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九章：谣言原上草 ...
-
教学楼顶层一个无人的角落。
乔默缩在阴影里，先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圈，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喀嗒”一声，点燃了手里细长的女士香烟。
烟头很快被火苗烧焦了，却没达到想象中的效果。
“不是这么点的。”尼莫的声音在脑袋里响起来。
乔默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又对着烟头吹了好几口气，依然无果，只好虚心求教：“那怎么弄？我看电视上都是这么点的啊。”
尼莫听起来有点无奈：“你得吸气，不然你含着它是给它取暖的吗？”
“哦，那你早说嘛。”
乔默按照指示深吸了一口气，没防备一股又呛又燎的味道直冲进了气道，忍不住大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尼莫你，咳咳，给我的这是什么垃圾？”
尼莫的声音毫无感情：“那是因为你一口气吸大了，就不能慢着点吗？”
乔默咳了半天才停下来，她这次吸取教训，很慢很小心吸了一口，结果脸色却更难看了——喉咙里呛人的味道这么细细一品，居然还是一股苦了吧唧的中药渣子味。
乔默看着某位助手口中的“抗抑郁道具”，忍不住吐槽：“你确定这玩意儿是抗抑郁的不是致郁的？味道也太恶心了一点吧？我宁愿直接吃TCA。”
尼莫：“TCA的副作用我跟你讲过，药效比我给你的道具差得多了。再说，道具也是你自己愿意试的。”
乔默：“……那我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来，那天乔默在16班的教室里“犯病”之后，尼莫就对她的精神和心理、生理状态做了一个详尽评估，得出的结论却并不乐观。
很显然，物质决定意识这杆大旗不倒，谭文卿生前的重度抑郁症也不会因为乔默这个“旧壶里的新酒”而自动痊愈，充其量只是在她的正常三餐和良好作息的调整下有所恢复而已。
但李丹凤事件的发生却无异于火上浇了一把油，茅草屋前吹了一遭龙卷风，羸弱的身体和低落的精神互相伤害，谁也没能讨了好处去，统统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那天，李丹凤在学校其实并没有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她很快就被年级组长请到了办公室，并坦诚直白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乔默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是来接她走的。
这个女人还令人惊讶地用到了诸如抚养权、不符合收养法定条件之类的词汇，把办公室的几位老师唬得一愣一愣，小乔默更是直接吓呆了，连哭都哭不出声来。
乔默也是后来才知道，李丹凤在这次来学校之前，其实已经到他们家的社区闹过不止一次，只是被老乔给压了下来，一直没有告诉她而已。
至于这些专业名词，那都是李丹凤在一次次撒泼和扯皮中慢慢学来的。
这个女人也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社区屡次讨不到好，居然就直接跑到学校来抢人了。
只不过学校自然不可能听她几句话就真的放人，教务主任第一时间联系了乔默的家长，这事不小，老乔和齐女士很快就一前一后地赶到了。
再次看到老乔和齐女士，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哪怕亲身经历过一遍，乔默还是觉得胸口好像压了块石头似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下意识地往他们的方向蹭了几步，又跟他们身边有结界似的，不敢靠得太近。
老乔显然不是第一次对付李丹凤了，知道这个女人现在看着好像一副来讲理的样子，但一旦讲理不过，撒泼打滚、村妇骂街的事情干得比谁都溜。
这一个月里，李丹凤光是在他们社区搞出来的动静，已经让他和妻子被不少人指指点点地戳脊梁骨了，现在居然还敢变本加厉地闹到学校来。
当着他的女儿，当着她的老师和同学们。
他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李女士，”老乔先开口，“这件事情我们也说过不止一次了，无论如何，您不该到学校来闹，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请居委会一起解决。”
李丹凤眉毛一竖，立刻提高了嗓门：“我闹什么了？我闹了吗？”
她一指躲在老乔身后的小乔默：“这是我女儿，你们抢了我女儿这么多年，我现在要她回来，有什么错吗？”
她说着冷笑一声，完全不给乔建国开口反驳的机会，连珠炮似的道：“别跟我提什么居委会，居委会跟你们穿一条裤子，当然给你们说话，咱们有本事上法院，让法院给咱们评评理去！”
