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投胎也是个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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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靠近奈何桥，魂灵们的声音便越是清晰。渡魂人把两人送到桥前，便划着竹筏离开。
在墨荣仙、明芯面前的是等着喝孟婆汤前往往生池的队伍，还有数十人。
“怎么这么慢啊……”“好半天没动过了。”“不会要等明天吧？听说在这里过了夜的鬼来生坎坷！”“可千万别，这辈子就够苦了……”
抱怨之言四起，每个鬼都是苦哈哈的。而墨荣仙静静站在原地，面上还维持着一抹微笑。
什么是苦，什么是甜，她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她一生顺遂，富贵平安，未尝知道什么叫做饥饿困苦，却并不觉得甜。
“给本宫让开！本宫倒要看看，谁在前面碍事儿！”明芯却无心听一群飘儿在这里聊天。她只想快点和老妖婆分开，多一刻她都觉得满身鸡皮疙瘩！
说着把排在前面的鬼都扒拉开，拖着墨荣仙往前面挤过去。一时间又是一阵混乱哀嚎。
奈何桥，实际上并不是一座桥。而是浮在忘川水上的一幢小榭，小榭前是忘川水，后面是通缘殿与往生池。
奈何桥四面殊途花色的纱幔无风自舞，偶尔露出其内为人盛孟婆汤的……孟婆？
明芯如愿挤到奈何桥最前面，在看起来不过是十岁稚童的孟婆面前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阿杜，你说过会和我生生世世，我才是你的发妻！你怎么能……嘤嘤嘤……”女子哭泣道。
“夫人，是我负了你。但是我已经答应了离琛，这辈子娶了你是我之幸，下辈子你会遇见更好的人！”书生模样男子道。
而男子提到的离琛，手挽着书生阿杜，眸子却似忧似怨。
还是个孩子的孟婆看着三人，手里捧着一碗孟婆汤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管是谁，把汤喝了好不好啊~”，看见排队的人越来越多，眼泪都要溢出来了。
此言一出，明芯顿时又往前蹿了一节：“他们不喝，本宫喝！”
连做一体的墨荣仙在鬼群中被挤来挤去，淡然的笑有点绷不住。这个祸害！
明芯伸出手去接，却不曾想，女子一把将碗掀了：“没看到这里没处理完嘛？连你个孤魂野鬼也来欺负人家~嘤嘤嘤~”
“夫人不哭，”阿杜转头对明芯露出凶相：“向我夫人道歉！”
明芯是什么人啊，嘉盛帝在的时候，她可是连皇帝脸面都敢下的！到了这里居然被叫孤魂野鬼？这还能忍？
“哟？不是要和姘头约定来生嘛？还不快去？！在这里堵着别人不让投胎，怎么的？要本宫看你们唱大戏嘛！”
嘿，她这个暴脾气就是忍不了自己事情处理不好还占用别人时间的！
“别闹，还是去排队的好。”墨荣仙低声劝导。
但明芯嗓门清亮，后面的飘儿都听见了是前面有人闹事儿，本就等得不耐烦，此时更是群情激昂，一拥而上！
一堆魂灵疯了似地向着奈何桥挤了过去，孟婆傻眼了，抱着煮汤的罐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混乱之中，众魂灵已经挤满了奈何桥，不少已经进了通缘殿……墨荣仙面无表情地任由明芯拖着这里那里：我是谁？我在哪？这是在干什么！
“哎？别过去！哪里不可以啊！回来啊……”小孟婆默默捂上了眼睛，这下完了，又闯祸了！
此时通缘殿中纷纷攘攘，先前三人更在此处纠缠不清。毕竟，通缘殿的宿命之言是百分百应验的。
阿杜挽着离琛的手站在通缘殿的神明面前，信誓旦旦道：“此生恨不相逢未婚之时，来生定不会再让世俗分开我们！”
“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夫人她是真心爱你。”
离琛生了退意。
女子却紧紧揪着阿杜的衣摆，“此处是通缘殿，若是宿命讲来生你们成眷属，那人家立刻就去喝孟婆汤，绝不纠缠！阿杜，人家为你生死置之度外，也望你看看人家的真心……”
爱情之中，爱的太卑微，也是输。
许是被女子的哀求打动，通缘殿中的神明雕塑竟睁开了眼睛，迷幻的雾气氤氲开来，缠绕在进到殿中的每一个魂灵身上。
墨荣仙和明芯在一处，也是在这一刻，旁的人都不见了踪迹，唯独剩下映着两人的一面镜子，浮在面前。
“这是什么鬼地方！”
明芯四处走动，墨荣仙不得不跟上，但是无论怎么走都是在原地一般。
向来不习惯热闹的墨荣仙已经忍了明芯许久，眼见进了迷阵，这个祸害还不自知，无头苍蝇一般拖着自己乱转，心底也生出几分怒气。
伸手将人拽回来，扣住手腕，“别乱走动。”
明芯嫌恶地甩开墨荣仙的手，却没有再走动，转而打量开那面镜子。
两人的正脸同时呈现在镜面上时，面容反倒模糊了，古老的文字逐字呈现出来。
“两生木，共缠枝。生死……”
