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玥传》九九如久

19、死别

　　蜈蚣精冷哼一声，道：“看，人类就是这么懦弱。她们只会扔下朋友，自己逃命。”
　　昙玥丝毫不理会她的挑拨，淡淡道：“手无寸铁的人类，逃生只不过是一种本能罢了。况且她相信不需要她帮忙，我一个人便可以干掉你。”
　　蜈蚣精怒不可遏道：“简直是无知狂妄。”她几十只手同时出击，昙玥快速挥动流星鞭。却依然被她一掌击中，飞出好几米远处，单膝跪地，吐出好几口鲜血。
　　蜈蚣精得意道：“就凭你，也敢口出狂言。”她大吼一声，迅速的把身子切成好几段，每一段身子都挥舞着一对手，简直令人作呕。昙玥忍住恶心，长鞭一甩，直接把一截身子打了个稀巴烂。蜈蚣精没了耐心，几十段身子一齐发动进攻。昙玥被团团围住，处境大为不妙。
　　小余儿拼命的往前跑，心里又是哀痛又是恐慌，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她怀里掉出一样东西滚落在地，瞬间摔裂成了好几块。小余儿泪眼朦胧的看去，那摔碎一地的正是昙玥送她的泥人儿。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碎块，内心一阵揪痛。上一次，她说“希望金大小姐不要再因此事为难任何人”，再上一次，她还说过“你们立马放了小余儿，安排一辆马车让她离开。我要金大小姐以先祖发誓，不得再为难小余儿半分。”刚才，她又说“小余儿，快跑”。每一次遇到危险，自己永远都是躲在她身后，而她每次都义无反顾挡在了自己身前。此刻，那句“小余儿，快跑”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刺痛着她，刺的她的腿再也跑不动了。忽然，她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握紧拳头，转身朝原来的方向跑回去。
　　昙玥正奋力与那蜈蚣精纠缠，那蜈蚣精耗费了她大半体内后，又改变了战略。她大吼一声，将自己的身子又一截一截接了回去，吐着黑色的信子，朝昙玥袭去。昙玥被她逼的节节退让，很快落了下风。
　　“去死吧。”小余儿举起手里的剪刀，狠狠的朝蜈蚣精背后扎去。蜈蚣精不痛不痒的冷哼一声，后背长出一对手捉住了小余儿，将她举在半空中。小余儿只觉身子越捆越紧，使劲挣扎竟丝毫用处也没有。她急的脸色涨红，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竟将那蜈蚣精的肉硬生生的咬下来一大块。蜈蚣精惨叫一声，奋力一甩，将小余儿重重扔了出去。小余儿的身子撞到墙上掉落在地，她仿佛听到了自己骨头摔裂的声音，躺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小余儿。”昙玥连续挥出好几鞭，打落了阻挡自己的好几只蜈蚣手。那些蜈蚣手跌落在地，化成一阵黑烟消失不见了。蜈蚣精吃了亏，心中大怒，正欲再次发起攻击。就在关键时刻，杨展从天而降。他手中长剑一晃，一剑刺出，蜈蚣精惨叫一声，迅速逃遁而去。原来那日在花圃，金城早已察觉到妖物气息。为了保护昙玥安危，这才不动声色让昙玥去了留梦阁，好时刻在身边守护着她。昙玥离开金府后，又派了杨展暗中保护她。杨展在街上见昙玥和司徒宸翼聊得十分开心，心中暗自替少主感到愤愤不平，这才赌气离开了一会。不料回来，竟是这番惨淡光景。
　　昙玥以最快的速度奔到小余儿身边，她温柔的抱起小余儿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悲痛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小余儿吐出好几口鲜血，苍白的笑了笑，道：“姐姐，爷爷已经走了，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若是我再抛下你，你定不会再认我了。”
　　“小余儿。”昙玥的心被针刺痛般难受。
　　小余儿有气无力道:“姐姐，我这是要死了么？”
　　她轻轻的咳嗽两声，一股黑色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昙玥心中大惊，知她中了蜈蚣毒。蜈蚣乃五毒之一，况且这又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蜈蚣，她的毒岂非是一般药可解的。她拼命忍住眼泪道:“不，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小余儿脸色苍白，虚弱道:“我就知道我没那么容易死，我可是小余儿，大难不死，劫后余生。”她忽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忍不住轻轻哭了起来，她无比哀伤道：“可是这次，我自己都骗不了自己了，我是真的要死了。”
　　昙玥使劲摇头道：“不，你一定会没事的。”
　　杨展上前，抓起小余儿手腕一探，摇头道：“她五脏六腑皆以碎裂，妖物早已蔓延全身，已经没救了。”
　　昙玥狠狠瞪了他一眼，崩溃道：“小余儿不会死，她一定还有救。”她忽然想起那个背着九霄的白衣少年，他可以驾驭九霄，定非一般人。她眼里多了几丝期盼，呐呐道：“他一定有办法救你，我现在就带你去司徒府。”
