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梧栖九》不谙

6、第六章 空禅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寺，寺里有个老和尚爱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什么，讲的是……
　　我看着眼前高耸入云得山，一级级阶梯连绵而上，直入云霄，一眼望不到尽头。再往身后看，一级级阶梯又消失在层层绿茵中。我属实不明白明明可以飞上去，为什么要爬上去，直接飞到山顶它不爽吗？
　　“三爷，你觉得还要多久才能到达山顶？”
　　“中途不休息得话也就一天一夜吧”
　　“……”用最淡定的语气，说着最气人的话。
　　我直接坐到阶梯上，顿觉鸟生忧伤。“你走吧，别管我了，我在这儿等你，你要回去的时候记得山下还有一只等你带飞的鸟就行”
　　“上面有聚魂珠，确定不去？”
　　“不去”就是因为聚魂珠我才来的，我就没想到要一步一步爬上去，爬上去也没什么问题，问题是我已经不眠不休爬了两天了，你告诉我还要再来一天。那不行，那什么珠我不要了，回去通知冥王带着夙玉来爬，又不用在我身上，我犯不着费那么大劲。
　　“那我们歇会儿再接着爬”
　　“……”你有仔细听我说话吗？“为什么一定要爬上去？”
　　“还愿”
　　“替谁还？”
　　“替我”
　　“……那我来的意义是什么？”
　　“你来旁观，属于随行人员”
　　“我谢谢您嘞”
　　最后，我还是跟着往上走，看到菩提寺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我居然有种我还活着得错觉。此时天色未明，山中鸟鸣声不止，和尚诵着经文，声音夹杂着鸟鸣，还有些好听。
　　菩提寺给人的感觉，一个字，大；两个字，气派。菩提寺很大，总共有十八殿，站在山门前一眼只能看到六殿，其它的紧随其后却也隐在山雾之中，若隐若现。据三爷所说，整个菩提寺的柱子都是由西方神界的菩提树制成。菩提树千年才可成一颗，就整个十八殿的柱子都用菩提树制成，真的是，奢侈。
　　一个身着灰衫的小和尚前来领路“两位施主，住持已备好禅房和食物，请二位稍作休息，改日再为两位施主解惑”
　　“劳烦小师傅了”
　　我跟着三爷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客气，无论是这寺里的人，还是寺里的规矩，都散发着令三爷敬畏的气息。三爷要问什么，为什么大老远从蓬莱赶到这里来问？菩提寺里有什么，人间怎么会有这种地方，不应该是在西方神界吗？
　　小和尚带着我们从偏殿进到寺内，路过正殿的时候，我忍不住朝里面看了一眼，佛像金身立于中间，乌压压的一群和尚围着佛像坐开，念着我听不懂的经文，每个人都闭着眼睛，嘴唇不停的动，远处传来敲钟的声音，他们停止诵金文，转而敲木鱼。
　　一连几天，天微亮就能听到声音，三爷住在我隔壁，但是近几日都没看见他人，去房里找也没看见人，碍于来之前小和尚说寺内的每一殿的设计都一样，除了供奉的神像不一样，嘱咐我们不要随意走动，若是想四处走走还是要带一个人好一些。想着人家小和尚整天要跳水、劈柴、诵经念佛，还是不打扰好了。于是我接连三天在房中枯坐，最近比较易乏，想来时值小暑，天热易疲，睡觉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时常枕着和尚诵经的声音入睡或是醒来。
　　到第三天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三爷，真是庆幸他没有忘记我在山上，终于想到要找我一起吃饭。山上都是出家人，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只有馒头、粥、还有青菜。看起来其貌不扬，吃起来味道不错。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去见住持”
　　“问了你想问的问题了？”
　　“没有，去听他讲禅”
　　我曾在西方神界听过佛祖讲禅，那滋味，真的是永生难忘。佛祖他老人家声音大，弄得想睡觉吧，刚闭目就被吵醒，整整九天，想想那九天，我到现在都不愿想起。
　　“……”真诚的谢谢你没叫上我。
　　“明天去见住持，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不必在意我”
　　“知道了”我不是很明白三爷为什么一定要见这个住持，想来这人能力应该不小，且与西方神界有莫大的关系“这个住持和神界有什么渊源吗？”
　　“确实有渊源”
　　西方神界坐镇的佛祖，掌漫天神佛，神界与仙界本是一体，所谓神仙便是由此而来，六界分为妖魔、人、鬼、羽、龙、神仙。羽族掌天上飞的，龙族掌水里游的，鬼界掌未得道者生死，地上的走兽包括凡人在内若是成仙都会去往西方神界或是仙界，神仙很大多数都是从出生就是神仙的，从父辈继承下来的能力。所以意味着，走兽和凡人只有少部分会成仙，而且若是凡人成仙也只是小仙，很难有再大修行空间，而走兽成仙只能成为某位神君或是仙君的坐骑。所以走兽和凡人大部分都成为妖魔，走兽得道便成妖，人得道便成魔，这样修行的速度是成仙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但是六界有一个例外，就是同万物诞生伊始而存在的菩提神君，是个亦能成佛亦能成魔的人。后来六界自立，选择了佛，当年神界已有佛祖坐镇，菩提神君便取西方上千根菩提树，在人间修了这座菩提寺，并担任住持。说来这座菩提寺的年纪甚至比我父辈的年纪都大。
　　当年菩提神君没有选择魔道是因为当年魔道的掌事是个女人，据传闻此女爱慕菩提神君，曾追着神君把六界都走了个遍，吓得神君从此一心向佛，了断尘缘。这个女人，硬生生的把菩提神君逼上了佛道。
　　菩提寺修葺完成，菩提神君觉得菩提二字不符合他的高人的气质，显得年纪大，人们熟谙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所以把自己的法号改成空禅，空取自佛家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禅取自佛法的最高境界，即坐禅。
　　“……”住持的凡尘经历这么丰富的吗？“你当年许了什么愿？”
　　“你自会知道的”
　　我知三爷不愿说，自然不再问。
　　“见了住持，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后日清晨”

