉浑身无力，她看着司徒宸翼，低低道：“她呢？”
　　她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小余儿，只是她此刻似乎连说那三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司徒宸翼默了默，愧疚道:“对不起。”
　　昙玥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哀伤，其实她早就知道小余儿不行了，只是内心存在着一丝希望，可是现在这最后的希望也无情的破灭了。她呐呐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司徒宸翼心疼道：“你已经尽力了。”
　　昙玥默了默，道：“我答应给她买两副上好的梨木棺材，将她和爷爷葬在一起。”
　　司徒宸翼温声道：“我已经差人去买了两副上好的梨木棺材，将她和爷爷葬在了郊外。”
　　昙玥脸上一惊，道：“你怎么会？”
　　司徒宸翼柔声道：“你昏迷了许久，嘴里一直说着各种梦话。我不过略尽绵力罢了。”
　　昙玥目光柔和看着他，低低道：“谢谢。”
　　司徒宸翼见她想要起来，忙伸手扶了她坐起来，又拿了个靠枕让她靠着。昙玥看着他，忽道：“我想去看看她。”
　　司徒宸翼有些为难道：“可是，你的身子还很虚弱。”
　　昙玥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她不再多说，只睁着一双美丽而忧伤的大眼睛看着他。果然，柔弱和无助的女人最容易打动男人的心。司徒宸翼轻叹一声，道：“等喝了药，我陪你去。”
　　昙玥眼中闪过亮晶晶的东西，她拼命忍住眼泪，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的脸柔弱而倔强，司徒宸翼内心忍不住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没法拒绝她的请求。
　　司徒暮云在门口来回踱步，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转身，忽然一脸惊吓之色，原来徐铃兰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司徒暮云讪笑道:“这么巧，我也刚到。”
　　徐铃兰神色淡淡道:“我又没问你。”
　　司徒暮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大兰，这女人还是温柔些的好。你看看里面那位玥儿姑娘，她就性格很温柔。”当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心虚。里面那位女子的确是长得十分温柔，可是那日她骗别人吃毒药的时候可也没那么温柔。
　　徐铃兰瞟了他一眼，反驳道：“暮云公子，这男人还是少啰嗦些的好。像司徒就从来不多嘴，这样的男人大概很招女人喜欢罢。”
　　司徒暮云气的脸色铁青，道：“好男不与女斗。”转身愤愤离去，自言自语道：男人这辈子都最好不要欠女人的恩情，否则她哪怕只救过你一次，你这一辈子就都得让着她。
　　徐铃兰见司徒暮云离去，这才轻轻的敲了敲门，道：“司徒，我给昙玥姑娘送药来了。”
　　司徒宸翼应道：“进来吧。”
　　徐铃兰推了门进来，昙玥抬眼看向她，她觉得徐铃兰是自己见过的所有女子中最潇洒的女子。她一头青丝干净利落的束成马尾状，一袭大红色束腰衣裙，腰间并无任何多余配饰。她身姿挺拔，步履稳健，行事举动干净利落。她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伸手端了药碗。
　　司徒宸翼十分自然道：“大兰，药给我吧。”
　　徐铃兰微微一愣，并不多言，小心的把药递到了司徒宸翼手上。司徒宸翼接过药，看着昙玥，温声道：“趁热把药喝了吧。”
　　昙玥点点头，一把接过药，大口大口的喝完了。明明是苦药，她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司徒宸翼的心里又是轻轻的叹息一声。
　　昙玥喝了药，看着他道:“现在，你可以陪我去了么？”
　　司徒宸翼怜惜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好。”
　　徐铃兰脸色微愕，她不知道为什么司徒宸翼会同意带她出去，但她知道他若同意定是有他的道理。她也知道有司徒宸翼在，他一定会把她照顾的很好。她向来不是话多的人，此刻也不会话多。
　　一扇软轿早已停在了司徒府大门口，司徒宸翼看着昙玥，温声道：“你现在身子尚未恢复，等下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昙玥很快明白了他的多有得罪是什么意思，因为下一秒，司徒宸翼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健步往外走去。昙玥看着那张十分俊朗的脸，并未反抗。她知道他这样温润如玉，教养极好的人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不适合行动，并未有任何占她便宜的意思。
　　徐铃兰本来想说“司徒，我抱她更合适些”，只是，她还未说出口，司徒宸翼已经抱着昙玥走了出去。果然，司徒府里又是一阵骚动，那些女弟子又忍不住八卦起来。
　　“咱们司徒少主还真是体贴，连路都舍不得让那姑娘走。”
　　“我早就说了，咱们司徒少主和那位姑娘不仅仅只是朋友。”
　　“一个潇洒无比，一个貌若天仙，我怎么觉得两人很是般配呢。”
　　昙玥听得这些传言，心中忽然明白一个道理：哪怕心中毫无杂念，终究是男女有别，日后，还是保持些距离才好。她抬眼看向司徒宸翼，他的脸上依旧风清月白，并未在意那些传闻。
　　四月的旷野已有些闷热，昙玥的心里却如冬日般寒冷。她单薄的身子在温暖的阳光下竟有些瑟瑟发抖。她呆呆的看着那座略矮的坟头，过了许久，挤出一个笑容道:“小余儿，我来看你了。你说这辈子活的很辛苦，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顿了顿，道：“你留下来的那十万两银子，我准备用它办一个学堂，让那些穷人的孩子们也可以读书识字。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余善堂”。我想你一定也会同意我这样做的，对吗？”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她的心情十分沉痛，小余儿是她下山结识的第一个好朋友，可是她却连累了她。失去她后她才明白什么自己有多么难过，她在想世上所有人失去亲人和好友时都定会如她这般伤痛。她的眼神逐渐充满了坚定，她要为小余儿报仇，亲手斩杀那条残害无辜的蜈蚣精。
　　司徒宸翼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那袭世间最纯净的白色，已经落入了他的眼眸深处，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