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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伤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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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 伤情
漆黑的夜里,叶城一片兵荒马乱。
若非今晚空桑太子妃白璎孤身截住迦楼罗拖住了云焕,只怕叶城中的帝国军就要全军覆没于此了。趁着白璎与云焕缠斗之际,飞廉当机立断,下令城中的军团向西突围!
外围沧流同族的攻击依然猛烈,双方陷入苦战,然而,空桑冥灵军团却又在此刻从北方攻入,在瞬间突破了叶城的防线!
今夜突围撤向空寂大营的计划,恐怕已经无法完成了。
“狼朗,你带着征天军团先走!”风隼已经启动,飞廉在乱军中下令,“你带着战士们去空寂大营那边,守将宣武已经做好了接应准备!”
“那少将你呢?”同僚不舍。
“我留在这里,叶城里的镇野军团不能没有统领,我不能扔下他们。”飞廉弃了比翼鸟,忽地跃下地面,“我去组织外城的军队,突围向西——我们在空寂大营会合!”
“做梦吧你!”然而,狼朗一声厉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少将,你以为你能带着镇野军团在破军的追击下穿越博古尔大漠杀到空寂大营么?别做梦了!破军他不会杀你,可也不会放了你,你想被他一辈子囚禁在帝都么?!”
飞廉怔了一瞬,看到狼朗向他伸出手:“走!跟我们一起撤退!今晚之后,叶城肯定保不住了!这里所有的军队和百姓都会被云焕清洗一空!少将,你要和我们一起走!”
飞廉却摇了摇头,翻身上了一匹骏马:“不!我不能扔下他们,镇野军团的弟兄们至今还在城里苦守,只为了让我们这边可以从容撤退——我可以扔下巫罗,但决不能扔下他们!”
飞廉的眼神是如此坚定,让狼朗在霎时沉默下去。
“也罢……既然你是这样的人,我不勉强你。”他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我在府邸后院留一架比翼鸟给你,这是我们仅有的三架比翼鸟之一了。但愿少将你能全身而退,我们在空寂大营等着你。”
“好,再会!”飞廉勒马,对着上空密密麻麻集结待发的军队微微致意,举起一只手,朗声——
“各位,全力出击,向西出发!”
沧流历九十三年三月二十五日,叶城之战终于以飞廉一方的撤退而告终。城破那一夜,破军少帅亲临叶城,和带兵撤离的飞廉少将交手。
军中双璧的第三次直接交锋,依旧还是以云焕占绝对上风而告终——那一战里,云少帅以个人之力几乎将叶城里的镇野军团消灭殆尽,却偏偏不杀作为统帅的飞廉。到了最后,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势若疯狂。
然而,他的力量和破军相比无疑是螳臂当车,云焕的黑暗之剑几次切过他的身体,却仿佛有意容情,每次都没有深入要害,不一会儿,飞廉身上已有十几处大小伤口,整个人仿佛血池里出来一样可怖。
叶城的军队已经奔逃一空,剩下满地尸首狼藉。云焕站在一地的尸首中,调转剑锋,架在了最后一名少年战士的咽喉上,定定看着昔日的恋人,唇角浮起一丝讥讽。
飞廉踉跄着站住,满脸都是血和汗,眼神慢慢变得颓败而绝望。
“放了他!”他忽然大声吼了起来,双目赤红,“云焕,你这个疯子!杀这样的无名小卒,不嫌污了你的手么?放了他,来杀我吧!”
“呵……”云焕闻言却低低笑了起来,完全没有理睬他,只是将剑锋一寸一寸割入那个少年战士的咽喉,眼里充满了阴暗而璀璨的金色光芒,“我就是要在你面前杀你的同伴,如何?”
云焕开口的瞬间,飞廉无端生出一种恍惚的错觉——不过数月未见,云焕的声音竟然变得陌生而怪异,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披着熟悉皮囊的陌生人!
