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梧栖九》不谙

5、第五章 阑珊

　　丞相府哪儿都好，就是太大，我都在这个地方找几天了都没见着那只金丝雀。三爷指派我来追的一只金丝雀，说是这只鸟偷了他后院种的人参，我都不知道他还会种人参这种东西，但是好歹是能离开蓬莱，我兴奋得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就是这丞相府不太配合。
　　站在丞相府最高的阁楼顶端，放眼望去，风有点大，树有点多，什么也看不见。我都怀疑金丝雀是不是真的在丞相府，就算再这儿，我也不一定找得着。
　　综合各方面情况，我决定今天先去睡觉，明天再去找。
　　刚准备回去，一抹黄色的身影从我对面的阁楼飞过去，我麻利的追上去。一追就不知道自己到哪儿了，算了，我还是去睡觉吧。
　　“九殿下”
　　我回头一看这只黄色的小鸟，这不就是三爷叫我来找的金丝雀吗？“你哪儿冒出来的？”
　　“我刚刚一直在这儿”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偷东西。人参呢？拿出来，我好回去交差”我就没打算回去，我只想把事情办完好去玩。
　　“人参……人参给阑衣吃了，但是阑衣的反应不对”
　　“阑衣又是谁，你们这是团伙作案？”三爷之前明明说就只有一只，怎么还冒出另一只了
　　“殿下，请您救救他”
　　金丝雀急得四处乱跳，我看着心惊，离他远了些。“那……我就去看看”
　　“殿下跟我来”
　　七拐八拐进到一个别致的卧房，床上躺着一个人，皮肤苍白，额头的汗珠一滴滴滑落，眉头紧皱，看着很痛苦。
　　“你同类化成人形，是第一次？”
　　“是第一次，前几天给他吃了人参，之前还好好的，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发热，但是他一直喊自己很冷”金丝雀开始挥着翅膀比划。
　　“你偷了多少，给他吃了多少？”
　　“偷了一整颗，都给他吃了”
　　“……”三爷真的有人参，我以为他把萝卜当成了人参，没想到还真的有，就看目前床上的人大概也就两百多岁的样子，吃了就能化人形，这人参的年份少说得是千年以上啊，这意味着三爷刚涅槃就开始种了？“你真舍得！他只是承受不住人参的灵气，毕竟是千年人参啊。他吃了这么多，肯定会爆体而亡”
　　“殿下，求您救他”
　　“不是，我为什么要救他，我是来找东西找人的，又不是来救人的。而且我也救不了，我修为不高，要找个修为高的来帮他把多余的灵气吸出来”一提到修为这事我就肉疼，想当年……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那……那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啊，双修，找个人跟他……那啥也能吸出一部分，懂我意思不？”
　　金丝雀停止挥舞翅膀呆愣在原地。我来的时候就发现周围方圆五百里就没有修为高的人，等我千里传信把三爷叫过来，人指不定都凉透了，白跑一趟，还得顺带把我带回去，不划算。
　　“那……”
　　“别那了，就这两个办法，最终都是要把灵气给弄出来，你自己琢磨琢磨，你修为肯定不行，我修为也不行。等到找到高人，指不定人已经死了，就剩一个办法。你是雄鸟，那躺在床上的……欸，也是雄鸟……”我之前真的以为躺床上的是只雌鸟，但是，但是仔细辨别气味，那就是一只雄鸟。“……我先出去……”
　　我飞出门，还不忘给他们设结界，我可真是贴心！找了旁边的阁楼顶上，一屁股坐下去，这是继我启蒙鸟生之后的第二次启蒙，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就像那一望无际的忘川水，心如死灰。
　　我打算细品这个中的心酸，怀念我一去不返的天真，然后用我现有的知识脑补一出里面那两人的大戏，顿感背脊发凉，鸟生如戏啊，鸟生如戏。
　　一个时辰之后，门开了，里面走出来的人身着一袭淡黄色的衣服，明目皓齿，白白净净，看到站在房顶的我，朝我挥手，我整个鸟生观已经破碎重组了。
　　“烧退下去了没？”
　　“退了”少年脸上一团红晕浮现，含羞带怯。
　　“人暂时醒不过来，醒了之后跟我去蓬莱一趟”我站到梳妆台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跟我说说这是个什么情况，金丝雀不是一直居住在蓬莱七十二岛的最南边，那里气候湿润，适合你们族群居住，你们怎么跑也不应该跑到人间来才对”
　　“这个说来话长”
　　我就喜欢说来话长的故事，来，开始你的陈述。

