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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首次登台献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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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台献歌并不难,关键在于你让我什么时候唱,要我在幼儿园里,我会屁颠屁颠连滚带爬地跑上去一口气叽里呱啦给你吼十来首,绝对没问题————
陆天翔抬头一看,只见巨大的红色霓虹灯招牌上三个字:浪淘沙。怎么是这么奇怪的名字,招牌下是一个屋顶结构的外部装饰,正门是一个门廊,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红色工作服的女服务员,分别站在两边两根雕花立柱旁。虽然门廊不大,但门口配得起服务员的想必也不是家小店。
陆天翔站在那里,不怎么愿意进去,因为在他想来不管怎样也得是一个正正规规的餐厅,有优雅的环境,礼貌的服务生,甚至还有小提琴或钢琴的轻音乐。但显然这里跟他之前想的完全不同,没有他预想的一切。这里根本不能算是吃饭的地方,这里是酒吧,是夜店,是都市单身男女夜晚耐不住寂寞来找乐子的地方,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是来寻求一夜情的地方,这根本与自己所想的差到了十万八千里。
他终于忍不住:“不是,怎么来这种地方。”
李燕像是猜到陆天翔会这么说:“走吧,进去了你就知道了,我是特意选这里的,位子都订好了。”
陆天翔有些吃惊,觉得自己像是在被李燕牵着鼻子走,完全掌握不到方向。他不再争辩,既然位子都订好了,只好进去,他这时候希望自己腿是好的,那样自己可以掌握主动,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一个女人不知道带到什么地方去。
“欢迎光临——”两位女服务员深深一鞠躬,拉开两扇门。刚进得门内,一男服务突然像是从地底下冒了出来,跳在眼前,眼睛瞟了一下陆天翔的残肢,随即问道:“请问两位预定了没有。”
“有。”
例如像甚是惊讶,还预定好了,看来她对这里是很熟了,但一想又不是滋味,她怎么经常来这种地方。
“哦,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服务生说着利索地翻开记录本,准备开始找。
“李燕,我们两位。”
“哦,有,两位请这边走。”服务生伸开右臂,往前引路。
他们进门来所在的是门厅,这里只有两盏暗黄色照明灯,勉强可以看见纸上的字,正前方是一面墙,白色的墙壁经灯光照射也显暗黄,墙上掏了一个巨大的壁橱出来,上面挂着硕大的三个美术字“浪淘沙”,两侧各有一个花篮。墙看上去完全是为了隔开后面的大厅砌起来的,让人不禁想对里面一探究竟。他还是觉得不是滋味,至少这昏暗的灯光就让他觉得不舒服,酒吧都是这样子的,光线昏暗。
跟着服务生,绕过墙壁,眼前豁然开阔。
这是一个足有两个阶梯教室那么大的大厅,大概是时间还早的关系主照明灯光全开,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昏暗和混乱。圆桌与方桌每隔一张,以一个高台为中心向四周以辐射状排布,左侧是一长条的吧台,跟大多数吧台并无二致,但她的酒架是用波浪线一般的蓝色木板分割成一个个小格,所有的格子里都摆了酒。大厅的右侧是一连六个分隔开的高台,两级台阶上去,每个高台上是一张呈环抱状的沙发,面向最前面的舞台。天花板被设计成了夜空的形状,顶上挂着无数的星星,在最中间的是一个巨大的发着黄光的月牙,天花板上密布着各种可变色或可旋转的彩灯,只不过这时候没有完全开启。整个大厅最为醒目的就是前面的大舞台,这是一个足够容得下一只完整乐队的舞台,舞台的背景是蓝色幕布,两边挂着树枝形状的装饰物。舞台上摆放着架子鼓,键盘等各种乐器,这时候还没有演出。舞台的右侧是一个DJ台,在舞台与圆桌区之间是一个不大的舞池。
他们被引到了靠墙的左前方的一张圆桌上。李燕正要为陆天翔拉开椅子,他上前了一步:“能让我自己来吗。”
李燕先是吃惊,抿嘴一笑,让开来。陆天翔将一根拐倚在桌边,走到另一边,拉开椅子,一个手势,示意她坐过来。李燕没想到他是让自己坐过去,埋头一笑,一甩头发,坐在了陆天翔拉开的椅子上,等他也坐下,李燕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还蛮绅士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嗯,不是,只是觉得应该就是这样。”
“这里还可以吗。”李燕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
“嗯……”他也说不出好还是不好,“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吗。”话虽这样问,但他不希望这是真的,难不成来这里做服务员不是。
李燕一笑,指了指那个舞台:“唱歌。”
“唱歌?”
