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梧栖九》不谙

4、第四章 夙堇落生

　　三爷遣人送来一身红衣，一般红衣只有非常正式的场合穿，比如某王几千年的生日宴，比如某王娶妻。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因为衣服下面就是一张来自四海之王夙渊的五千岁寿宴。我觉得活得长的龙都特别会消磨时间，比如一个寿宴大摆七天。
　　“七天，我们得在龙宫呆七天？”
　　“嗯，目前是这样没错”
　　“你一个人去吧，那地方我待不了七天。”
　　“那怎么行，没看到请帖上有你的名字？你这样对龙王特别不敬知道吗？你小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要……”
　　“我去收拾收拾，我们立刻出发！”
　　我就跟着三爷飞啊飞，飞到四海中心的一座岛上，龙宫那两个璨金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扎眼。三爷落地就是一身黑衣，非常端正，毕竟在蓬莱山他的造型都是不修边幅出场的，一身衣服正常穿上，气质就上升了不止那么一点。
　　一大群莺莺燕燕的龙女就把这个人模狗样的三爷围了起来，秉承除了吃就是睡的原则，我就一步步往吃的地方挪，为什么说是挪？我觉得这身衣服特别沉，压得我难受，走起路来特别艰难。
　　我刚吃完东西三爷就找来了，拖着我要去见龙王。
　　“我有点撑，走不动”
　　我觉得三爷有一瞬的表情特别绝望，我机智的变成一只鸟直接飞到他肩膀上，三爷顿时脸更黑了。
　　“走吧，龙王他老人家等着呢！”
　　其实我从来不跟三爷开玩笑，三爷别看平时笑呵呵的，背地里人特别腹黑，还容易记仇，不过我打算参加完这次寿宴就不回蓬莱山了，所以不怕他回去秋后算账，要算也得等个一两百年，届时他已经忘了。
　　到正殿门口时我化形站在三爷旁边，跟着三爷往里面走。
　　“几百年没见了，来，我给你看看我上个月刚有的儿子”来人跟三爷一样高，也是一袭黑衣，长着跟三爷一样可以当饭吃的脸，边说边往袖子里掏，掏出一个蛋。
　　“……”这位大哥你是来搞笑的？
　　三爷冷着一张脸，眼神格外狰狞，我觉得有问题，不简单啊不简单，你看三爷明显被气的不轻。
　　“咳，那个堇儿，你别老是刺激三梧”龙王坐在主座上，掩袖轻咳一声。三梧是三爷的名字。
　　三爷瞪了夙堇一眼，夙堇就当没看见，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三爷把礼物送给龙王之后，全程无视夙堇，领着我走了。
　　三爷认识夙堇，而且还挺熟，这是我现目前知道的事。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小时候没见过他”
　　三爷和夙堇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这是羽族和龙族的祥瑞之兆，可惜两人同为雄性，如果是异性那在整个天上地下就是美事儿一桩。虽然不能共结连理，但是羽族和龙族有意从小就让他们俩多多相处。自打三爷涅槃后来往就少了，我那不靠谱的爹娘撂挑子走了，夙堇也开始忙了起来。
　　隔了几百年再见就是夙堇结婚那会儿，那会儿我在涅槃，所以我没来，错过了他们第一次修罗场。又再隔几百年，龙王大寿，夙堇孩子都有了。
　　“按理说夙堇已经结婚几百年了，怎么现在才有孩子？”
　　“他的妻子是万物之灵的元母，元母主管世间各种花草神树，生孩子的时候因为正值那年天旱，世间万物死伤无数，故而其女气血盈亏，自小体弱多病。天庭的王母是其女的姑母，掌管瑶池，天上灵气充足些，后被送至天庭王母身边将养。她的身子本不易受孕”
　　“那她的父亲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有传是西方极乐世界的玉林神君，也有传是天庭的墨衡仙君”
　　我顿感元母是个有故事的女人，这传闻足以震惊六界啊“夙堇的妻子唤做什么？”
　　“元母无姓，因为生下女儿的时候正值深秋，万物凋零的季节，所以取姓落，落下之后来年会再生，故取字生”
　　“夙堇和落生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要追溯到夙玉出事的那会儿”

