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梧栖九》不谙

3、第三章 青鸢重名

　　我在人间两百多年，刚刚回来羽族就有一大喜事，青鸟一族和重明鸟一族要联姻了。想到我涅槃前青鸾一族和重明鸟一族还是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状态，这才过了两百年就歇战了？
　　我站在大红色的喜帖上，用爪子扒了扒名字，确实是青鸢和重明没问题！我把喜帖往三爷那儿推了推，三爷拿起来直接反过来盖我头上，还挺沉，我拱了拱把头冒出来。
　　“青鸟一族族长不是你未来妻子吗？怎么青鸢就结婚了？”
　　青鸟一族的族长都叫青鸢，重明鸟一族的族长都叫重明，青鸟一族和凤凰一族极为相似，由于凤凰一族的雌鸟很稀少，大多数凤凰娶的都是青鸟一族的族长或是长老。青鸟一族的雌鸟多于雄鸟，凤凰和青鸟是一个互补的族群。青鸟一族的羽毛与凤凰不同，凤凰的羽毛总体呈红色，尾羽是七彩的，冠翎是红色，而青鸟一眼望去呈青色，尾羽偏黄。重明鸟和凤凰也比较相近，只是体型没有凤凰大，羽毛的颜色比较浅，最重要的是重明鸟是双瞳，他们的眼睛一双是用来看真实世界的，一双是用来分辨灵魂的，重明鸟以恶灵为食。
　　重明一族和青鸟一族一直是互相看不顺眼的，青鸟一族因为很多和凤凰通婚，有点自诩高贵，看不上重明一族吸食恶灵的习惯，认为他们是羽族中最不像样的一族，偏偏重明鸟在羽族的地位还与青鸟不分上下。而重明一族因为看不惯青鸟一族的高傲和虚荣，重明鸟是骁勇善战的一族，认为青鸟多年仗着与凤凰通婚，才在羽族中排上位置，而青鸟多是长相娇柔，重明鸟看不上。矛盾积累了几千年，如今居然冰释前嫌，还真是神奇！
　　“谁给你说我要娶青鸢？”
　　“这不是多年以来的惯例吗？”我挥着翅膀往三爷肩上飞，打算开始我的论述。谁知道三爷一巴掌拍下来，我圆圆滚滚的落到软席上，还一脸懵。抬头看见三爷端坐在椅子上，拿着书卷一脸淡然的看着，眼神都没给我一个，难道是我自己没站稳？“刚刚是不是你把我推下的？”
　　“没有，你自己滚下去的。果然太胖了连感觉都迟钝了”三爷这会儿不看书了，一手撑着头枕在软席上，一手把我捞到眼前，左看看右看看，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
　　“你还嫌弃，又不是我要来和你在这干坐着，你自己一大早把我抓来着守着你办公，我都没说什么，你还好意思嫌弃”说完我抬翅膀拍了拍肚子，不胖啊，这不正常体重吗，我在人间那两百年吃不饱穿不暖怎么可能胖得起来，分明就是他推的我，还说我胖。
　　对了我刚刚话题说到哪儿了？我给忘了。

　　青鸢是青鸟一族与我年纪最相仿的，只比我大十几岁多岁，当时凤凰一族就我一雌鸟，青鸟一族族长打着我不能整天和三爷他们一起混的旗号，把她送过来和我玩，那时青鸢还没当上族长，所以不叫青鸢。
　　然而送来也没玩多久。
　　青鸢送来没多久，我那时三百岁成年不久，因为长期在三爷的监视下，好不容易三爷那几天比较忙，我趁着他不注意，拉着青鸢就往人间跑。那时和青鸢还不是很熟，没敢深入交流，怕她是三爷派来套我话的。
　　青鸢当时跟着我来到人间，正逢夜晚，看见人间的一出特别热闹，男人进进出出，女人站在门口挥着帕子，我拽着青鸢变成两个男人模样大摇大摆的进去了。我那时不懂人间的烟花柳巷之地，那些挥着帕子的女人涂着浓厚的脂粉，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蜂拥而上，女人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柔弱无骨的往我身上蹭，我有些手足无措。青鸢见我紧张，就直接把人定住解救我于水深火热。我赶紧捂住鼻子，但是没用，气味太浓。
　　我们快速穿过人障上了楼随便进了一间屋子，好巧不巧遇到了重明，好巧不巧看到了启蒙我整个鸟生的一幕！
　　重明显然没反应过来，坐在座子旁边举着酒杯正准备喝酒，看到我们进来愣了一下，旁边几个女人显然也没反应过来，一瞬间的安静。就是身后两丈远的床上一男一女的赤身裸体纠缠，女的呻吟声和男的喘气生非常突出！
