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晚来天欲雪》山断

2、他是雪

　　花已盛放三时，夜又短了三刻，停下阅读报告的疲惫的眼，平淡的日子何时泛起涟漪？无人能答起。
　　今天是一年中的倒数第二天，十二月的三十日，水门放了笔向后靠去，透过窗眯着眼看去外边的阴云与飘雪，只觉有些期待挚友的回归了。
　　这大雪连着下了三天，偶尔风弱的时候会变得小一些，不过从未停止。忍者们不得不清理起街道上厚重的积雪，下忍们衣帽间露出的鼻头冻得通红。
　　公园里堆着好几个雪人，活泼的孩子们堆起火影或出名的忍者的样子，却因为手艺不精，只能从特别的发型样貌里依稀辨认出是哪位大人。

　　水门在傍晚才回家，火影的工作比十年前少了实在太多，他把清闲的时间用去看了卷轴。看了几天，总算是脱离对木叶只是一知半解的状况了。
　　他路过公园，有一个棕色短发的男孩正捏着千本，做出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样子。他停了脚步，定定地看棕发的小男孩为雪人细化着模样。

　　不，那可以算上冰人了。
　　夜晚时各处的电灯接连亮起，如同星光的万家灯火。光罩在有些别扭的冰人脸上，五官愈发清晰起来。
　　“他”的眉眼并未因冰的冷硬而失去柔和，反倒多了几分滑稽的温柔。水门看着冰人“噗嗤”一声笑出来，雕冰的男孩警惕地转过头，似乎是想生气的，皱起的眉头僵硬起来。

　　“火影大人？您怎么在这里……”孩子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面上是不同于幼年的成熟，他向着水门微微欠身，是那个人也喜欢的打招呼方式，“要回家了吗？”

　　“是啊，很晚了，不回家吗？”水门熟练地回应——这个孩子他有印象，十黎的工作日志里有提到的、入驻了木叶的冰遁血继家族的族长之子，浅。
　　为了不因为姓氏而被人发现并谋害，所以整个家族都没有姓氏，浅便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冰遁的血继家族里，听说他和同族的天才白玩得还不错。

　　“过一会我就要回家了。”浅点点头，回身看了冰雕一眼，“白他去追随一个雾忍了，没人陪我练习，我只好每天都来这边做冰雕。”
　　男孩的话头却突然止住，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瑕疵，皱着眉抬了手，尖锐的针尖在冰人唇角多刻了一点弧度。
　　这使得原是温柔的模样，看起来多了几分颓丧的气息了。

　　“这是……”在做什么？我可不记得我的挚友还能露出这么沧桑的笑来，他明明该是阳光的，有着洗净一切的纯美。
　　水门只觉得这样的挚友陌生极了，但浅却是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

　　“十黎大人现在越来越压抑了。”大风吹过，有些冷了，浅对着双手呵了一口气，搓几下让自己的手稍微暖起来一点儿。他没看水门，像是在自言自语，再次抬起了手，“明明十年前不是他的错，却总是擅自把责任背起来，讨厌死了。”
　　“每次都是这样，真是有够讨人厌的，蠢货、白痴……”
　　浅一边在嘴上哔哔叭叭的骂，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发丝都刻细，别扭得很。

　　一旁的水门看着，有些好笑之余又有些心酸，但也只是看着没说什么话。
　　等到年幼的孩子收起千本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恍然地反应过来，才拍掉头顶绒绒的鹅毛雪，整理好发型后下意识地想从背后拿出什么，却又失落地想起那顶红白的帽子已经不在了。
　　“是该回家了……”他压低了声音，看向远处的天空，被明亮的星星与灯火照得明晦不清，颇有点风雨飘摇前的征兆，雪却快要停了的样子，“这是今年最后的雪了吧。”他这么感叹着。

　　目光重新投向浅雕刻的冰人，留着一头长发的木叶上忍戴着火影半袖，一把太刀半出鞘，上面搭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扶着剑鞘，那人神情高傲，虽然多了些时光的痕迹，但还是看得出当年的模样。
　　就连他的印笼，也雕刻得如真再现。
　　仿佛那人的身影正在眼前，还对他道一句：“任务完成，你最近还好吧？”

　　雪停了，你就该回来了吧。水门想着，唇角的笑意是止不住的，湛蓝眼底是明亮之色。
　　“我回来了——”一开家门，饭桌前正坐着玖辛奈和鸣人，水门被催着洗了手在桌前坐下，主食还是母子俩最爱的咸味拉面。

　　“玖辛奈，鸣人！我开动啦——”他笑着说，举起了筷子。
　　鸣人早就迫不及待地嗦起了面，玖辛奈的好厨艺可不是说笑的，作为两个拉面控，若是玖辛奈不会做面，他们还不得餐餐去一乐拉面——每天中午一次就已经被十黎叨叨了很久了——这样的话，十黎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的，一定会像只老母鸡一样念叨着，告诉他们不要偏食。
　　虽然十黎也会给母子俩做饭，但他可是很忙的，忙着办公、忙着修行。

