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暴徒 ...
-
在场的除了冰冷的机械,只有包含严九歌在内的四个人。
突然出现的男人长着一张慈悲祥和的脸,丹凤眼、柳叶眉,唇边微微向上勾起,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他也很喜欢白色似的,穿着一件宽松的冷白色风衣,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从肩头垂到脚踝。
他的肤色则有些过于白了,看起来有种非人的瓷质。
但背又挺得很直。
挺拔地站在那里时,乍一看,好像一尊菩萨的塑像。
他笑起来却不一样。
那张慈悲的脸从嘴角裂开一道猩红的口,白惨惨的尖牙在艳红的唇舌间露出,仿佛粘着血,颜色鲜明的有些渗人。
然后是腥气,极重的腥气。
那味道不是完全具象化的,只是有一股不知何处涌出的阴湿潮气席卷、挤压、汇聚着周遭的空气,所以整体都变得粘稠而压抑起来。
与他对峙的人呼气时,皮肤会先于鼻子感觉到这种黏腻的不适感,“闻”出那种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菩萨面被撕裂开,隐匿其中的恶更加肆无忌惮。
这是不会被错认的暴徒,是从人间炼狱里走出来的凶神。
严九歌只和他对视了一瞬,就被灼伤一般飞快垂下了眼。
“教主……怎么不敢看我?”
裂口的菩萨温温柔柔、客客气气地朝严九歌伸出了手。
——然后被斜插进来的蝙蝠镖不客气地打掉。
白席人:?
他突然又不笑了。
恢复了菩萨面的男人看着被冲力切入指缝的暗器,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然后当着蝙蝠侠的面动了动手指,做出整理衣服的动作。
功成身退的蝙蝠镖朝下落去,他被割出一道长痕的手却没有流出一滴血。
在他的慢条斯理中,一直被若有若无地隔离在交锋外的两人这才看清,那人的手就像真的白瓷一样从伤口处向外延伸出黑色的裂纹,而后在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下愈合,连一道疤痕都没留下。
愈合。
这个词能用来形容白瓷上的裂纹逐步消失的过程吗?
刚刚经历了一场爆破的机械堡垒,在这一刻安静地落针可闻。
“严少主啊……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要坚持你那颗无可救药的侠义之心吗?”
白席人擦完了手,于身前悠悠然展开一把白扇,打破了暗流涌动的寂静。
他的目光始终投注在脸色越发苍白的青年身上,没有一分留给另外两根矗立的人影。
严九歌却不一样。
他看着被蝙蝠镖打碎的瓷,惊醒似的忽然想起来,那段挣扎的岁月真的已经过去了许多许多年了。
不知原因的,他第一反应是转头,和看起来阴沉了许多的黑漆漆对视。
严九歌:……
怎么感觉又要完。
早知现在,他倒不如把他的一生摊平了、捋顺了、全须全尾地展现给这只总喜欢暗中备案的蝙蝠。
……因为这一次,就算是对于全盛时期的他来说,也真的是好棘手的故人啊。
踢到铁板的3/5严九歌先是漂移了一下视线,然后才落实到蝙蝠面具的两只眼上。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面具下的布鲁斯也在看着他。
该怎么形容呢,这两道视线之间的差别?
严九歌一寸寸地把头扭了回来。
白席人依然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只不过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在看见严九歌转头之后,转换成了一种沸腾的沉默。
真是奇怪。
明明那只是超出他理解的科技所创造的拟态产品,理论上只有冰冷的机械质感——他却像能透过它看到那双钢蓝色的眼睛一样,莫名地有了底气。
但是,就算这样,尽管如此。
当严九歌真的抬起头来,鼓足勇气看向那张和记忆中稍显不同的脸时,清隽温柔的面容上还是多出几分苦涩。
他横剑在前,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人,眼神复杂难明。
“……”
在他晦涩的目光中,白席人动了。
堡垒中的寂静已经蔓延了太久,若是换了其他人来,或许还会顾及旧情等严九歌调整好心态先出手打破平衡,可他不会。
——或者说,他愿意等严九歌抬头看他这一眼,已经算是顾念旧情了。
慈眉善目的瓷像垂下眼,不准备再这样徒劳地等待下去。
他看向在一旁无声戒备的二人,白玉扇合拢又舒展,率先发动了攻击。
他现在是不笑的。
然而恶意肆意涂抹在那张优越的菩萨面容上,使流露其上的那份狠毒更加鲜明,呈现出割裂至极的森然可怖来。
道义有什么用?等他拿捏住这两个人,教主会改变主意的。
雪白脆弱的扇骨翕张。
细密的针如暴雨般朝几人射去,接连不断。随着白扇的动作,空气中隐约的腥臭味更重了。
白席人的“势”被扇骨带动着又向前倾轧了几寸,庞然的尸山血海晃动着挤压,在半空中投注出半透明的虚影——然后,骤然下沉。
空间在急剧的压缩中几近坍塌。
险险躲过几波银针的二人蹬着墙壁朝后急退。
虚影迫近的那一刹,史蒂夫想也没想举盾挡在前面——然后他听到了今天的第二声爆炸。
被悄然布置好的炸药组成一片彼此牵连的网络,在使用者精心的排布下,汇成朝虚影而去的汹涌气浪。
在两股力量对撞的同时,石破天惊的一条射线从只剩一半的金属堡垒外迸入,作为最后的一条引线,把崩塌的机械尽数推到另一边。
轰然巨响中,只有上扑的粉尘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呛的猝不及防的金发甜心咳了好几声。
史蒂夫:……
一手促成现在局面的蝙蝠侠放下早就笼在身前的披风和顺手扯到身后的青年,在旁边那位灰头土脸的大兵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对新来的超级英雄点了点头。
紧赶慢赶终于抵达的钢铁侠:……?