　　床上的人反应过来，顿时停止了运动，纷纷投来视线。那一刻，世界如此安静，我不知道如何反应，重明立即把所有人定住，施法把床帘放了下来，遮住床上的风光。
　　青鸢也愣住了，顿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重明起身放下酒杯，绕过桌子朝着我走来行礼。
　　问“九殿下，来这种地方所为何事？”
　　“厄……就是进来看看，你是哪位座下”
　　“我是重明鸟一族”说完深深看了旁边的青鸢一眼，可能是道行太浅，青鸢也没看出来他是重明鸟，青鸢知道她是重明鸟之后下意识的后腿一步站到我身后。
　　于是那晚我认识了重明，青鸢也认识了重明。重明说人间有一个吃饭喝酒的好去处，便把我们带到酒楼，站在包间里正好看街上的风景，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人的吆喝，我一时兴起就看了好一会儿，那是还不知道青鸟和重明鸟的恩怨，就留那两个人坐在桌边大眼瞪小眼，自己一个人倚着栏杆聚精会神的看。
　　重明对青鸢说“姑娘，不必拘谨”
　　青鸢也不是害羞的人，看着重明确实待人还不错，倒也放开了些。
　　我回来时听见他们聊天，无非是些不相干的问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青鸢看见我回来，笑着举起酒杯示意我坐下吃点东西。我那时不会用筷子，也不饿，就是喝了点果酒，以前三爷是不让碰的，每次他要喝酒都躲着我，除了一身酒气什么也没有，这一好奇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就喝了不少，就睡过去了。
　　等到我醒来，三爷就躺在我旁边，我用翅膀撩开被子打算开溜，刚挥起翅膀，三爷闭着眼一伸手直接把我抓了回去一顿好打。打完以后把我扔到续满温水的盆里面，我扑腾翅膀使劲的嚎，呛了水，又咳不出来。我拿翅膀指着三爷，他一脸冰冷的看着我，眼神极其凶残，我默默放下我翅膀，安安静静的洗澡，打算趁三爷不备，待会儿冲出去躲两天。但是基于多年来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习惯，我和三爷吃了早饭，于是决定还是不躲了，外面的伙食没三爷这儿的好。

　　那次过后三个月，青鸢来找我，她给我说她和重明在一起了，我还有点呆滞。我把种种迹象连在一起都没找到青鸢和重明是在哪条线上搭上的。那时候青鸾族和重明鸟还在斗争，青鸢和重明都是靠我每一次去人间玩才得以相见，平时在蓬莱市集上遇到都只是相□□头，我成了他们爱的桥梁。后来才知道，青鸢其实不想和重明在一起的，因为青鸟一族和重明鸟一族一直不合，青鸢知道即使在一起也没什么好结果，所以对重明的追求一直不闻不问，我那时还问，我怎么没看出来重明有追青鸢的迹象，青鸢别过头，重明也只是笑了笑。他们能走到一起全凭重明的锲而不舍和脾气，青鸢多次言辞拒绝和辞言令色，重明愣是没退缩，反而是你对我不友善，我用爱与善良感化你。还别说，真感化了。
　　后来被发现了，三爷亲自把我拎了回去，我在楼上冲着青鸢他们挥翅，三爷看了看街道上站着的两个人，什么也没说，青鸢和重明本打算行礼，三爷抬了抬手，转身就走。
　　我从三爷的怀里爬出来，抬头只看到三爷的下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打算飞起来看，但是又不敢。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那个……那个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由于你近段时间都比较忙，我就没给你说，既然你现在知道了，你觉得这件事能得到很好的解决吗？”
　　“能啊，怎么不能”
　　我暗自松了口气，那就好。
　　后来我和三爷在蓬莱凤鸾殿上办公时，守宫鸟来报说青鸟重明两族打起来了，我一惊，打算出去看看，谁知道刚刚飞出殿就给掳回来了。
　　“乖，打几架就好了”
　　我回头睁着我的绿豆大眼瞪他，他抬手示意守宫鸟下去，揣着我往后殿走。
