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面具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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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知江看得认真，良久才开口唤道：“温师妹。”话是对着温诗琴说的，可顾知江的眼神却一直黏在师妹救下之人身上。
温诗琴转头看他道：“师兄，怎么？”
随着温诗琴的话，那背影终于转了个向，将自己的正面亮在顾知江的眼前。
顾知江眸里的星子灿然，温师妹救下的是个小少年，看起来肤色入雪，唇红齿白，虽戴了半脸面具，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的俊美，顾知江不经意间嘴角咧了开。
他上前去握住了少年的手，询问道：“你是谁家的公子。”
少年蹙眉，抽出被紧握着的手，退了半步道：“云游四方的散修，天地为家。”不是谁家公子。
顾知江还想接近少年时，一把冷剑横在了他的身前，“望自重。”
顾知江听的模糊，那把剑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渐清！是顾知江曾为洛渡川取的神武，现在却落在这个少年手里。
在顾知江不知道的地方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发生改变，此时的他并不知，他还沉浸在渐清一剑穿心的痛苦中。
“你……叫什么？”
顾知江找回了理性，仔细想了想这个少年以前是出现过的吗？与洛师弟年纪相仿但肯定不是他，洛师弟取不来渐清；脸上带着的半脸面具有些像鬼王齐溪常年掩面的那副，但是……顾知江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体型不如鬼王一般壮大，如果要顾知江挑一个词来安在他身上，那非弱不禁风莫属。
不是说少年娘气，他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健朗，像是被疾病缠绕多年的病人。先前看着觉得肤白，其实该是苍白，静脉走向定神竟都能看清，着实吓人。
“谢云竹。”少年将随身神武放下，随即收回了体内。神武与契主签订生死契，共生共亡，人器一体，只要契主愿意，他可以随时随地唤出神武、隐藏神武。
姓谢，顾知江挑了半边眉，重新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六界之内顾知江只曾认识一位姓谢的男子，那人该在寒霜门候着，眼前的谢云竹显然不可能是他的师尊。莫不是……
顾知江开口试探道：“令尊尊姓大名？”
还没等谢云竹张嘴，一旁的温诗琴看下不去师兄这副模样，面色铁青地将顾知江拉到了王洲身边。
“谢小兄弟，我们还有要事，你身上有神武倒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刚才没弄清状况擅自出面摆平那四个，抱歉。”
谢云竹微愣随即颔首，微欠了个身子，转身就要离开，谁料被顾知江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拦住了去路，“谢公子也是来赏灯的吧，可否与小生共……”
话尚未说完就被谢云竹无情打断，“不必了。”
看着踩着红泥青瓦一跃而上消失的谢云竹的背影，顾知江陷入了沉思，前世的许多想法是不能要了，看着病怏怏的谢云竹身手未必就在他之下，果然还是不能低看了别人。
“师兄还在念念不舍个什么。”温诗琴出口提醒他，“再不去看看，人家都要收摊摆早市了。”
顾知江又看了两眼转过身敷衍道：“哦哦哦，来了来了。”
王洲在一旁一言不发，脸色时白时青，顾知江只当他是身子不适开口询问后无果便没太在意，拉着师弟师妹朝江晋河道边走去，那边商贩多热闹多，最适合凑在一块。