只是眼下的景象让他根本无暇细想。
“疯子!”他厉喝一声拔剑刺去,竟似不顾生死。
“真的想死么?难为破军还一直在尽力阻止我杀你呢!”云焕看着他,冷笑,神情冰冷刻毒,黑色的光芒在他手心凝聚,金色的眼眸里杀气充盈,“既然你迫不及待地自寻死路,我这就成全你。”
两人的身影在瞬间交错——飞廉踉跄而过,只觉左手再无力气,低下头就看到血从左臂直流下来。
“还敢阻止我!”云焕咬牙低低吐出几个字,仿佛在自言自语,眸中骤然金光暴涨,“破军,你早已把身心都祭献给了我,难道此刻还妄想违抗我的意志?好吧,我就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用你的手来断绝你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丝软弱!”
他出手快得如同一道惊电,飞廉根本无法闪避,只觉眼前骤然一黑,颈项已被狠狠扼住!受伤的左臂完全使不上力,右手即便使尽全力也无法扳开对方铁一般的扼制,云焕手上的力道还在不断加大,指节咯咯作响,飞廉的咽喉处传来几乎要被捏碎的裂痛,他动弹不得,呼吸不能,眼前渐渐发黑,神智也开始逐渐模糊。
忽然间,钳制他的力量陡然松开,飞廉脱力地跌倒在地,捂着颈项剧烈地喘息。
这是……怎么回事?
他气息平匐,甫一抬眼,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住——云焕踉跄着后退跪倒,他的右手死死地扼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双手互搏交握,仿佛一个躯体里的另一个灵魂苏醒了,在争夺着身体和意识的控制权,金色的烙印在左手蔓了又褪、褪了又蔓,眼神莫测而诡异,苦痛万分。
飞廉惊骇万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云焕吃力地看向他,瞳孔里的金光瞬忽散去,恢复成从前的冰蓝色,微红的双目深深地看着他,如隽如刻,似要将他刻进心底里。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煎熬,云焕双唇紧抿仍不住地微颤,半晌,才堪堪从唇齿间迸出一个字——
“逃!”
他望住他,眼中凄厉如血,却在这一刻浮起悲伤软弱。
眼前这个帝国魔君的凄厉眼神,与昔日挚爱冰雪般的目光交叠在一起,在飞廉心底最软处,狠狠捅了一刀。
那一瞬间,飞廉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终于知道为何云焕在毫不留情地对他痛下杀手之后却又义无反顾地救他——原来,这具躯体里,本来就容纳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啊!
那个金眸肃杀、嗜血成性的魔君,根本就不是云焕,而是空桑人信奉的孪生双神之一的破坏神!魔寄居在云焕的躯体上,行杀戮之事——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便是来源于传说中的“魔之左手”。
“云焕!”飞廉失声唤着恋人的名字,宛如冰封的心底顷刻间仿若深雪消融,爱恨如潮奔涌,将他湮没。他捂着流血不止的左肩,挣扎着支起身子,朝着云焕踉跄奔去,“我该怎么帮你?”
云焕见他不顾一切向自己冲来,一时间急怒交加,体内魔性即将抑制不住,眸中金光盛了又衰,衰了又盛。
——飞廉,快走!你帮不了我的,在我决定成魔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再也没人能够帮到我,眼下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不让魔伤害你!
他的双眼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目眦欲裂,朝着飞廉厉声大喝:“滚!”
那一声厉喝仿佛耗尽了他身为“人”的全部力气,云焕眼中的金光在刹那间大盛,他冷笑着起身,黑暗之力在掌心迅速凝聚成剑,朝着飞廉当头斩下!
千钧一发之际,半空里忽然风声大作,一道黑影从巫罗府邸后院无声腾起,压顶而来,银色闪电细细击下,转瞬抵达云焕的后心!
破军调转剑势,反手一回,黑暗之剑旋即割裂夜空——有金属的撕裂声刺耳地响起,那架银色机械在一击之下便被摧毁,化为火光坠落。
“愚蠢。”他的唇角浮出一丝冷笑,然而他的眼神忽然变了——那架坠落的风隼忽然间碎裂,仿佛镜像,天空中出现了一架一模一样的银色机械!
比翼鸟?!出其不意攻击他的,居然是一架比翼鸟?!
