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秋风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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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听心真的听了西海三公主的劝，两个人也就和好了，只是后来不知是怎么的，也许是来劝的人多了，惹得听心愈加心烦，最后竟然全把说客关在门外，独自闭起关来，这一入关竟要费上百余年。
嫦娥久居广寒宫，与众仙家往来甚疏，消息自然也闭塞了些。对于真君神殿的事倒也听婵儿提起过，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一家人过日子免不了盎盂相敲，只想着他俩感情甚笃，三界皆知，又有婵儿在中间说和，小两口儿嘛，哪有不吵架的，过不了多久便好了，嫦娥自己呢？不欲多干涉，乐得个清闲自在，直到听心闭起关来，才觉事情的严重，为之前没去为她开解烦恼懊悔不已。
“闭关了？”
“是。”
“闭关也好，就让她好好休养吧，她本就有旧伤……”想到听心的旧伤全是拜他所赐，杨戬神情为之一黯，“逆天鹰，神殿那边你要多留心，不要让任何闲杂人等扰了夫人静修。”
“属下明白。”
逆天鹰退下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心里的牵挂却愈加浓烈。
许久，一声“二爷”打断了愁绪，抬头一看，原来是梅山兄弟们，“咱们昨天合计着今天去郊外打猎，二爷……忘了？”
听见“打猎”两个字，一边趴着的哮天犬突然支楞起耳朵来，回头打量着主人的脸色。
一则不忍败了兄弟们的兴致；二则，杨戬想着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使人备马，欣然往之。
梅山兄弟虽说都是粗人，却也看出二爷愁眉不展有心事，于是希望能借打猎为他换些愉悦心情。好在如众人所愿，此行不仅二爷重展笑颜，而且收获颇丰，直到秋风吹起晚霞，才打马而归。
残阳西落天欲晚，雁鸣声里，一行人有说有笑，已来到城中。
宽阔的街道热闹得很，家家户户门口秋菊的清香涌入鼻端，马儿也有些累了，于是大家走的很慢。
倚门而坐的老妪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儿指着老六马背上挂着的野鸡“呀呀”学语，老六见了，冲他做个鬼脸，那小儿不禁“咯咯”笑起来，老六也跟着笑起来，全没发现前面的二爷突然停了马，若不是他反应敏捷，急拉缰绳，恐怕就撞上去了。
只见杨戬忽然回了身，目光落在身后的长街上，眼中先是充满希冀，再是追寻，在街上扫视了三圈无果，最后竟余了些落寞。
兄弟们也循着他的目光回头，并未发觉什么异常，面面相觑，一头雾水。老六低唤了声“二爷”，身旁的四哥却朝他连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言。
“驾！”回头策马，疾驰而去。
哮天犬自是猜不透主人的心思，只知道跟着主人狂奔而去。
“这……”老大一脸茫然。
“四哥，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老六问。
余下的兄弟们中，老四姚公麟最是心思细腻，“嗐，不知是哪家的妇人，唤了一声‘二郎’，远远听着，声音语气都像极了夫人……”
银合马跑的飞快，“哒哒”的马蹄声在街上回响。
突然，熙攘的人群中迎面窜出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少年慌不择路，撞倒了好几个人，推翻了布摊的竹架，那竹架“咔嚓嚓”倾倒，布卷子“骨碌碌”滚了一地，少年踩着五彩缤纷的布卷子一步一滑至街中央，眼见着要撞上杨戬的马，吓得脚下一软，扑倒在地，他惊恐的目光尽落杨戬眸中，杨戬手中缰绳一紧，银合马长啸一声，从少年身上腾空跃起，向少年后方落去，刚着地，就见喧闹的人群中有两个壮汉拨开路人，喘着粗气，又骂骂咧咧的追上来。
“跑！看你……往哪跑！”
一个汉子手拄着膝盖，呼哧呼哧地直喘，另一个稍多些力气，生怕他再跑，上前薅起少年的衣领骂道：“有娘生无爹养的小杂种！老子今天就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举手便要打。
“且慢！”杨戬见状，急下了马，走到这三人面前，“二位大哥，有话好好说，为何要打人呢？”
两个壮汉打量着来者，珠帽锦袖，丰神秀整，清俊儒雅又不失威仪，气度不凡，也自缓了语气，道：“先生有所不知，这小乞丐屡次来偷馍，实在可恶，这次被逮个正着，如何不打？”
“既是偷了店家的馍，不如这样，我赔给二位，如何？”说着从钱袋里摸出块碎银，放到了壮汉手里。
“哼，算你小子今天走运！”壮汉把小乞丐往地上一推，松了手，回头立马换了笑脸，“嘿嘿，大人一看就知是大富大贵之人，真是菩萨心肠啊！”
梅山兄弟们追上来，也下了马，围着杨戬“二爷、二爷”地问着，两个壮汉见他们个个骑着五花马，衣着考究，更是向杨戬点头哈腰，连连称谢，陪着笑脸离去。
地上的少年也许是被刚才的情形吓着了，蜷着手脚，定定地看着杨戬他们。
杨戬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子。“伤到了吗？”
“没……”少年轻轻摇了下头，嘴唇翕动，声音却小的连自己都难听见。
杨戬微笑道：“小兄弟，这些钱你拿着，以后不要再偷人家东西了。”说罢，把钱袋放进少年怀里。
那少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直到杨戬起身跨了马，才回过神也似，挣起身来。
“大人！”跌跌撞撞跑上前扯住杨戬的衣角。
杨戬低眸，见他脸上泪水已是夺眶而出。
“大人，我家原住在边疆一带，家里人都因连年的战乱去的去，散的散，我好不容易逃到这里，今得大人搭救，三生有幸，当效犬马之报……”少年抽泣着，絮絮地说道，“大人……求您收下我吧！我，我……”