　　偷三爷人参的金丝雀名叫阑珊，今年三百六十百多岁，床上躺着的叫阑衣，今年正好满三百岁。
　　阑珊原本修为再同辈中算是位居前列，金丝雀一族族长打算把他培养成下一个族长，但是族长之争的还有另外两个，一个是长老的的孙子，另一个是族长的外孙，金丝雀一族施行选贤制，阑珊在族中威望颇高，但就是一点，喜欢上了阑衣，你说有喜欢的人不算什么，偏偏喜欢的是雄鸟，喜欢雄鸟也没什么，但是族长之位不可能传给这样的鸟，会带偏金丝雀一族的繁衍方向。起先阑珊并不在意是否能当上族长，但是架不住族中呼声太高，竞争对手千方百计的要把阑珊拖下水。自然而然地要把一切公之于众，我本以为，金丝雀一族素来以温和著称。然而之后的事，让我意识到知识面溃泛是多么糟心的事。
　　凤凰一族掌管百鸟，且凤凰一族从古至今子嗣就不多，每一代就这么几个，不会出现这种族长之争，加上这一辈中就出了三梧、五栖、七杦和九木荆四个，三梧以碾压五七九的实力当上百鸟之王。
　　长老一心想要阑珊再无翻身之地，所以联合族长的外孙给阑衣下套，用阑衣逼阑珊离开。当时族长察觉到这些，为避免事情闹大，让阑珊带着阑衣离开了金丝雀一族，但是事情没完。两人离开后在岛的最南端暂时住了下来，住了小半年，长老不知道怎么得到两人的消息，几度遣人来追杀阑珊。阑衣因此受了伤中毒，两人开始逃亡，从羽族逃到人间，之后阑衣的伤越来越重，毒经心脉。几经周转，阑珊就带着阑衣进了丞相府，住进了这间房间。这间房间是丞相长女的闺房，去年进宫当上了贵妃，一直无人居住，但时常有人来打扫，加上丞相不准人随便进来，就比较清净。
　　“你怎么想到要去偷人参？你又是怎么知道那里有人参？谁告诉你人参能解阑衣身上的毒？”
　　“前几天逃难到此处的时候，遇到冥王，冥王说的”
　　“他怎么老是坑我呢？”我真的发现冥王这个制杖和我八字不合，但凡和他挨边和我有关的都不是好事“不是，他说有就有，他叫你去你就去，你也不怕一去不回？”
　　“之前我也怀疑，但是看到他对身边有点……有点痴傻的女子的感情不像做假，加上阑衣身上的毒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我便决定就算是死，也要去试试”少年说得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你刚刚说的冥王身边有一位有点痴傻的女人？”
　　“嗯”
　　那应该是夙玉了，神魂受损，痴傻是后遗症。
　　“在哪儿遇到的？”
　　“城中的一间茶馆，离这里不远”阑珊顿了顿“殿下可是要去寻？”
　　“我去看看，若是人醒来别乱跑，跑了之后，下次三爷派人来就不会好好听你说话了，你应该也不想总在六界逃亡，我大概两个时辰就回”
　　“殿下放心”