一路上顾知江对着温诗琴说了不少大道理，从先辈圣贤之理再到现如今的文人才子的诗书，条条都紧贴着一个思想：温诗琴做得过火了。
温诗琴不服气：“那师兄的意思就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都是错的。”
顾知江回道：“自然不是。”
温诗琴：“那师兄说教我又为何？”
顾知江叹了口气解释道：“谢云竹有神武在身，为何没躲了去？”
“害怕暴露身份？”
“不。”顾知江伸出一根指头摆了摆，“他是视那些壮汉为蝼蚁，你被虫子咬了一口难道还在意它是否是故意的？能看出谢公子心善，不与凡人多计较，毕竟碾死他们只需动动手指的事，他大概没太放在心上。”
温诗琴没同意他的说法，但也没再出口反驳，一路走到河道旁。灯谜七七八八被猜了个大概，只有一两条极其难猜的留在枝丫上没人取下来，温诗琴对灯谜兴致不高，一开始还跟着顾知江看了一两个，随后实在跟不下去，找了旁的一个卖面具的摊位挑选面具，王洲半步不离温诗琴也跟着去了，到头来只剩顾知江一人沿着河道边走，走着走着遇见了一熟人。
“好巧。”顾知江随手拿了个花灯凑到谢云竹身边，“你这不是也来看灯，方才跟我一阵不也挺好。”
谢云竹没理会他的聒噪，手中提笔运力一气呵成写了几个字，落了最后一笔后将河灯拿的稍远些看看效果，随后蹲下了身子将河灯平稳地放在了河面上，用手划了几下水，灯就浮的远了点。
顾知江还在看灯，谢云竹就起身想要离开。
顾知江再次拦住他：“别走啊。”见他没反应，于是抢过他手里的笔大手一挥洋洋洒洒也写了几个字上去：
六界兴，百家亡。
这是顾知江的美好愿景。
谢云竹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正当二人僵持不下时，对岸河道边传来一声女人的喊叫声：“死人啦，死人啦！”
顾知江只抉择了一瞬便小跑着赶去声源处，留谢云竹在原地呆站了一会，片刻之余跟了上来。
温诗琴与王洲离得近，早早地挤进了人群中央，她眼尖看到顾知江后便举起手来让他看见：“师兄，这。”
围着的人群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顾知江想进到里面去还被众人鄙夷了一番，他无奈之下只得搬出未经认证的身份：“我，顾寒，寒霜门弟子，能去看看吗？”
众人窃窃私语地议论着，时不时还有一两只手指向他。
一斜背着一口麻布袋的花甲老人杵着一根木杖站在里头，嘴里念着一段听不懂的符咒绕着死尸又蹦又跳，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起了法。
“简直胡闹！”三人同时想道。超度之事若能如此轻松实施，凡间寺庙的香火该是延绵不绝，怎会还有清苦道士缘斋佛家。
顾知江没得法子，只能搬出杀手锏来，“让一让啊，让一让，有一条疯狗钻进去了，那位黛绿簪子小姐狗蹭到你脚下了唉，唉唉唉，那位大哥你别躲啊，就快去你边上了。”
他这么吓唬着，所到之处的男人女人都不禁低头向脚下看去，一时间聚集间发生一阵不小的骚乱，顾知江趁机挤了进去，还不忘拉上谢云竹。
谢云竹整理了仪容之后说：“谢了。”
顾知江回以一个谦和的笑，随后扭过头去看地上躺着的死尸。尸体容貌尽毁一时半会辨认不了身份，右耳挂着一只耳链，顾知江算她应该是个女人。她的双腿被断以一个怪异地姿势摆着，看起来同“儿”字。
温诗琴上前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据说是凭空出现在街上的，走了几步身子一抖就倒了下去，脸一点一点烂掉的，邪门的很。”
王洲等温诗琴说完后，在顾知江的另一侧扯了扯他的衣带，“师兄，我感觉她是被傀儡术给控制过。”
顾知江微皱眉，蹲下身伸手探着她的鼻息同时注入一丝神识在她全身游走一趟，这一试便试出了蹊跷。
女尸经络布满了阴线，连面部都被穿插了不少，简直就是一个做工完美的傀儡。只是既然如此完美，没道理随意抛尸在街上，尤其今日上元，鬼域不该有到凡间乱窜的才是。
顾知江保持一个姿势良久，周围议论的声音大了起来，“说什么寒霜门弟子嘞，人都这样不肯定就是死了嘛，死了可不就没呼吸了，他还在这试一下，一看就是骗人的江湖道士哦。”
