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灵魂拥挤》不知远

13、第 13 章

　　走进店铺，钟旭在一堆金属材质的锅碗瓢盆中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

　　那人头发花白，戴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围着皮围裙埋首在操作台前，手里一把小锤子正朝着一块铁皮敲敲打打。

　　“罗云显师傅？”

　　中年人抬起头来，像是突然被人从自己的世界拖了出来，眼神有些迷茫。

　　“罗师傅？”，钟旭又叫了一声。

　　“啊我是，你要买什么？”，罗云显忙站起身，从操作台里走了出来，对着钟旭微微一笑，十分平易的样子。

　　钟旭不打算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表明身份，罗云显一听是对方也是天师同道，将钟旭让进了里间。

　　“钟先生不远万里来到我这小店，也是要买法器吧？”，罗家是符文世家，尤其善于在金器上篆刻符文，每年都有不少同道中人从各地到他这里求购法器。

　　“我是来找人的。罗先生近几日见没见过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拿着一个小铜盆找到您这里？”

　　“啊，确实有这么回事，也就是两三天前吧，一个年轻姑娘拿着一个镇魂盆问我盆子的来历。”，罗云显顿了顿，“钟先生是来找那个小姑娘的？”

　　“罗师傅，能不能详细说一下当天你们两人交流的状况？”，钟旭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驾驶证，银行卡各种放在面前的矮桌上。

　　“你这是？”

　　“这是我的个人身份证明，罗师傅可以随意查验，看看我是不是歹人。”

　　罗云显微微一僵，脸上有些挂不住。

　　钟旭不管他，继续说到：“那姑娘叫阮娇娇，是我的朋友，她这次是为一桩邪术所致的命案而来，我担心她身单力薄遭遇危险。”

　　罗云显听他这样说，神色陡然慌张，嘴里嗫嚅不清，“我……不该向人透露法器去向的，我只是喜欢篆刻符文……其余的，那些人拿着这些法器做了什么事，我，我是不知道的。”

　　钟旭点点头，看着罗云显鼻尖浮起的一层冷汗，心里有些焦躁。

　　“罗师傅，娇娇她不是天师，不懂这里头的凶险。”，钟旭抬眼望向别处，“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告诉她盆子的去向，只需要知道你对她说过什么。”，说完又看向罗云显，压着心里的一股火气，尽量让自己面色和缓。

　　罗云显长长地叹了一声，说了当时的情况，钟旭听完便坐不住了，直接就要出门，被罗云显一把拉住。

　　“钟小哥，那灵婆是个在十里八乡都有名头的人物，你要小心应付啊！”

　　也许是出于愧疚，罗云显说完便给钟旭找了好几样法器递给他，“我不知道那姑娘找灵婆是为了这样的事，不然打死我都不会让她去的。”

　　“我会把她带回来的。”，钟旭谢过，开车朝罗云显所说的巴罗寨而去。

　　阮娇娇的确是为了施换脸邪术的人而来，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单枪匹马就敢会那么狠厉的角色。

　　根据罗云显的说法，购买那个镇魂盆的人叫做灵婆，是个巫师，住在一个名为巴罗寨的村寨。

　　当地人敬奉鬼神，灵婆在当地极有威望，而她所居住的村寨也被管理得十分严格，据说外人很难进入。

　　罗云显应该不知道灵婆在外面的龌龊勾当，所以当阮娇娇以拜师学艺的名义向他打听时，他便说了灵婆的地址。

　　钟旭想到这里，一颗心纠成一团，又急又恼，恨不能把车开成飞机。

　　兴义市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平地起石峰，直线距离不远的一段路，愣是修得七弯八绕。

　　钟旭开车到达巴罗寨村口时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巴罗寨依山而建，村民们在不大的几块平地上建房屋，远远看去一簇一簇的，每块平地间有时隔着一座小山坡，有时候又被一条水沟拦着，东一片西一片，稀稀拉拉的。

　　寨子里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烟囱口炊烟寥寥，看上去十分萧条。

　　钟旭开了一段，把车停到村部的场坪边上，再往里走就是石阶，得下来走了。

　　场坪上有个穿土黄色汗衫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斜倚在一辆摩托车上，边抽烟边看手机，见到钟旭的车开进来，一脸戒备。

　　“大哥，你好啊！来抽根烟。”，钟旭笑眯眯地拆开一包云烟，给中年男子递过去一根，又掏出打火机替人点火。

　　中年男子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外地人咯？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呀？”

　　“是的勒，我是个摄影师，来这里拍照片的。”，钟旭拍了拍胸前挂着的相机，又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一瞧，又看了看钟旭，有些不明白地问道：“我们这个破寨子有什么好拍的嘛。”