　　老远我就看见冥王那个制杖在喝茶，牵着旁边的姑娘。那姑娘不是夙玉还会是谁，我气势汹汹的杀过去，冥王看见我还高兴的朝我打招呼，旁边的姑娘也学他挥着手朝我高兴的笑。
　　上去就是一顿暴打，就这种制杖你不能指望他下次不坑你，你只能在打的时候多打几回，好让他下次不至于太坑。
　　“爽”我打完之后坐下喝茶，夙玉还没反应过来，一脸呆滞。“姐姐欸，不认得我啦，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啊”
　　冥王“……”这关系真复杂“她连我都不记得，怎么会记得你这个见都没见过的人……”
　　“哥哥”
　　“哎”
　　冥王“…………”原地风中凌乱
　　“先别着急，我问你，你怎么和阑珊遇上的，你怎么就唆使人家一年纪尚小的孩子去偷三爷的千年人参？”
　　“那就不是他的，当初我送去给你的补品里面有五颗千年人参，整整五颗，但是后来我发现人参这种东西对于你们凤凰一族来说只能算是一根老萝卜，你们凤凰用不上人参这种东西，我拿着五颗千年灵芝准备去换回来，但是三梧他不但不交换，还把我的灵芝也抢了”
　　幸好我没喝茶，不然肯定得笑死“嗯，确实像三爷的作风”我之前差点以为三爷真的有闲情逸致去种人参“你怎么知道三爷的人参种哪儿？”
　　“有一次我准备去找你，那会儿不知道你在人间，三梧怎么都不让我进去，还说了一堆男女授受不亲的废话，我从后门进去，就看到了，正准备拔呢，遇到了七杦，被请了出来”
　　“你也不像是会乐于助人的人，怎么想到要帮阑珊”
　　“就是正巧遇到，觉得有缘，换句话说，愿不愿意放过他们，不也是要看三梧的意思，既然三梧让你来，自然的也是尊重你的意见”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虽然名义上冥王送给我的东西，理应是由我来处理，但是三爷大可不必让跟我来处理这件事，我也从没想过三爷这是在考虑我的意见。
　　“夙玉什么时候化成人形的？”
　　“就是龙王办寿宴的那几天”
　　冥王现在和龙王夙渊的关系不好也不坏，夙渊大寿的时候并没有邀请冥王，但在送礼的清单上我看到了螭璃，螭璃就是冥王的名字。说来冥王好歹是鬼界之主，没有受邀也可已看出，夙渊至今还惦记当年夙玉的事。
　　“你怎么不上门提亲？”
　　“等她神识清明一些吧，我怕这样上门会被龙王打”
　　“那就暂缓”
　　“对了，你和三梧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暂时不清楚”是压根没这回事，三爷他就没提这事
　　“我先声明，我没有任何随礼，早在几百年前我就给了”
　　“那就别来”
　　“……”
　　多么脆弱的友谊。
　　夙玉的肉身是我眉间血所化，见到我时并不排斥。我说要帮她看看有没有生病，就乖乖的坐着没动，旁边的冥王恨不得用眼神杀死我，此时我感觉我就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专干吃力不讨好的活。
　　夙玉的身体，除了神魂不全，其他的都正常。
　　“弄点千年灵芝给她补，凤凰本身属火，人参性凉吃了没用，反而有损。灵芝性热，吃了对她得神魂修复有益。当然，万年灵芝更好”
　　“打算带她去西方神界找一找茯苓神君，万年灵芝曾在神界和仙界出现过，仙界那颗当年仙帝赐给了王母，王母用在了她侄女落生身上，只能去神界寻”
　　“只是听说，未必就有”
　　“只是去碰碰运气，不抱多大希望，顺便带她走走”冥王看着夙玉在一旁玩拨浪鼓玩得高兴，自己也跟着笑了。
　　“那行，我得回去交差了，有空带她来蓬莱”
　　“嗯，回来就去”

　　别了冥王和夙玉，回到丞相府，阑衣已经醒来了，阑珊在一喂他吃药。看到我进来，阑珊放下药碗，准备扶阑衣起来行个大礼。
　　“不用了，你们收拾一下，跟我回蓬莱岛，今后就在岛上干活吧，至于你们族类之事，我不好插手，在岛上的话至少没有什么危险”
　　阑珊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谢谢殿下”
　　“不谢”
　　听完冥王的话，倒是想回去看看三爷，顺便看看我的千年灵芝和千年人参。

　　回到蓬莱，就想休息，感觉事都没怎么做，鸟倒是累了个半死。
　　“三爷，这是团伙作案，罪犯我给你带回来了，既然是我带回来的，就安排在后山的竹林捡竹米吧”
　　“嗯”
　　阑珊和阑衣准备行礼，三爷抬手，示意把人带下去。
　　“见到冥王了？”
　　“见到了，他说了不少你的坏话”
　　“你信了？”
　　人家说的是事实，怎么不信。但是……回答要慎重“你觉得我该不该信？”
　　“总有些恶人会嫉妒我高风亮节的品行，所以，这种人说的话，最好别信”
　　“……他还说那些人参和灵芝其实是我的”
　　“咱们俩不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
　　“那你的呢？”
　　“我的给你你敢要吗？”
　　“……不敢……”无耻也分级别的，看看这就是无耻的最高级别“……我去休息了，告辞”
　　我再次站在三爷手里的时候，我其实已经能坦然接受这种因为实力悬殊而产生的差距了。你看，我变成团子也很好看……个屁。每次我都只能默默诅咒冥王，再感叹一下自己的弱小，然后缅怀我在浮屠山那些年，最后坦然的面对现实，心理变化之复杂，情绪转变之迅速。
　　“你能然我好好休息吗？”
　　“能，咱们只是睡觉，不做其他的”
　　“那行”
　　我信你个鬼，你手放哪儿呢？这是去寝殿的路吗？你大白天的脱什么衣服，洗什么澡？你要洗怎么不自己洗，难不成你还想找个搓背的？。
　　“洗完再睡”
　　“你打算洗多久？”
　　“也就……一两个时辰”
　　“……”鸟生如戏啊，鸟生如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