老乔眉头一皱：“李女士……”
“你少来这套吧，”李丹凤抓住了老乔那一瞬的犹豫，奋起追击，“你看看你们给我孩子灌了什么迷汤，现在孩子见了我都跟见了鬼一样，你们要真是诚心收养她，会这么教孩子吗？啊？”
齐晓敏原本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她的职业决定她是那种擅长动手不善动口的人，于是一直让丈夫负责说话，但这会儿也忍不住了：“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吗？整天闹来闹去的，默默见了你为什么害怕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有资格当她妈妈吗？”
李丹凤两道尖尖的眉毛竖了起来，指着齐晓敏骂道：“好啊，你算哪根葱？也敢跑来教训老娘。”
她一边说一边就要往齐晓敏那里冲，被旁边的老师死死拉住了，她挣了两下，尖声道：“自己老公没本事生不出来，就抢别人家的孩子，你个不要脸的破鞋，家里那个小的还指不定是你跟谁生的呢！”
尽管不是第一次听这种谩骂诋毁，大庭广众之下，齐晓敏一张脸还是涨的通红，她又不会骂回去，只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闭嘴！你、你、你……”
老乔一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意示安抚，一边对李丹凤说：“李女士，请你自重。”
“我呸，”李丹凤啐了一口，“老娘最见不得吃软饭的软蛋，绿帽子攒了一大摞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倒跟我提自重，你也配？”
乔建国早被她说得心头火起，只是顾念着还在女儿学校，这才一直忍着，正要开口反驳，旁边忽然“咕咚”一声，紧接着身边的几个女老师都叫了起来。
“谭老师！”
“这是怎么了？”
“晕了晕了，快叫校医，打电话叫救护车。”
……
那天的风波，最终以乔默晕倒被送到医院混乱收场，老乔和齐女士带着小乔默回家，李丹凤失了表演的主场，没能闹起来，只好恨恨离去。
******
乔默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晚上了，谭文卿在这个城市没什么家人朋友，病床边连个看护的人都没有。
不过对于现在的乔默而言，倒也算是个好事。
听过尼莫的解释之后，乔默才知道，原来是她精神状态的不稳定，加上谭文卿身体的羸弱，差点让她和这具身体的连接差点断掉。
要是再来一次，搞不好她就彻底回不来了。
乔默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白惨惨的灯光，头一回真切地感受到了抑郁症对她身体和精神的影响。
——有些事情，不是仅仅经历过或是想通了，就不会再难受的。
******
所幸尼莫给乔默友情提供了“抗抑郁道具”，也就是她现在叼着的“烟”，一根下去，能保持24小时“精神振奋”，让她不至于因为胡思乱想而把任务搞砸。
可惜就是味道太膈应人了一点。
乔默拿出自己当年吃苦瓜的勇气和毅力，又吸了一口“抗抑郁道具”，随即脸色发绿地感慨道：“你说人家小说里的女主重生穿越，要么宠冠六宫，成为历史传奇，要么嫁入豪门，躺在人民币里睡帅哥。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混成了这个样子呢？”
尼莫无语片刻：“我觉得你应该先反思一下自己看的都是些什么小说。”
“唉，是我没能跟上主流的大部队啊。”乔默吁出一口味道感人的白烟，只觉得胸口压着的那股重量也像是随着那口气吐了出去，松快了不少。
果然良药苦口，这道具见效还真是挺快的。
乔默忍不住又连吸了几口，觉得那股苦味似乎都不再难以忍受了。
“你知道这个道具为什么设计成香烟的样子吗？”尼莫忽然说道。
乔默眯着眼深吸了一口：“饭后一口烟，赛过活神仙？”
尼莫：“是为了提醒你，这个道具虽然见效快，但它跟香烟一样具有成瘾性，而且使用时间长了会对身体产生不可逆的损伤。”
乔默挑眉：“那干嘛不干脆设计成白粉的样子，岂不是警戒作用更好？”
尼莫的声音毫无波澜：“因为我还不想让你被人发现送进戒毒所。”
乔默：“……”言之有理，没毛病。
她默默地吸了几口烟，忽然说：“其实我还以为这些事在我这儿都算过去式，毕竟死都死了，李丹凤一个……”
她顿了一下，到底没把心里那个恶毒的词说出来，只是说：“她还能把我怎么样呢？”
她曾经也对这个想法深信不疑，没想到却还是被身体的反应泄了底。
原来这个女人一直是她的噩梦，无论她年岁几何，无论她是死是活，从未变过。
说话的时候，乔默的手指一直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的喉咙——那是她对死亡最深刻的印象——颈骨折断的痛苦和无法呼吸的恐惧。
尽管这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也足够刻骨铭心了。