　　“诶，大哥这么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像这种原生态的村寨，山好水好空气好，外面的人不知道多羡慕勒。”

　　中年男子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

　　“大哥那你忙，我还想趁着太阳没落山，拍几张晚霞的照片。”，钟旭说完转身便朝村里走去。

　　“你等等。”，中年男子几步追过来，“我们寨子里头的人，不喜欢生人进来乱逛的，你要拍照得让我们支书同意才行。”

　　“好的好的，那麻烦大哥你带个路，我去拜访一下村支书。”

　　中年男子带着钟旭步上石阶，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钟旭看了看四周，石阶两旁都是树林，草木繁盛，不知哪里传来的溪水声，让整个寨子更显静谧。

　　那人带着钟旭走到一幢砖木结构的屋子跟前，让钟旭在门口等着，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巴罗寨的屋子跟屋子之间隔着院子，但是院子却没有篱笆或是围栏，同一块平地上的人家挨得近些，便能鸡犬相闻。

　　钟旭等在门口，左右看看近旁的几户，总觉得那些窗子里有人在盯着他，让他十分不舒服。

　　过了一会，门里走出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中等身量，平短寸的头发，衣着整洁，看上去十分利索，带钟旭过来的中年男人跟在他身后。

　　“您想必就是支书了，幸会幸会！”，钟旭伸出手。

　　对方还算热情，自我介绍说叫吴山虎，“你就是外面来的摄影师？要拍照片是吧，来，跟我走吧。”

　　支书上前带路，尽管一万个不愿意，钟旭也只能跟了上去，又掏出烟来让了一回。

　　“你一般是要拍什么啊？拍人的话会不会侵犯肖像权噢？”，两人走到半路，村支书慢悠悠说出一句，看了眼钟旭，意味明显。

　　“那肯定要先取得被拍的人的同意的，而且要给补偿的，这个您放心。”

　　钟旭又扯了一堆别的，逮着寨子里的一切事物一顿猛夸，对方渐渐放松下来。

　　吴支书见钟旭是个上道的人，又开朗健谈，话也多了些。

　　两人从村子里的道路铺设聊到水利建设，从通网的困难性聊到青年一代的出路，吴支书感慨寨子留不住年轻人，田地荒芜了许多也无人耕种。

　　钟旭接过话头，“所以得想点儿别的出路，不一定非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苦干嘛，可以考虑下生态旅游，文化旅游什么的，挖掘一下你们村寨的潜能。”

　　吴支书听钟旭这样说，搓着手笑得十分灿烂，黝黑的脸上顿时皱褶丛生，苍蝇怕是都能崴着脚。

　　“不愧是城市人，头脑就是灵活，那钟摄影师看看，我们寨子能有潜力不？”

　　钟旭微微一笑，“巴罗寨景色怡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不过，这好像跟别的村子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显示不出独特性来。”

　　“钟老弟说话在理，那怎么才能显出我们村的不同来呢？”

　　“除了自然景观，还可以考虑加一点文化因素，比如说，咱们当地的一些民俗特色之类的，支书您是不是可以朝这方面想想。”

　　吴山虎忙点头，一下又犯了难，“老弟啊，不瞒你说，我这也就是村头二里地的见识，哪里知道什么特色哦。”

　　钟旭心里明镜似的，做出为难的样子，“我倒是事先学习过一下，听说咱们这儿不时有些祭祀庆典之类的活动，不知道方不方便作为观光旅游项目呢？”

　　“这……是封建迷信，国家不允许的吧，哪里还能当成旅游项目上台面哟。”，吴山虎心虚一笑，想揭过话题。

　　“支书，您这就错了，听说过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咱们国家好多这种都在联合国申请成功了呢，要是你们村能申请个这样的项目，那名头就大了，到时候别说全国，全世界的人都得来您这儿旅游。”

　　钟旭一顿忽悠，把吴山虎说得一愣一愣的，恨不得马上就去申请然后坐迎世界各地的人送钱来。

　　“那钟老弟，这个非物质什么的，得怎么弄啊？”

　　“这样，您先给我说说你们寨子都有些什么吧，最好是一些别的村子没有的，这样我全面了解之后才好判断。”

　　吴山虎一脸惘然，“其实吧，这各村的祭祀都差不多，没有什么不同的呀。”

　　“祭祀的过程可能都差不多，可是有什么是别的村子没有的，比如说独特的器物，或者……人啊什么的。”

　　“人！咱们寨子有个别的地儿都没有的人！”，吴山虎一拍脑门，兴高采烈地说道：“灵婆，我们有灵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