一道银索从天而降,精确地卷住了飞廉的腰,在瞬间将那个陷入绝境的人飞速拉起,收入了舱室。
云焕大怒,手心黑暗之剑化为闪电,向着那架比翼鸟投掷而去。比翼鸟一个踉跄,却很快稳住身形,只是一瞬便掠过叶城的外墙,消失在西方的晨曦中——对方在空中以精确巧妙的角度折转,操纵之灵活,竟然能和军团第一的潇相媲美!
是谁?居然有人驾驶着比翼鸟从他眼皮底下带走了飞廉!
眼角余光里,他看到驾驶着比翼鸟的傀儡,那个傀儡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瞬,他就从那熟悉的眼神里认出了对方——
湘!居然是湘!那个该死的贱人,居然还活着!
那一瞬,杀气从心中再也无法控制地涌起,目眦欲裂。
“湘?”黑暗的舱室内,飞廉捂住流血的左肩,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熟练操纵着比翼鸟的鲛人女子——那个奄奄一息的鲛人战士居然在此刻坐到了操纵席上,拖着溃败不堪的身体,比任何傀儡都灵巧地操纵着比翼鸟。
听到他的声音,湘并没有回头,碧色的独眼始终凝视着前方,面无表情。
“你应该庆幸……叶城里已经没有傀儡了,而我却还有操纵比翼鸟的力量,所以我愿意为了你,再充任一次傀儡。”她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衰弱,在飞离叶城之后动作渐渐迟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落在那个魔头手里的,飞廉少将。”
太阳跃出慕士塔格的时候,一夜激战终于结束。
那一战惨烈异常:外有铁桶似的包围,内有强敌入侵,驻守叶城的镇野军团浴血奋战,最终能成功逃离叶城进入博古尔大漠的,不过十之一二。
城破之日,这个云荒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一片狼藉,三分之二成了废墟。帝都的军队马不停蹄地深入大漠追击从叶城撤离的部队,几乎将其歼灭,关键时刻,盗宝者之王音格尔忽然带着人马出现,在博古尔大漠突袭了帝都的军队,打乱了追兵的步调,在盗宝者的帮助下,狼朗带着军队突围,带兵连夜奔至背靠空寂山的大营。
不知接到了什么命令,破军麾下的军队忽然不再追击,反而齐齐撤退百余里,不敢再推进一步。
而另一厢,那夜救走飞廉的比翼鸟分裂后,一半坠毁于云焕手里,另一半却带着飞廉少将穿越了一路烽火,千里来到空寂大营。在最后脂水燃尽迫降在沙漠时,重伤的鲛人从比翼鸟里爬出,冒着大漠炽热的风砂,拖着受伤昏迷的冰族军人行走了上百里,终于来到了空寂大营。
在狼朗看到九死一生归来的飞廉时,他身旁的鲛人已经因为脱水和衰弱而昏迷。她伤得那样重,一直到飞廉恢复,她还是处于深度的昏迷中。这个赤胆忠心的鲛人已然面目全非,谁也看不出究竟是何人的傀儡,醒来飞廉少将长久地站在那个鲛人病榻前,神情复杂,沉默不语,只是吩咐军中大夫好生照看。
战火燃遍东泽西荒,战斗进入相持阶段,整个云荒的局势错综复杂。
此刻,距离空寂大营千里之外的帝都上空,金色的迦楼罗里,寂静如死。
戎装的青年元帅在金座上静静睡去,呼吸平稳而细长,在背向而生的金座上,那个鲛人女子静静听着身后之人的呼吸,眼神里露出宁静和满足的神色。
虽然知道他的心从不在她身上,但可以这样陪伴他、与他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已是足够。
“飞廉……飞廉!”身后的呼吸忽然紊乱,有惊恐的低语,“不!”
“主人?”她失惊,知道对方又陷入了梦魇。
攻占叶城那一日,迦楼罗在白璎一击之下受损严重,无法继续为破军助战,她被留在帝都休养生息。不知那一晚发生了什么,自叶城返回后,这个君临天下翻云覆雨的最强者便时常梦魇,露出醒时从未有过的恐惧和脆弱,一次一次地在梦里发出惊呼。
而他在梦里呼唤的,始终是同一个名字:飞廉。
在主人眼里,普天之下,万物如尘,唯有那个人,令他求不得亦割舍不得。
“主人!”潇担忧地低语,然而她被金针固定在金座上不能回头,“醒醒啊!”