　　夙玉和冥王的事发生不久，因为夙玉的陨落，龙王夙渊去往西方神界去找太乙真人准备帮助夙玉重塑真身，哪吒当年也是在太乙真人的手里重塑真身的，用的是瑶池的莲花。当年龙王夙渊去西方找人，夙堇去天庭取莲花。带着夙堇去取莲花的就是落生，那时候两人就没说过什么话，夙堇因为着急去救夙玉，落生是个不太爱开口说话的人，拿到莲花之后，依照后来冥王的各种诡异操作，我猜太乙真人确实救不了夙玉。
　　哪吒当年之所以能用莲花重塑真身是因为哪吒那时候是凡人之躯，用天庭常年汲取灵气的莲花塑身是最好不过，但是夙玉本就不是肉体凡胎，加上夙玉的龙筋已抽，不能恢复真身，只能聚拢神格，滋养千年才能成型，但是冥王当年硬生生抽取自己一半修为来加快夙玉神格的形成。
　　再后来夙堇和落生相见是不久后的王母寿宴，也称蟠桃大会，当年夙渊痛失爱女无心参加，便派了夙堇去，夙堇排行老七，上面三个哥哥三个姐姐，三个哥哥分别接替了西、南、北的龙王之位，三个姐姐也都嫁人了，只能派夙堇去。
　　那时候落生一眼认出来夙堇，但是就夙堇这种神经大条的龙，虽然觉得落生熟悉，但是架不住记性不好，只能停留在熟悉的状态。蟠桃宴的七天两人熟识，夙堇追求落生没费多大劲，主要问题还是元母不愿意女儿嫁给夙堇。
　　后来王母做主，问夙堇愿不愿意娶落生为妻，夙堇当时对落生起了意就应了下来，但是元母对龙族这一身份不是很满意，碍于当年龙王夙渊上门好说歹说，元母后来应了下来。
　　夙堇和落生大婚的时候，我依旧在涅槃。
　　“我以为又是什么情路坎坷的情感大戏”
　　“感情这种事，并不复杂，无非是喜与不喜，爱与不爱两种情况”三爷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咳……英雄所见略同”
　　“那你是喜还是不喜”
　　“……喜的”
　　我此刻站在三爷的肩膀上，故意别开视线，看向另一边，三爷轻笑。
　　一路上，不少人朝着三爷打招呼，三爷充分使出他多年习得的社交技能，举手投足，言语之间，怎么浪怎么来。我也懒得看他浪，直接跳到他的衣襟里面准备睡觉。
　　我来之前仔细在来宾中找过冥王，想着夙渊好歹是他的老丈人，应该会出现在这个场合才对，但是没有，似乎没人会提起四海之主的第十一个孩子夙玉，自当年那件事情发生已过去几百年，而今夙玉都要化成人形了，却不见冥王上门提亲。
　　后来三爷说了，夙渊就没请冥王，他对这个女婿不知道该报怎样的感情，谈不上恨，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隔天夙堇带着我和三爷去看望落生，三爷和夙堇两人在外面坐着相互冷嘲热讽，我和落生在房里胡乱聊天，落生坐在床上，我随便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
　　“九殿下”
　　“叫我小九就好”
　　“那你唤我一声嫂子吧”
　　在听到三爷说落生的身体不好时，我自动带入落生是个病态美人，性子温和娇弱。然而并不是，落生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给人的感觉倒像是征战沙场的将军生病了的错觉，眉间带有些许英气，眼神也不是温婉贤淑，反而比较……八卦。
　　我不禁哀叹，我认识的都是些什么神仙。
　　“狐狸精修炼成人好看，毕竟总得对得起狐狸精这个名字不是，有机会我带你去浮屠山玩，带你看看真正的狐狸精”此处并不是在骂云深。
　　“那就谢谢弟妹了”
　　弟妹？不是，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我跟三爷他……确实有点不清不白。
　　说完落生低下了头，对于这种情况，我有些应付不来。
　　“阿堇说你和三梧也不容易，我看到你就觉得想跟你聊聊天，我就叫阿堇去找三梧”
　　“你这是……”
　　“生下孩子的时候差点要了我半条命，我和阿堇在一起几百年，当初怀上的时候阿堇担心我受不住，说是不要这个孩子，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就是想给他生一个孩子。我活了千年，没去过什么地方，人间也好，神界也好。有时候我想，我这么活着是为了什么，可是和阿堇在一起之后就想，和他在一起，就算哪儿也不去也会觉得高兴。”
　　老实说，我对孩子并没多大概念，就好比当初夙玉为了保住孩子抽龙筋，我的内心除了震撼也再无其它，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我自破壳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三爷，神识未清的时候便把他当作母亲，我自小跟着三爷，没见过父母几面，对于这种那个情感，所经历的不一样，自然做出的反应也不一样。落生就算几百年不能离开龙宫也要生下孩子，那只能说明，他真的喜欢夙堇。
　　“你知道夙玉吗？”
　　“嗯，阿堇说是你救的她”
　　“也不是，要说救她的，应该是冥王。当初她自抽龙筋也要保住孩子，所以在我看来，你的选择没错，做神仙嘛，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有的是，重要的是开心啊”我做神仙就没怎么开心过，但是这不妨碍我化生人生导师，传递我做神仙的鸟生信条。