　　见到住持本人我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把，当年魔教教主怪不得要追求菩提神君，我本来打算问问三爷这个菩提神君是何等姿容竟然能令魔教女君折腰，但是碍于佛门清净之地，我问的这个问题太肤浅，避免显得我是个肤浅的人，我就没问。但是帅哥，你谁啊，为什么是个光头。空禅一身袈裟，身形和三爷差不多，就是完全不符合我所想的一把白胡子的老者模样，反而年轻的很，除了那泛着智慧的眼睛，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和佛祖同岁的人。
　　“空禅大师”三爷双手合十率先行礼，我也跟着像模像样的行礼。
　　“这位施主就是九殿下吧”
　　“哦……是，住持客气了，叫我小九就行”就我说，神界居然有这种极品，同样是万物伊始就存在的，佛祖怎么就要抽象一些。
　　“你出生没多久就来菩提寺，想来你是忘记了，三梧说要来还愿，我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同意他来了”
　　“还愿还是次要，主要是听说您这儿有聚魂珠”
　　“嗯，是有。山路不好走吧？”
　　接下来你不是应该问我是不是想要，问什么山路啊。
　　“那……我”
　　“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鉴于三爷打招呼在前，流程我已经非常熟悉“没问题，您问”
　　“聚魂珠用在何人身上？”
　　“我一个朋友神魂不全，需要这颗珠子”
　　“若是我不给你呢？”
　　“我并没有多想得到这颗珠子，我也是来碰碰运气，大师是圣人，不给我自然有您的理由，晚辈不强求”
　　“你初来菩提寺的时候，我就看出与佛门有缘，当年想让三梧把你留下，拜我门下，三梧怎么都不肯。在山上待了十几年后，三梧就带着你走了。临走前三梧向我许了个愿，你可知他当年许了什么愿？”
　　我看了看旁边的三爷，人家都要暴露你隐私，你怎么不阻止呢，心真大。
　　“不知”
　　“许的是若将来你生产不受焚骨之痛”
　　生个孩子而已，至于焚骨吗？等等，你说啥，生孩子，哪儿来的孩子？
　　“……你让我缓缓，理解理解你话里的意思”我暂时不太能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生产我知道，焚骨我也知道一些，但是怎么能连在一起？”
　　“哦？所以你还不知道你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托您的福，刚知道”怀孕？我确实不知道。
　　“你出生的时候，三梧的母亲正巧羽化，那是千年前的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动乱。三梧的母亲在那场动乱里受了重伤，羽化时的罡风在你的壳上划了一个细小的口子，那时候无人察觉，等到你该破壳的时候，才有人发现你过了破壳的日子仍旧没什么动静。因为你吸收了三梧的母亲羽化后的神力。按理说凤凰羽化百鸟都会随着哀鸣，并且在蓬莱仙山盘旋三日，凤凰羽化后的神力消散会有这些现象出现。但在动乱中没人注意到这些，等有人注意到，你已经把这股神力吸收了，并且沉睡了几百年，这股神力一直寄居在你体内，上万年凤凰的神力之于你来说无疑是受不住的，当年你未破壳时，你的壳周围都冒着红光，初来菩提寺，我门下有个弟子贪玩，碰了你一下，整个手臂都被烧成灰烬，只有三梧能抵住壳外面的温度，并愿意替你化去壳上的红莲业火，于是你的父母亲最后决定把你交给三梧来带。”
　　“那我的修为为什么这么低？”
　　“因为那股神力要等你涅槃了才能为你所用，但是凤凰涅槃所降下的七道天雷是依据涅槃者所具有的神力而产生的，你所拥有的修为越高，天雷的威力越大，这就意味着，你要用五百岁的修为，去接上万年凤凰涅槃的天雷。你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艰难些。当年三梧来求我，唯一的办法只能让你千年之后再受天雷，我算到螭璃和夙玉有此一劫，可以让螭璃替你接下天雷，他有几千年的修为，再加上是不死之身，再带上些法器自然能勉强挡住。最开始他原本不答应，三梧告诉他凤凰的眉间血可以筑血骨，要加上一缕生魂，螭璃为救夙玉，自然答应去顶天雷抽魂。千川腹地有你们凤凰一族的禁制，若是三梧不放人进去，螭璃是进不去的”
　　“这又跟怀孕有何干系？”
　　“你肚里的孩子会吸收你体内的一部分神力，到千年你涅槃之时，不至于太痛苦，但是你生产之时会受焚骨之痛。你未破壳时外表带的红莲业火会灼伤他人，但是生产之时，烧的就是你自己，凤凰不怕火烧皮肉，一般的火对于凤凰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红莲业火他灼烧的是凤凰的骨血，也称焚骨之痛”
　　三爷之前从未提起过这些，我一直知道他有什么事不愿和我说，想来他也知道以我的性格若是知道，那不得整天在他面前感叹鸟生之悲惨。我一想到当年他待我之凶残就有点意难平，弄到最后居然成了我不知好歹，这个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大师你别吓她”许是见我半天没说话，三爷终于肯开金口了
　　“你别怕，你生产当日所需要的东西，三梧已经备齐了，虽说不能免除痛苦，但是能大大缓解焚骨带来的伤害，加上三爷会通过他的冠翎吸收一部分你体内的红莲业火，我会尽力帮你控制你周身的流转的红莲业火，避免伤及无辜”
　　“需要些什么东西？”
　　“千年人参，人参性寒，可以吸收你体内的热气。千年灵芝，性热，可以保护胎儿不受焚骨的影响，两者加上三梧的心头血即可”
　　刚刚还有些感动，在听到前面那两样东西的时候，就荡然无存了，那不是冥王送上门来的吗？就是取心头血很疼。
　　我回头看了三爷一眼，虽然没了往日那副不要脸的形象，但是跟着他住了这么多年，那种感觉随时可能冒出来的不要脸行径我已经领教了不知道多少回，突然正经起来还有些不习惯。
　　“那就麻烦师傅了”
　　“三梧也先去吧，明早带她回蓬莱，时间到了我自会去蓬莱寻你们”
　　空禅说完就自行去了禅房。到最后，我还是没得到那颗聚魂珠。