沉睡中的人在梦魇中挣扎着醒来,急促地喘息。云焕抬头看着迦楼罗的顶舱,长时间的沉默,眼神变得空茫而黯淡。
“潇,那天晚上,我差点杀了飞廉。”不知过了多久,云焕才低声开口,声音低哑而沉闷。
潇吃了一惊。主人回到帝都之后,绝口不提当晚叶城之事,然而敏锐如她,还是隐隐察觉出了某种沉痛的气息——主人与飞廉少将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令他痛苦不安的事,才致使归来后的天地间至强者夜夜不得安息。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不受控制地对他痛下杀手,那一次在含光殿废墟里,我以为自己只是一时不慎被杀意和愤恨冲昏了头脑,然而这次,我却再也找不出任何能为自己脱罪的理由……
“潇,魔正在渐渐侵蚀我的意志,我本身的意志力已经完全无法抑制住它,迟早有一天,我会变成它的傀儡……如果到了那么一天,当我已经不再是我,当我再次要对飞廉痛下杀手的时候——潇,我要你动用迦楼罗的力量,不惜一切地杀死我。”
“不!”潇的脸色骤然惨白,失声,“我做不到!”她的语声里有难以掩饰的酸涩,“难道,您为了飞廉少将,当真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惜了么?”
“这不仅是为了飞廉,也是为了我自己。”云焕的声音平缓而淡漠,以一种平而直的语调继续说道,“曾经,我厌恶十巫操纵我的命运,憎恨他们将我珍视的东西一样样夺走,为了活下去,为了获得力量,我将身心祭献给了魔,可如果让魔由内而外地控制了我的思想和意志,这样的我和当初又有何区别?即使魔的力量强大到凡人无法战胜,至少我要做到永远不向它妥协。”
云焕低沉而平静的语声在迦楼罗里回荡,这个帝国主宰者淡漠地诉说着自己的生死,仿佛对此全然不以为意,然而潇却在这种前所未有的语调中听出了极度的苍凉和倦怠——这种抽离了所有喜怒悲欢的苍白空洞,比之最初的嗜杀暴虐更令她忧惧难安。
过去的将近一年里,破军发出了夺目的光华,他站到天地间的巅峰,用无数人的血冲洗着心中的不甘和报复,如今,整个云荒尽在他掌中,可那个令她用生命效忠的人,心性却在不知不觉中灰败至此了么?
云焕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捧起她的脸,将她眼角尚未凝结成珠的眼泪拭去:“潇,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道命令。”
“那么,请恕潇难以从命。”潇抬眼看他,温柔却决然地抗拒着帝国主宰者,“因为潇相信,您一定不会败给它的……您是这天下最强的人。”
云焕沉默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
“是的,我不会败给它的。”
迦楼罗随即又陷入无尽的沉寂。舱外,无数红光从刚刚血战完毕的叶城升起,如缕不绝,最后消失在迦楼罗的底舱内。
“主人,飞廉少将现在如何了?”良久,潇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
“啪!”寂静中,原本已在金座上闭目小憩的人仿佛被这一问刺痛了敏感的神经,手狠狠地拍在金座扶手上,留下深深的印记,金座上的人霍然睁眼,眸中金光璀璨,杀意凛冽:“湘这个贱人!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抢走了飞廉!”
潇不敢答话,只能沉默。
“飞廉……”云焕轻声念着恋人的名字,颓然将手捶在座位上,神色落寞无尽,“他现在应该去了空寂大营。”
“主人,需要派兵夺下空寂大营,将飞廉少将接回帝都么?”潇轻声问,声音略微颤抖。
“罢了,此事暂且作罢。明夜开始,集中兵力与空桑海国交战,我要在三个月内平定东泽局面!”云焕霍然起身,“我下去一下,在这里睡不着。”
待他离开后,潇寂寂坐在黑夜里,回想着云焕方才的话,许久,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铮然落地为珠。
——湘……你我虽然并称军团两位拥有最高技能的傀儡,但我们的目的和信念却完全不同,或许在别人看来,你崇高、我卑劣,但我们同样曾背弃了无数人,伤害了无数人,只为自己心里认定的那个信念血战到底。
但,如今的你却在战火中不惜一切地救了飞廉。
复国军的女英雄啊……是否你的心里,也曾经有过如此苦痛的挣扎和取舍?