听得此言，杨戬顿觉这少年瘦弱的身躯与千年前的一个模糊的影子重合。一样的食不果腹，他带着妹妹，忍着失去亲人的悲痛，一边躲避天兵的追捕，一边风餐露宿、颠肺流离地讨生活，那时候的他，年纪与这少年也差不了多少吧……看着少年破旧的衣衫在秋风中更显得单薄，紧紧抓住自己衣角的手，是因为冷或者是因为害怕，还在瑟瑟发抖，杨戬不觉动了恻隐之心。
俯身为他擦了擦泪，伸手拉少年上了马。
兄弟们一路也无话，回了杨府，那少年跟了手下草头神安排住处去了，梅山兄弟便张罗着要把今天猎的雁啊，鹿啊做来尝尝。
后殿里，温泉水池周围水汽氤氲，恍若置身云雾缭绕的九重天上一般，杨戬沐浴其中，水汽在额前的发梢凝结，顺了眉尾，滑过侧颊，沿着下颌线在下巴聚成一滴，“啪嗒”一声，滴在项上的尖角银饰上。
杨戬抚过那银饰，将其取下，摸索着黑色的丝线，一个一个结都仔细地打好，只有接头处的缝隙，透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金色……
再结实的绳子，戴的久了还是起了毛边儿，新婚之夜，听心把换好了绳子的银饰重新给他戴上。
“凡间的姑娘们都说‘一缕青丝一缕魂’，我也没有青丝，你……”听心羞怯怯地说，“你便凑合着戴吧。”
他仔细一瞧，恍然大悟，原来是听心以金发入了绳，在外又用天蚕丝细细地编了一层。
“不是青丝也弥足珍贵……我愿与夫人，心心相印，亿万载。”
“九天十地，永结同心。”
……
合了双目，想起今日街上的事。
她的声音从人海而来，又湮没于人海，真的是自己幻听了吗？
“二郎，二郎”，从前父亲和大哥，还有街坊四邻也常常这么叫他，每次听到这两个字，总是让他想起灌江口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小少年郎。如今，他是杖节把钺，朝野侧目的司法天神，四海无人不尊称他一声“真君”，却偏偏在她温声软语或撒娇使性唤他“二郎”的时候，他才觉得巍然屹立的神殿里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自己不再是什么天庭重臣，他只是心爱的女子的心上人。
“可是听心，二郎真的是你的心上人吗？”
睁开眼，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旋即，那笑逝了，银饰已端端戴好。
步上台阶，缓缓着衣之间，屏风后响起脚步声，“主人，鹿肉已经烹好，等着您过去吃呢。”
“你们吃吧，我出去一趟，哦，对了，给那个小兄弟送点过去，啊。”摸摸哮天犬蓬乱的头发，径自去了。
哮天犬自不敢违背主人的意思，当即端了一盘鹿腿，一碗热汤，来到少年的门前。
“小兄弟，开门啊。”
伴随着门“吱呀”一声敞开，少年已经洗去了风尘，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上去竟顿时觉得白皙灵秀了许多。
“小兄弟，主人让我来给你送东西吃，”说着挤进门来，把盘子往桌上一放，“快尝尝。”
“我方才已经吃过了，”少年咧嘴而笑，拉了哮天犬坐下，“小黑哥哥，你吃吧。”
“不行不行，这是给你的。”哮天犬听了杨戬的话，自己还没吃上一口，就先送来给这少年，话虽如此，打了一天猎，早已经是饥肠辘辘，被肉馋地直咽口水。
“哥哥不必客气，我实在吃不下了，你说这浪费了岂不可惜？”把盘子往哮天犬面前推推，笑着说道。
“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嘿嘿笑着抓起鹿腿肉往嘴里塞去，不料塞得急了，“吼吼”呛咳起来。
少年连忙递了汤上前，“慢点吃，慢点。”又是捶背又是顺气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哮天犬不好意思地憨笑，“小兄弟，你真不吃？”
少年摇摇头，“我真吃饱了，你能吃呀，就都吃了吧。”
“哎也～”又喝了一大口汤，满足地舒口气儿，把蹆往旁边凳子上一搭，“我说小兄弟，你叫什么呀？”
“我？我叫……我叫小栀。”
“小栀……”
“怎么，不好听吗？”
“好听是好听，”哮天犬点点头，眉头微皱，挠挠蓬乱的头发又问，“就是……怎么像个女娃娃的名字……”
“我就是女娃娃呀。”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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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BB叨：
今天想多说一点，跟本文没多大关系，不想看滑走即可哈。
关于我为什么不写大婚，我其实也很想写，但是你想啊，沉玉的婚礼都那么盛大了，他俩结婚，天哪……真君神殿不一定能招待得了那么多宾客吧，他舅舅恐怕得把瑶池腾出来给他办婚宴吧，我一想，不行不行，场面太大写不了，算了，直接婚后写起吧哈哈。
这里有一个可能会引起诸位争议的点：二哥极度洁癖，那么，他会拉脏兮兮的少年上马吗？
写这一块内容其实让我想起《红楼梦》里妙玉也是一个洁癖很严重的人，这一点体现在刘姥姥用过的杯子，她都要一整套地全扔出去，她虽然身在空门，所作所为却不像个出家人，没有一点慈悲心肠。后宝玉建议她把那套茶具送给刘姥姥，相比较之下，就可以看出她还不如宝玉有佛心。
现在我们绕回来，二哥也有洁癖的呀，但是他在面对衣衫褴褛的少年的求救时，没有嫌弃，只有怜悯，所以你看，相比于庙堂之上一些所谓的上位者，或许他平时表面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他是能真正体会别人的痛苦的，是极温柔、极善良的，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天神。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秋风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