哪怕再对“死掉”这个事实装的云淡风轻，她也骗不了自己，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不想重蹈覆辙。
但坠落只不过是结果，她希望命运这列火车能在脱轨前扭正车头。
如果可以的话……
乔默的心思几乎是下意识地通过太阳穴上的“能量片”传给了尼莫：“我想……”
尼莫却在她这个念头转过之前就开了口：“你想改变自己的过去，或者换句话说，这个世界里乔默的未来。”
“你以为，只要想办法让李丹凤彻底消失，她就不会几次三番找来，这个世界的你就能安安稳稳长大，那些所谓的厄运也就都不会降临了。”
乔默沉默了一会儿：“……唔，你总结得挺到位。”
尼莫：“这话我跟你说过，但你好像从来没往心里去——改变既定事实需要精密的计算和操作，不是你想一出做一出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的。”
乔默掐着烟，指尖的烟气一路向上，缭绕在她眉眼间，掩住了她的表情：“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我的过去就是她的未来，不是吗？”
李丹凤还是会继续作妖，她爸爸妈妈还是会去世，她还是会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哪怕这个世界都是假的，她就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尼莫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克制的情绪：“我知道你现在急于做些什么改变这一切，我阻止不了你做这一切，但我只有一个请求——”
“你再等一个星期，因为一个星期之后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那时候如果你还想要再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拦着你。”
乔默沉吟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楼道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和两个女生聊天的声音。
乔默手里还拿着烟，明目张胆地违反“教学楼内禁止吸烟”的校规，生怕被学生撞个正着，左右看了一眼，最近的垃圾桶还在卫生间，于是连忙小步跑了过去。
那两个女生的声音顺着楼道传了过来——
“我妈听人说的，”一个女生说，“那个女的是个站街女，喇叭巷墙上喷的那个电话就是她的。”
另一个女生的声音里带着好奇，问：“什么是站街女啊？”
“嗐，这你都不知道，就是……”那个女生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因为谈及所谓的“禁忌”话题而显得十分激动，“妓女呀，你以为她把电话弄到墙上是干嘛的，想找女人的男人打那个电话，她就送上门了。”
“哦哦，”另一个女生大概是在点头，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那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乔默要是摊上这么个亲妈，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两个声音一边说一边往卫生间过来了，乔默愣了一下，飞快转身钻进了一个隔间里。
而那两个女生说的兴起，完全没有发现卫生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不是真的那人家敢闹到人社区，闹到学校来吗？”那个女生像是冷笑了一声，“不过那种女人忽然来学校找女儿，你以为能安什么好心思吗？”
另一个女生问：“什么心思？她不是想要回抚养权吗？”
那个女生声音里满是鄙夷：“你到底动不动脑子，那个妓女又没钱又没工作，找个未成年的女儿难道是出钱送她读书上学吗？”
“啊，你不会是说……”
“她肯定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做不动生意了，想带她女儿一道，好替她挣钱呗。”
“哎，你别瞎说……”
“我才没瞎说，那个女的十来年前就住在喇叭巷后边那栋破楼里，我们院里扫地的大妈以前就住哪儿，经常见她往家里带男人。”
她说着刻意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他们说，她不光是做那些男人的生意，还专门找那种有特别癖好的男人，你知道吧，就是那种……只喜欢小女孩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第76章 第九章：谣言原上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