“……是我拖后腿了,抱歉。”
在这声巨响后,游魂一样的严九歌终于回神。
他看着面前扶摇而上的尘灰,朝蝙蝠侠摇了摇头:
“他已经离开了。”
【附属任务:九头蛇分部已完成。
任务评分:S(你发现了什么,是吗?)。
任务奖励:一片碎瓷(故人相见未从容)。】
平板无生气的机械音播报中,年轻的剑客踩着一地狼藉,一步一步走到之前白席人站立的地方,把那柄插在碎瓷片间的剑小心地抽了出来。
他凝视着剑中神色淡淡的自己,脑海中依然轮转着刚才的那一幕。
……
其实他想问的有很多。
“我弃刀练剑的原因,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
这句话展现出来的关系太亲昵了,好像已经不太适合。
“我的道心无可救药……难道以人祭天就是对的了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就算问出去,想必也不会得到什么像样的回答。
“「严少主」……你为什么还要用这个称谓称呼我呢?”
称呼了又怎样?
严九歌眨了眨因为长时间注视而有些酸涩的眼,这才发现旧事重提,好像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痛痒。
那段时间里的虚情假意与哀怨嗔痴,那份当时刻入骨髓的意难平和刺痛,之所以在往后多年始终存在、无法愈合,最终成为一道溃烂而痛彻心扉的心伤,也不过是因为那年的严九歌,只在人间走过了区区十二载春秋。
他也曾桀骜。
不愿被条条框框的规则束缚的严九歌,如一只被囚禁在笼中的雏鹰,宁愿撞断翅膀、磨喙碎爪,也要从严素月的管控下逃离。
但过刚则易折。
那年冬月的那场雪,在那个恰好的时间,被赋予了重达千斤的分量,这才压断了十二岁的严九歌心底的最后一根弦。
可他现在已经二十岁了。
“……”
“你说的对,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严九歌在最后一刻抬眸,直视着似乎早已预料的白席人,目光浩瀚平和,不躲不闪。
一柄剑破空而去,穿透那把白玉扇的扇骨,径直钉入瓷像的肩膀。
然后他抽身而去,把被钉住的白席人留给了那场早有预谋的爆破。
他知道蝙蝠侠的计划——宴会的异常和这个附属任务出现的时间太巧了,传送成功后他便意识到了这一点,给那只思虑更周到的蝙蝠传递了讯息。
虽然当时他们还不知道那些教众是否已经通过现有的几次任务掌握了发布任务的规律,但那并不影响布鲁斯防患于未然。
只可惜,还是没能留住白席人。
……
废墟之中。
严九歌慢吞吞地支着剑站了起来,绕过金红罐头伸出的手,先贴到大蝙蝠旁边汲取好人能量。
诱拐小孩失败的托尼脸不红心不跳地收回了手,他摩挲着下巴,有些不满地反咬一口:
“喂喂,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千里迢迢跑过来救场的我的吗?”
蝙蝠侠:……
他估算了一下神盾局得到消息找过来的时间,决定速战速决:
“事实上。”
他一边示意托尼转头看向旁边那个满身尘埃但是笑容十分灿烂的金发大兵,一边揣着严九歌坐上了姗姗来迟的蝙蝠车。
——还好,他在这附近也修建了安全屋。
“千里迢迢跑过来救场的,是我们。”
车门闭合,蝙蝠侠意有所指的喑哑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
“你的麻烦应该也快找上门了,再会。”
托尼:。
差点忘了,这该死的神盾局。
他目送着黑漆漆的改装车绝尘而去,拄着脑袋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追上去。
这次任务的信息谬误太严重了,该是他去找神盾局的麻烦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大蝙蝠叼着小狗跑路了,还忽悠瘸了一个铁皮罐头处理烂摊子。
*冷知识:理论上白席人手上的人命是七位教众里第二少的哦(狗头)最少的是方尚人,因为他只偷钱不偷人
*我猜明天或许可能大概还有一章,没有就是我,我,我回光返照(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