后面是什么尚未显示出来，二人便感受到巨力的拖拽，生生将两人自通缘殿幻境中拉了出来！
“时间快来不及了，等下冥月升上来这些都得变成死魂！快点安排去往生池！”
十数个形貌怪异披戴绿袍的人都是左手提两个右手拽一个，将拥塞在奈何桥和通缘殿的魂灵当成货物一般搬了出来，一股脑儿丢尽了一方池水中。
墨荣仙二人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墨荣仙挣开了鬼差的辖制，“劳烦带路，我们自己走。”
鬼差一愣。这声音清冷，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生前估计是个大人物。
不由自主地就小退开一步，将通往往生池的路让了出来。
明芯整理一下衣衫，对着墨荣仙翻了个白眼。这人惯会摆贵妃娘娘的架子，死了也要端着，也不嫌累。
但是碍于那什么劳什子的续缘愿，两人还不得不并肩走进往生池。一人端庄，一人瑰艳，看着竟也赏心悦目。
往生池水明澈干净，直照人心。明芯撩了一捧水，看着池水从指尖漏出，冷嘲一声：“就你这种人，也配往生！蛇蝎心肠，怎么不去投生虫蚁，该是亲切的很！”
“妹妹戾气太重，还是心平气和的好。”
浸在暖洋洋的池水中，生前的一幕幕，她们自己却成了旁观者，冷眼看着。
十五岁入宫，初露峥嵘；十六岁封妃，宠冠后宫。她们那么不像，却又那么像。
十七岁皇后产子……
宫中二十年，漫长而无趣的一生，这才不过是开始。步步惊心，步步算计，怕惹怒上位者，也怕行差踏错波及家人。
皇上希望她是个贤内助好贵妃，墨家希望她是个后宫掌权者，妃子们希望她是个不争宠的摆设，宫人们希望她公正无私，太子希望她该退则退……
她就像尺规一样啊。
墨荣仙眸中悲悯更甚，终于在水汽迷蒙中闭上了眼。
起风了。
小孟婆掀开纱幔，三途河岸那满地的殊途花迎风摇曳，一弯沁蓝的月钩自忘川水的源头升起，月光之下的忘川，沸腾了一般，自无间地狱泛起波浪来。
数不清的枯骨向河岸上探出手，却反复被浑浊的水流裹挟着回到深藏于忘川之下的地狱中。
“冥月升起，总算可以下班喽~”
好像忘了什么……小孟婆一手挠挠头，一手抱着药罐子，离开了奈何桥。
这里晚上可不能待，要变成死灵下地狱的。
关闭了的往生池，此时已经空无一人，池水微漾，最后的魂灵也被送走了。
“咦，那边的门怎么也开了？”殿中响起空灵的人声，分辨不出男女，但是格外好听。
兔耳的渡魂人拜倒在地，“是冥月升起之前打开的。过后卑职查看，应该是宝物到时候了。那边脱离已久，无命格够重之人，故此才……”
“啊，是了，都万年时光了。”悠悠一声长叹，不知是为了那流落的一方天地，还是为了不老不死的冥主自己。
……
混沌深处，光年之外，云昇州，汇灵池。
广袤原野之上，翠草如波，花繁似锦，天地间充盈着纯粹的香甜气息。
大陆正中央，一棵百人环抱的巨树，枝繁叶茂。
细看，巨树是由同根两支相伴相生，树干上留下了时间刻蚀的痕迹，其上有生灵居住的小巢，巨大的树冠投下阴影，荫蔽出一方阳光细碎清风微凉的湿地，宛如州上之洲。
墨荣仙苏醒的时候，是个阴雨天，头顶是轰轰的雷声，耳侧的清浅的呼吸声，不知是谁睡得正香。
“娘亲，这些够了吗？”软糯的童音从下面传来。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只头顶花芽芽的小姑娘正冒着雨仰头看着自己，手里还捧着一只木碗，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碗里，清脆悦耳，上好的扬琴也及不上这样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墨荣仙很喜欢孩子，尤其是粉雕玉琢的女孩子。她们的眼睛里就像是藏了一整片星空，美的人忍不住沉迷。只是，从前她并没有有幸拥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这话问出来，两个人都愣住了。
她的嗓音，怎么听起来比下面那孩子还要稚嫩？还有，天上在下雨，孩子在地上，那她？
“莨姨莨姨！果子殿下说话了！”
花芽芽小姑娘眨巴两下大眼睛，踏着地上的积水便跑掉了，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很快便被雨水再次填满。
脚印延伸向远处的树根下，那里站着一位容貌清丽装扮朴实的女子。女子草绿衣裙，却露出一抹香肩，肩头一枚淡金色的纹身，她看着有些亲切。
“殿下？可是殿下要出生了嘛？！”
女子牵着孩子小跑着过来，也仰起头看她，眸光中是无尽的惊喜。
墨荣仙沉默了。她还没出生嘛？为啥听着这么奇怪？
去过三途河岸，渡了忘川水，走过奈何桥，下了往生池，她应该是转世投胎了。
只不过，这个情形怎么看怎么古怪，还是确定下比较好，“你是何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投胎也是个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