“听说湘亲自驾驶着比翼鸟,从破军手里救了一个沧流冰族?”远在东泽复国军大营的龙神也已听闻了这个消息,亦是微微惊诧,“眼下他执掌空寂大营,与破军相持不下,拖住了帝都的部分兵力,也使得我军的压力缓和不少,能让破军收手,实在是令人诧异,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冰族?”
“禀龙神,右权使曾潜伏于他身边多年……”负责西方战况的碧在提到“右权使”时,声音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她很快控制好情绪,深深俯首,“右权使说,飞廉少将是一个好人,和其他的门阀贵族不一样,我想湘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样的话不由得让饱受冰族欺凌的鲛人吃惊,一时间水底窃窃私语四起。
“冰族里也有配得上被称为‘好人’的人么?”
“潇是这样,想不到右权使和湘也这样……”
在四起的议论中,龙神长久不语,不置可否。
“连最坚定的战士都做出了这样的评价,可见他真的与众不同。”龙神缓缓开口,周围一片肃静,“要知道,冰族里出了破军这样的魔,自然也会有飞廉这样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民族可以被全数彻底地否定,我很高兴,寒洲和湘没有被仇恨蒙住眼睛。”
长老和鲛人战士们愕然,一个个抬起头,看着族里最高的神祇。
龙神……居然认同寒洲的看法?——这个被囚禁了几千年的神,说起宿仇的时候,语气却如此坦然而平静!
“诸位,你们可曾知道,数千年来,我被困在苍梧之渊,日夜为子民忧心。”龙神盘旋在复国军大营上空,声音响彻水底,一字一句送入每个人心间,“我忧心的,并不仅仅是你们的□□会遭到怎样的摧残,更忧心的是数千年的压迫和仇恨,会不会蒙蔽你们的眼睛,会不会扭曲你们的灵魂!”
“海国的子民啊,我希望你们明白,一个民族真正的消亡,不是□□的痛苦,而是精神的消亡!当你们的眼睛完全被仇恨蒙蔽的时候,才是海国真正消亡的时候!”
诸人在雷霆般的声音里微微颤栗,单膝跪地:“谨遵神的教诲!”
众人四下散去之后,复国军金帐里只剩下龙神、左权使炎汐、暗部队长碧,以及远道而来议事的空桑皇太子真岚、大将军西京和军师慕容修。
“神,方才的情形属下不便多言,其实海皇临走前,曾将寒洲遗言告知属下,寒洲说‘若有朝一日,破军爆发,飞廉或许是整个云荒里唯一可以遏制他的人’。”出声的是温和沉稳的复国军左权使炎汐,“寒洲潜伏帝都多年,心思缜密、足智多谋,既然他这么说,属下以为,或许可与西荒空寂大营的力量结盟,共同遏制破军。”
“能三番四次从破军手里全身而退,恐怕这位飞廉少将与破军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羁绊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得多。”慕容修微笑,眼睛深而莫测,“不瞒诸位,此行之前,在下心底其实已有关于此二人的猜测,方才左权使提到右权使的遗言更加坚定了在下的猜想无误——
“如今破军在这世上唯一的弱点,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飞廉少将!”
慕容修的声音轻而冷,缓缓吐出下面的字句,仿佛一柄收藏已久的绝世利剑一寸寸地拔出,森冷锋利:“在下与皇太子制定的计划里,空桑、海国、铜宫盗宝者世家以及空寂大营冰族四方势力缺一不可,如今看来,飞廉才是整个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设法说服他协助我们。
“也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击碎星辰,毁灭破军!”
这一日,被后世称为“定乾坤”的一日。那一日,随着这一极秘计划的拟定,云荒乱世之幕终于开始缓缓合拢——
而亲手拉下乱世大幕的,正是这个被记载入云荒史册的外族人:慕容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