　　“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没什么好说的，我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就是担心喜欢上其他人，不愿意跟我双修，不愿意生下我们的孩子。但是……我后来发现我太高估你了，算是白担心一场”
　　“你就是害怕我涅磐后，修为大增，届时就是我那什么……你了”
　　“那到不至于，毕竟这种事我还是乐意之至的”
　　“呵……”要点脸。
　　“其实，当年如果冥王不愿意来帮你承天雷，还有一个选择”
　　“我父亲吗？”
　　“嗯，他早早的把凤王的位置传给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但是最后冥王还是来了，这说明冥王和夙玉真的是真爱，损自己一半修为去抽魂，这种事也只有傻子才能干得出来”
　　“若是换做是我，我也愿意的”
　　“嗯，我知道”

　　下山的时候终于不再走，我问过三爷为何上山要一步一步往上走，三爷说这是心诚，当年他也是这么带我上山的。就我觉得走三天三夜这个操作不合理吗？不，那是当初建寺的时候空禅就没考虑到这一点，若是凡人，上山就不会想下来，下来了这辈子都不会再上去，凡人这辈子只会求空禅一件事，因为上山太难了。

　　大老远我就看见蓬莱正殿屋顶上坐着两个人，两人中间还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摆了瓜果。还能有谁，我就只能想到五爷和七爷了。
　　“你们俩每次守殿都这么会玩？”
　　七爷“常规操作，常规操作，谈不上会玩”
　　“你谦虚了”
　　五爷问“空禅师傅怎么说？”
　　“先安胎，到时间他自会前来”
　　感情到最后只有怀孕的人不知道自己怀孕。
　　“那你带小九下去休息吧，这边我们可以再坐会儿”
　　“嗯”
　　“……”心好累啊 ，我周围的都是些什么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