　　她在这么惨痛的情绪之下，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去找司徒宸翼。杨展心中实在替自家少主感到不平，他心中一滞，赌气般转身离去。
　　昙玥弯身去拖拽小余儿的身子，小余儿凄惨的笑道：“姐姐，我不想去，我哪都不想去，我累了，我真的好累。”
　　昙玥的手僵在那里，好一会才无力的垂下，跌坐在地，任眼泪湿润了眼眶。小余儿悄声道：“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日小余儿还在睡梦中，正做美梦，不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带着睡意和怒意道：“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门口一个声音道：“在下扬展，奉少主之命登门拜访。一大早叨扰姑娘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姑娘见谅。”
　　小余儿一听是金府派来的人，赶紧起身披了件外套，又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这才开门道:“不知扬大哥前来所为何事？”
　　扬展道：“是这样的，昙玥姑娘今日一大早便离开了金府，少主料想昙玥姑娘定会来寻你。姑娘离府时心情不太愉悦，劳烦你陪她去街上散散心，让姑娘心情好起来。当然，这逛街的费用少主已经准备好了。记住，此事，万不可让昙玥姑娘知晓。”扬展递给小余儿一张银票便转身离开了。小余儿接过银票一看，这可是十万两白银呐，她一开心当场晕死了过去。
　　小余儿自嘲道：“我从未见过那么多银子，收到银子那天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压低声音道：“姐姐，那银票我藏在了爷爷屋里的那个旧木箱子底下的地洞里，你切记得取出来。我这辈子过惯了穷日子，好不容易有钱了又存着舍不得花。现在好了，还没来得及花小命都快没了。待我死后你切记买两幅好棺材把我和爷爷埋了，买两幅说不定还能便宜点，你记得好好跟老板讨讨价。”
　　昙玥哽咽道：“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余儿剧烈的咳嗽一通，黑色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染红了胸口一大片。她自怜道：“姐姐，你是个有福气的人，长得漂亮心肠又好，我看得出来城少主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切莫辜负了他。”她沉默一会，闭上眼睛，声若游丝道：“只可怜我这一生，孤独伶仃，活着已是竭尽全力，到最后连死都如浮毛一般微不足道。”
　　昙玥浑身一颤，因为她知道怀里的人儿再也不能叫她一声“姐姐”了。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最后什么也看不清了。
　　天色更暗了，今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就像上帝给天遮上了一块黑幕，四处一片漆黑。几滴冰凉的雨滴落在昙玥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痴痴的看着小余儿的脸，柔声道：“你坚持住，小余儿，我们马上就到司徒府了。”
　　今日的天空格外明朗纯净，仿佛昨夜的那场大雨洗去了尘世的一切铅华。司徒宸翼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昏睡的女子。她那美丽而又苍白的脸庞此刻是那么的安静，只有那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看得出内心极是不安和焦虑。这个外表柔柔弱弱的女子，竟一次一次的让他刮目相看。
　　昨晚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窗外雨打芭蕉，滴答滴答。司徒宸翼正和司徒暮云对弈，守门的弟子忽然进来通报道:“宸少主，门口有个自称昙玥的姑娘求见。”
　　“是她。”司徒宸翼和司徒暮云满是惊讶，互看一眼，连忙起身往外赶去。他知道这个时候她来求见定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果然，走出府外，便见她一身狼狈的站在雨中，身后还躺着一名满身是血的女子。她一见司徒宸翼，便抓着他的手，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她说“救救她，求求你，一定要救她。”说完便晕了过去。
　　他伸手扶住她，见她脸色苍白，虚弱不堪，急忙将她打横抱起。他目光忽注意道不远处依稀站了名瘦高的少年。雨水越下越大，他看不清那少年的表情，也不清楚那少年是何人。只知道那少年没有恶意，因为他见自己目光扫去，很快身子一闪，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