温诗琴上前想与她理论，被顾知江拦了下来，“在下是在师父门下学艺不精，见笑。”
温诗琴：“师兄……”
凑热闹的丝毫没太在意女尸，反倒对顾知江的身份议论纷纷。王洲也听不下去了想要说两句，一一都被顾知江拦了下来。他向师弟师妹使了个眼色，将二人带出了围观人群，搭在他俩的肩上凑过头才开口道：“你们不觉得哪有问题吗？”
温诗琴没发觉哪不对劲，倒是王洲问道：“是这些人的反应吗？”
顾知江怕了拍他的肩膀，“有眼力啊。”
温诗琴：“这么说来他们好像挺习以为常的，该不是柚蘅州泗安城府发生几回了？”
“这是第六回。”
三人直起身子看向走来的谢云竹，又听：“除了第一位是个王府少爷，其余都是女子。”
顾知江叹然，不愧是谢云竹，连消息探知的都如此迅速。
谢云竹似是看透三人眼里的话，道：“这事我跟了十几日了。”
“知道怎回事了？”顾知江问。
谢云竹一言不发地看着顾知江，后者笑嘻嘻道：“看来没有。”
谢云竹没中他的激将法，自顾自地说：“有眉目了。”
顾知江好奇：“方便说说？”
谢云竹还是沉默，待顾知江以为他是不愿意分享的时候，谢云竹盯着顾知江的眼睛终于动了动，似是随着谁。
顾知江心里得了一个猜测，转身朝后看去，身后是一花酒楼，牌名燕春楼。二楼只有靠近街道的一方桌前刚入坐了人，三男一女。
他一开始还没认出，直到温诗琴在一旁高呼一声“师妹”，顾知江才记起，那楼上的三人不正是同他们一样下山历练的吗，那个背对着这边的男人……
在脑海里寻了许久也没见他跳出来，顾知江显得有些惭愧，还说自己年轻气壮，如此看来飘离六界的日子真的在一点点消逝他的认知，他开始自我嫌弃这不记事的脑子了。
“是鬼差……”王洲轻声说：“阴气太重身上一圈围着的都是亡魂。”
这么一说倒是惊醒了顾知江，定神再望去终于得了个答案，先不论别的，作为即将入门的三人上元节与鬼差坐席共饮，怎么看怎么怪异。后来三人也确实入了门，好似都收在袁安平的峰下。
顾知江；“……”才说要避前尘，他这衰命果真不能乱想。
温诗琴手脚快，对事反应总是先做后思，顾知江思索的这一小会她已经提剑走近燕春楼了。不妙！顾知江大惊，遇事不可妄下定论，温师妹这副模样显然就是定了三人叛门。
正要迈步跟上去就见温诗琴被谢云竹提溜了出来，谢云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比温诗琴还矮上一截，这么拎着她看起来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谢云竹道：“看好她，别坏了我的事。”
顾知江总能被谢云竹弄得出神，样貌与身形不符，实力与病态又矛盾，谢云竹就像是一块未剖开的玉石，每开一次就是一份惊喜，当然有时惊吓大过喜悦。
啊，顾知江感叹，突然觉得又对谢云竹生了几分好感几分，谢云竹是个天生有吸引力的桃花源，引得他无限遐想，想穷尽一生来追寻。
王洲在一旁看得心惊胆跳，生怕温诗琴惹了事被伤着，见此忙向顾知江请愿将温诗琴带离这里，待明日再去府上找师兄。顾知江正有此意，师弟师妹在这反而是他和谢云竹负担，真出事保他们的确是个问题。
顾知江道：“好，你们回程府……”又觉得不妥，二人早上那受拘束的样子明显不爱呆着受管束的地儿，于是转而说：“你们去儒风客栈歇一晚，跟掌柜的说记在程府顾公子名下。”
王洲应诺，带着温诗琴迅速离去。
顾知江目送着他们离去，对着谢云竹笑道：“走呗。”
谢云竹带着面具在今日里竟不显得扎眼，二人上楼在离一扇屏风之隔的桌前坐了下来，点了些吃食听着隔壁桌的动静。
“妖神降世，能给你们准备的时日不多了。”
“已经快了，泉河村明日就供奉两个童男童女来，你莫急。”
“……”
顾知江在他们的话里琢磨出来一些东西，这不就是要用童男童女献祭妖神吗，可妖界无主，哪来的妖神？分明是这鬼差说鬼话，骗得别人团团转！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面具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