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以茶

5、第五章 恨如春草寸心生

　　岑雅回忆起经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是在好朋友泠如歌临死前一夜。她们沿学院的忧草湖散步，坐在石砌的凳子上谈天说地。明月在阑珊树影间穿行，静谧无声坠落，直沉入她们心底深处。泠如歌突然眼露忧伤地对她说她就快出国留学了，岑雅意外地啊了一声。盈盈泪光的泠如歌已然握住她双手，凄求她好好照顾秋阳，温秋阳是她生命里唯一割舍不下放心不下的人。岑雅见不得她哭心一软就答应了，连忙又追问究竟怎么回事？泠如歌只说近在眼前的分离勾起了她无限伤感。没想到那一晚是天人永隔。泠如歌所托成了岑雅爱上温秋阳的初始线索。嫉妒一旦燃烧炙心，跟踪也会成为习惯。从此温秋阳和泠蓝兮散步约会时岑雅便蹑步跟于其后。

　　她发现爱情的战役里只守不攻结果是结结败退。

　　星期五晚上，岑雅换上泠如歌曾经送给她的浅浅碧色连衣裙，对镜自览若蹁跹清荷超尘脱尘，她很满意。尔后她特意从市区久负盛名的餐若初见中餐馆订了几个招牌菜。送至她手上时是晚间六点，恰好晚饭时间。但人算不如天算，温秋阳六点准时下了班，匆匆交待了一句他有约会，让岑雅收拾好他办公桌早点下班。他丝毫没有留意岑雅身上穿的是散发着泠如歌清雅风韵的连衣裙。岑雅想叫他但人他已消失在走廊往下的楼梯口。微一愣神间，被她藏在双膝上的美味佳肴透过磨砂饭盒烫得她忙推开起身，翠碧油红的菜汁搅成一团溅在地上，砸烂了岑雅心里的梦。她微掀开荷叶边裙摆，膝上两团红晕鼓起透得发亮的水泡，传来疼痛的却是她被白白辜负的心。她下楼叫来阿姨清洁干净。

　　整理着温秋阳的办公桌，摆放好横七竖八的厚厚的历史文献资料，钢笔入笔套插上笔架，桌上的书藉笔墨经岑雅的手化凌乱为归置有序。岑雅一度觉得每天最快乐的工作就是整理这方寸之地——温秋阳倾注所有热情凝聚其心血的地方。岑雅于是也倾其心思整理这张办公桌，俨然著名学者温秋阳背后默默无闻的贤惠娇妻。这样的假想每每令她脸红耳热，心自兀喜。然而此刻她神思物外越想越不甘心，终至飞跑出办公室。

　　这是一个充满不平静的夜晚。空气里隐隐夹杂着风雨欲来的木屑似的湿重气息。

　　走在夜凉如水的街，泠蓝兮轻叹一声。温秋阳侧脸看她一眼问为什么叹气。“我在想什么时候老师才能和学生是一国的？”“如果是像你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我认为没有哪个老师不愿意和你同心一国。”停顿两秒，温秋阳提醒：“我希望类似这次考场上的小动作今后要杜绝。我做不了你永远的保护伞。”泠蓝兮听出他很生气。“对我的表现失望了？”“有情有信是好的无可厚非，但要在尊重原则的前提下。”温秋阳的潜台词是她打破了他做事的原则。“你的意思是我义令智昏，盲目袒护死党？”温秋阳没有出声，这在他是一种默认。

　　“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家的天空里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余下的在我青春飞扬的天空里我希望每天都是有晴（友情）天。”友情是泠蓝兮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重要精神支柱，温秋阳凝看她明静如水的眼眸，从她剪水双瞳深处读出了她的切切心声。他默默无言地握起她的小手，心向心的理解自他们眼波交汇处慢慢氤氲开来，弥散入空气中的微尘。下一秒，温秋阳温柔至极地轻搂了一下泠蓝兮，如同暖风轻拂柳梢，极轻极轻化作了点点呵护。等到泠蓝兮意识过来，温秋阳已松开她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一瞬间淡淡的温馨自泠蓝兮心灵柔软处升起。仅此一霎情感战胜了她的理智。她冷静地告诫自己不要受感情左右，感情只会令人昏濛失去自我，而失去自我是危险的信号。

　　数妙后她恢复了一贯的贞静，心如老僧入定不再为情所动。

　　远远地望见他们亲密拥抱，岑雅咬牙切齿，恨如春草寸心生。

　　就这么一路牵着她的手，默默无语地走，温秋阳把泠蓝兮送回了家。至家门口，“进去吧。”简简单单一句话从温秋阳嘴里说出却有一种让人分外安定的力量。他转过身的刹那，“谢谢你。”泠蓝兮轻轻吐言。温秋阳回首看她。“谢谢你为我这么做。路上小心。”泠蓝兮的脸上浮起关怀。温秋阳点点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