　　转眼七天已行至最后一天，这几天我最常见的就是三爷和夙堇一言不合就唇枪舌战。夙堇无时无刻不在刺激三爷，开始三爷还会嘲讽他几句，后来三爷直接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拿着自家儿子的夙堇打不过三爷，收拾几顿之后，夙堇就对刺激三爷这事儿没多大热忱了，最后两天过得格外清净。
　　临别那天夙堇和落生来给三爷送行，夙堇还特地把他儿子捧在手上，我有一种清净的那两天是我的错觉，我赶紧拉着三爷的胳膊，这都要走了，好聚好散行吗？还有夙堇真的很欠收拾，落生一把掐在他的腰上，疼得他痛并快乐着，脸上的表情非常扭曲。
　　三爷最后也没跟他打，转身飞走了。
　　“嫂……嫂子，我们走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叫人，特别生硬，不太叫的出口。但是三爷人走了，总不能我也直接走留他们在这儿一脸茫然好吧，夙堇倒是没关系，但是人家落生可是带着病来送行啊，直接走了多不好。
　　“记得有空来玩啊”落生说道
　　“嗯”

　　走出龙宫，三爷自己走了，我坐在门口，人已经陆陆续续走了，没剩下多少人。我不急着回去，想着三爷自己已经走了，准备找棵树休息一下，休息好之后可以去人间玩几天。但是天上那个闪着金光明明应该已经飞走的三爷，为什么正在朝我这儿飞来。
　　三爷落下，放下翅膀，我识趣的跳上去，顿时悲从中来。
　　“你不是走了吗？”
　　“没走”
　　“……”你在上空盘旋呢
　　“你想去哪儿？”
　　“我没想去哪儿”
　　“那你看见我的时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金光闪着我眼睛了，我那是痛苦”
　　确实见了鬼，我怀揣着忧伤的心情，变成团子团到三爷的背上。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睡个觉先。

　　一觉醒来已到蓬莱，五爷和七爷两人坐在房顶，摆了张桌子，上面放着瓜果，边聊边吃，好不惬意。到地方我自己从三爷的背上跳下去，七爷赶紧跑过来接。我的整个鸟生，最向往过上的生活就就是五爷和七爷这种，没事躺着吃，有事就坐着吃。三爷临走前叫他们两个来处理事物，我丝毫不怀疑他们这七天是吃过来的。
　　“我们先去休息，你们可以回去躺着吃了”
　　五爷和七爷“……”说的好像他们只会躺着吃似的，他们其实还会坐着吃。
　　我“……其实我并不是很想休息”
　　“嗯？”三爷回头笑得春光明媚
　　我连忙打个呵欠“突然有点困了，还是休息吧”
　　然后同样的操作来了，我从七爷的怀里落到了三爷的手里。那真的是，修为比自己高几层简直压死人。都是那个破冠翎惹的祸，我差点都信了我是个自由身。

　　三爷的卧房。
　　不是，你刚刚不是说要休息吗？你现在宽衣解带是怎么回事？你手放哪儿，我怎么又化成人形了，还有你把床帐放下来是几个意思？
　　“我看你精神的很，不如先做些其他的再睡？”
　　“不了，我觉得我很累，现在就想休息”
　　“没事，你不用动，交给我就好，不费多大劲”
　　“……”你敢再无耻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