　　三爷典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他深知两族矛盾日益深重，所以很大程度上对两族的摩擦都视而不见。
　　两族的战况愈演愈烈，而三爷坐在主座上气定神闲的喝茶，时不时守宫鸟来报战况，他一会儿挑眉，一会儿微笑，一会儿摇摇头，看得我莫名其妙。我站在他面前的桌上，挥舞着翅膀指责他说话不算话，他丝毫不为所动，仍旧安静的继续喝茶。简直是对我深深的侮辱，我背过他坐对着大殿的正门，留给他一团红红的背影，气得我羽毛抖了又抖。
　　三爷看我气得不清，放下茶杯，叹气。
　　“打打也好，不然我总担心要打”
　　“……”
　　“这一打可不得休战几百年”
　　“……”
　　三爷想得很深远，那次以后两族果然休战了几百年，当然，这是后话。
　　我在殿前听闻青鸢受伤后，我吓傻了，正准备去看，三爷一把抓住我一闪去到他们族群聚集的岛上，正好看见重明化形在两族热烈火辣的眼神中抱着受伤晕过去的青鸢走了，走了。
　　两族后来觉得打下去没什么意思，各自丢了兵器，各回各家了。
　　那以后我再没见过青鸢和重明，重明和青鸢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似的，三爷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消息，我兀自着急了许久，没什么用。
　　后来青鸢和重明回来了，我却因为要涅槃离开蓬莱山去往千川，凤凰涅槃十年以内要去往千川，千川是一处万年不化的冰山区。凤凰涅槃会引天雷，会伤及蓬莱七十二岛百里以内的生灵，所以涅槃都是在千川腹地，远离他人。好巧不巧，刚好错过。
　　青鸢来千川找我，因为法力不高，只能站在山脚下，我当时躺在冰床上睁不开眼，听见她用八百里传音细细碎碎的说了一些话，隐隐约约听见重明的名字，我放心了，沉沉睡去。
　　涅槃之后我因为冥王和夙玉的事没有直接回蓬莱山，加上三爷默认的没有来截我，我便在人间各地四处晃荡，一晃就是两百多年。

　　青鸟一族嫁，重明一族娶，羽族五大族类之二办喜事，更何况重明代表了重明鸟一族，青鸢代表了青鸟一族，三爷下令大办，之所以要大办无外乎是想让两族化干戈为玉帛。这将是整个羽族值得载入史册的一刻，三天，虽没有凤凰嫁娶，百鸟朝凤的景象，但天上地下几乎所有鸟类都来见证两族安静的坐在一起的场面，毕竟千年难得一见。
　　看到青鸢时，一身红色嫁衣化成人形站在大殿中间，重明给她跳舞，他围着青鸢张开翅膀作拥抱姿势，把人挡在羽下。这寓意此生原为羽下之人遮风挡雨，每次羽族嫁娶，雄鸟都得跳舞，这是千万年来羽族不变的规矩。
　　舞毕，重明化形一身红衣站在青鸢旁边，我看见青鸢对他笑，非常温柔，我舒了口气，至少此时她是满足的，她应该也还过得不错。
　　我和三爷坐在主座上，五爷和七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混到他们中间，浪得没边。三爷受礼，青鸢抬头朝着我盈盈一笑，我笑着点点头。等到众人开席，我偷偷挪挪到青鸢旁边，把我的礼物塞给她，那是我在三爷藏室挑的两块青玉，我让人分别雕了一只青鸟和一直重明鸟。
　　青鸢正要行礼，我伸手拉住她，朝她摇摇头。
　　“殿下”重明朝我们这边走来，喊了一句
　　我本想问一下他们后来去了哪里，但是想到都过去几百年了，那些事问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们俩好好的啊”
　　重明执起青鸢的手应了下来，我便离开了。
　　我看见青鸢笑得很开心，想来这几百年过得应该不差，重明待她应该也是极好的。礼成最后，重明和青鸢双双化成鸟儿，围着蓬莱七十二岛飞行一圈，重明对着天空鸣一声，青鸢随即也跟着鸣一声，交颈飞向远处，我站在凤鸾大殿的屋顶，看着远去的背影以及周围逐渐跟着他们飞往重明岛的羽族，他们赶赴下一场盛宴。
　　我坐在屋顶，打开酒壶，兀自开始喝酒。三爷把所有事安顿好回来，一大只闪着金光的凤凰落地化成人形，抬头看着坐在屋顶喝酒的我，站着不动，四目相对，我朝他抬了抬手中的酒杯，三爷笑了笑，飞到我旁边坐下。
　　“看了今天，有什么感觉吗？”