　　玖辛奈碗里的鱼板是最多的，鸣人其次，看来鸣人是继承了玖辛奈的口味呀。水门笑着收回目光，戳一戳自己碗里的拉面，享受地吃下一口，美味的在味蕾上炸开。
　　有点一乐拉面的感觉呢。水门咽下一口拉面，这么想着。
　　也有些像……十黎的手艺。
　　说起来，鱼板也是十黎去买的吧，玖辛奈从小就不大喜欢去人多的市场里抢鱼板——因为吃的总是很多，每次都要买一大份，只能和别的买家抢了。
　　所以十黎总是喜欢抽出一些时间帮玖辛奈买，还经常做饭给水门和玖辛奈——在他稍微清闲，两个挚友忙碌的时候。

　　明亮的是桌上的电灯，暖洋洋的是碗里的拉面，就连汤汁反射的水光里，也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味道。
　　这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了。水门这么想着，平平淡淡地、美好的生活，如同春日的湖水般宁静，只需要挚友再归来，我大概就是最幸福的火影了。

　　吃完饭后的休息时间，水门坐到书房的桌前，摊开还是少年时十黎给他买的诗集，一翻便翻到夹着干树叶的那一页。

　　雪飘时不定，
　　雨降无时停。

　　很是应景了。
　　拈起并不完美的干树叶，上面有着不知名的昆虫切出的孔，意外地好看。
　　水门回忆起当时少年的笑，明媚大方。

　　［大名和贵族们都很喜欢这些，要当火影，就不能总是靠着那些与忍者的相处之道啊，水门。］少年当时是这么说的，青蓝的眼中是明亮的星湖，［那么，先从俳句开始吧。］
　　他把树叶一片片洗净码好，在一张张厚厚的吸水纸里印干，然后才会放到书里当做书签来用。有时候觉得干树叶太过脆弱，就又会从晓院一族的宗家财产中拿出金灿灿的薄书签——通常是有着海波纹的扇状书签，纯金的，毫不吝啬地送给他。
　　［这样，大名也不会小看你了。］记忆里少年青葱色的春衫微薄，笑靥似雪之国的秋雪一般微凉柔软。

　　仿佛一眼就是永恒。

　　……

　　“多桑多桑！”水门回过神来，发色瞳色随了他的儿子鸣人噔噔噔地跑进了书房，拉着他的手，“火影的工作怎么样的说？真的很辛苦的说？”
　　柔软的金发在空气中一抖一抖的十分可爱，水门扬起笑容，揉了揉鸣人的头发，温柔地问：“嗯，还好啦，鸣人是想当火影吗？”
　　再几年就要从忍校里毕业的孩子郑重地点点头，蔚蓝的眼里扑闪着明亮的光。鸣人回答他：“嗯！我想要成为多桑和十黎亲一样伟大的忍者！我要当上火影、保护村子的说！！”
　　“只要当上火影，我就能保护大家了的说！……”

　　鸣人越说越兴奋，甚至开始幻想自己成为火影后的样子——帅气的印着五代火影的御神袍、利落的金发……他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容，阳光灿烂得无法直视。
　　水门看着他的脸微愣，似乎有些明白当年十黎说的话了。

　　［你在谈及理想的时候，是会发光的啊，水门。］少年趴在自己搭着桌子的手臂上，满目汪潭专注地看着难得的好友，把人看得脸红心跳也未觉不妥，［就像是睦月里清暖的春阳，要将我的心从月亮下偷走。］

　　而现在，鸣人也像是在发光一样。
　　但是想要成为火影，这种理想……水门稍微收敛了一些笑容，不禁又回想起档案中被记录在案的带土，眼神暗了暗。

　　……火影啊。

　　“你决定了吗？鸣人。”
　　水门放下手站了身，一手拉开书桌前的窗，一阵猛烈的冷风霎时间灌进了屋内，夹杂着些许寒凉的雪花。烈风吹乱耀眼的金发，水门像是被吹得清醒了许多，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说：“保护村子的话，每个人都是会说的。”

　　鸣人安静下来，认真地听他说话。

　　“一个人的视野，是无限远的，一个人的视野可以辽阔无垠，也能狭隘自私，但是作为火影，就会像是这样。”水门拿起被他压在书下的树叶，将被虫噬掉的圆孔对准蔚蓝色的眼，“你的视角将会被限制在村子的立场里，不论做什么，你都必须选择对村子有利的事。”
　　“即使是放弃自己的亲人？”
　　“即使是放弃自己的亲人。”水门如此回答，心情却有些难过。

　　风钻过树叶的孔洞，吹刺着他的面容，水门下意识想闭上眼，却固执地睁着那一片天空，直到留下眼泪也不肯甘休。
　　他沉默许久，才将叶子放在孩子的手上，就像托付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绝不能因为私人情绪而做出对村子不利的决策，因为我们是影。”
　　“也许现在说这些对你来说太早了，但是小孩子总是心血来潮，总是要有个底才好……”

　　“才没有呢！”鸣人睁大双眼，水门讶异地看去，金发的孩子合上掌心，眼中是和平年代里这个年纪难得的坚定，“十黎亲说这些都是必要的！对我来说，都是我要承受的，既然是火影的责任，我背负起来就不会后悔！”
　　“保护村子和同伴，这一点我绝对不会退缩！”

　　风声渐渐褪去了，水门哑然地看着这个就别十年的孩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是……
　　“你知道这点，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