　　“一转眼就是四百多年呐～”我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有些奇怪三爷就这么看着我明目张胆的喝酒居然不阻止。我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会跳舞吗？”
　　“会”
　　我忘了，三爷什么都会，跳舞这项求偶的基本技能他若是不会那怎么行。
　　“给我跳一段，怎么样？”
　　“跳可以，但不是现在”三爷捋了捋衣服，拿掉我手里的杯子，自斟自酌起来，喝下酒凑到我耳边说“你喝醉了”然后抱起我朝着后殿寝宫飞去，我自从人间回来这段时间都没和三爷住在一起，因为我时常化成人形，涅槃以前不能长久化人形便一直和三爷住，自从上完人生启蒙的一课之后除了要讨好三爷，基本上都是化成人形。
　　我指了指偏殿旁边的一个小殿，三爷视若未闻，直接往他的寝宫走，把我放到床上，自头上取下一根金色的簪子，递给我，簪柄上面一只凤凰盘旋而上，尾部露出头来。我把东西举到眼前，发现怎么也看不清，三爷长发散落下来。
　　“你最后一滴眉间血恐怕今晚上要派上用场了”
　　融了血的簪子瞬间亮的吓人，我把眼睛捂住，金光一过，簪子自动围着我的手变成一个环。我抬手仔细看，怎么都看不懂。
　　“明天醒来再仔细看，现在咱们做些其他的”
　　三爷倾身吻下来，一袭长发遮住光线，床帐自行合上。
　　第二天醒过来，我还处于一种呆滞状态，等我转身抬头看到三爷那张俊脸，三爷此时闭着眼抱着我的手紧了紧，还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发。我顿时清醒过来瞪大眼睛，我……………
　　我仔细想想我昨天晚上是如何度过的，脸顿时红了，我想着我这会儿悄悄爬起来逃出去的机会有多大，昨天晚上的事如今历历在目，我打算抬手给自己一巴掌，发现手动不了。我觉得我可以化形逃，然而我居然不能化原形，不能化原形！什么情况。
　　“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我僵硬的转过头，看着三爷一手枕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被子被他推到一边，露出大片春光“……那个……我……那什么”
　　三爷把我变成一团，我非常震惊，还能有这种操作！三爷看我仍旧呆滞，起身披了一层中衣带着我朝偏殿后面的浴池走去，直到我站在池中浮着的盆中，我都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等到三爷一勺一勺往盆里加水，我瞬间回神，刚好看到三爷脱下中衣，幸好我现在是个团子，不然脸不知道会是什么个样子，和三爷住的那几百年，我就没见过三爷光着身子。我撇过鸟头，转过身，蹲在盆里。
　　我觉得我醒来的方式不对，不然为什么一夜之间世界如此兵荒马乱。
　　三爷下水，把盆拉倒他近处。
　　“还在想呢？就这么让你反应不过来”
　　我转过身去看着他，一化成人形就落水，三爷一捻，我身上的衣服就没了，我立刻想变回去，发现又变不回去了。抬头一看，三爷的冠翎戴在我手上。
　　冠翎和尾羽是凤凰求偶成功的象征，凤凰求偶成功后会吧自己的冠翎和最好看的尾羽，送给雌鸟，雌鸟的眉间血和冠翎融合就会变成一件法器，雄鸟可以通过法器给雌鸟变换形态，当然我不行，我法力不够，驾驭不了冠翎。
　　“你个无耻的”
　　三爷伸手一拉，把我圈在怀里伏到我耳边“还有更无耻的，你想不想试试”
　　“不了，谢谢”
　　“免费服务，确定不要？”
　　“是的，不要”
　　“那我自取了”
　　“…………”
　　………………………
　　三爷的尾羽我拿在手里一直端详，想到我那一团绒毛，连羽毛的都算不上，顿时悲从中来，当年怎么就遇到冥王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害的我如今七百多岁的人了，还是一个团子，于是我下定决心以后看到冥王要离他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