“嗯,唱歌挣钱嘛,也算打工啊。”李燕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份牛排。
陆天翔一时来了兴致,大学里打工挣钱的人很多,做各种工作的都有,但唱歌还是平生遇到的头一个,他首先想到的应该工资很高:“那现在不唱了吗。”
李燕突然收起了笑容,眼神有些飘忽:“早就不唱了,这里也很久没来过了。”
“为什么呢?”陆天翔顺口问道,但问完就后悔了,自己不应该这么刨根问底的。
李燕显得更为不安,甚至无法正视看陆天翔的眼睛:“因为一些原因。”
他知道不该问下去了。过了一会儿大厅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些吵闹。
“这里的西餐还不错吧。”
陆天翔没怎么吃过西餐这玩意儿,一时说不上来,只好尴尬地笑笑。
李燕左手撑着脑袋:“你笑得好天真啊。”
陆天翔被她这么一说越发觉得不好意思,本想收起笑容却笑得更天真了:“也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他放下刀叉,喝了一口西瓜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其实,你知道吗,今天下午说那番话是花了我很大勇气的,我也从没约过女孩子。”他又喝了口西瓜汁,“所以,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愿意来,如果……强迫……也不是,就是请你原谅。”陆天翔越说越找不到词汇,心里想的跟嘴上说的搅在一块,乱成一团。
李燕把落在眼前的头发往耳后轻轻撩了一下,这一撩撩得陆天翔心旷神怡。她侧着头说:“陆天翔,你这话跟我说不要紧,但要是哪天在你女朋友面前可千万别这么说。”
陆天翔很是诧异,虚心请教。
“你这么说不显得很没自信吗,作为一个男人,其实是要有点霸权意识的,大多数女孩子第一次被约出来都是男生强迫的。”陆天翔恍然大悟,顿时觉得这三岁的差距真不是盖的,李燕比自己想象得要成熟得多。
正当他惊诧至极,只觉眼前出现一只手,嘴唇上有触觉,定睛一看,李燕正拿着柔湿巾给自己擦嘴:“水果汁都挂下来了。”他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脸刷得一下绯红,心脏好像是被电击了一下,“砰砰砰”跳得那叫一个快。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接过李燕手里的柔湿巾:“不用,我自己来。”偏偏一时慌张,手臂神经不跟着大脑走,一把紧抓在了李燕的手上,因为心慌意乱,手都忘了松开。
“喂。”李燕一愣,赶紧挣脱。
陆天翔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死拽着人家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松开,慌忙找刀叉。额头上沁出一颗巨大的汗珠来,跟日本动画片里的人似的:“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燕禁不住捂嘴一笑,甩了甩头发:“还有,当着女孩子都这样了,就不要说对不起了。”
“啊,哦,是,是的。”陆天翔的紧张还没消散,举起杯子咕噜咕噜两口把西瓜汁喝了个精光,以压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你有女朋友吗。”李燕突然想到不能这么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陆天翔一开始以为李燕她是不是……但一想不可能,新送来的西瓜汁又喝了一大口:“嗯,女朋友没有,有喜欢的。”
李燕很是吃惊,她没想到陆天翔这么坦白:“哼,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男生,我这样问他,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这么诚实的,甚至,诚实地有点傻。”
陆天翔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但自己确实怎么想就是怎么说的:“不是,我们已经算作朋友了?”李燕点点头,他继续说:“我觉得在你面前没必要骗你什么的。”说着耸了耸肩。
“你总是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吗?”
“也不是,至少,我觉得在你面前没必要隐藏什么。”
陆天翔的天真诚实让李燕有些触动:“她叫什么名字,你们班的吗。”
“嗯,叫徐睿。”
“嗯,一定是个美女吧。”李燕敲着下巴故意盯着他,“她呢,有觉察对你有点意思吗。”
陆天翔放下餐具,很无奈地一笑,李燕不知道他笑什么。他看了一眼李燕,觉得她很天真:“我……从没想过会有女孩子喜欢我这种人。”
李燕眉头一皱心一沉:“你怎么知道她就对你没一点意思呢。”
陆天翔一下把餐巾摔在桌上:“哼,怎么可能,换作是你,你会喜欢上一个残疾人吗。”
李燕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忽然发现陆天翔的心理问题很严重,他的自卑感强烈到了已经掩盖了其他的所有优点,他太多地注意自己是一个残疾人,并且以此作为看待一切问题的中心点,她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想法一定要帮他更正这种极其消极的思想。
“话是这么说,但你自己不能这么想啊。”李燕心平气和地说。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想呢。我是一个残疾人,就这样。”陆天翔的情绪有些失控,自从初三以来,每一次谈到自己的残疾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他认为这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可是,你要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像你一样啊,他们都没放弃希望。”
“哼。”陆天翔冷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这世上还有千百万人比我痛苦百倍,他们可能手臂残缺,他们可能下身完全瘫痪,他们可能看不见光明,也可能像霍金那样可怜得只剩下手指能动,但你这就好像是在要求我骑自行车摔得头破血流了,还要爬起来感谢上帝谢谢你没要了我的命,还有更多人比我摔得更惨的。这可能吗?不可能的。”陆天翔激动地忘记了这里是餐厅,也忘记了这是李燕。
李燕眉头紧锁,她终于领略到了一个残疾人的真正身心,这个长有一张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英俊脸庞的人内心竟是这样的灰暗和绝望,简直没有任何色彩,好像这条残肢包围了一切,把所有的色彩隔绝在外,他就像是一只受伤了躲在黑暗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狗,看不到外面的光明,只看到包围自己的黑暗。
她没有马上反驳他的观点,她知道这时候陆天翔正处于情绪失控的边缘,他的心理其实很脆弱,再争辩下去好好的一个晚上只可能不欢而散。她吃了两口东西,等待他平静下来。
“那么,现在我说了。”李燕看着他,陆天翔放松了点,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过分了。
“那么,你有给她过什么表示吗,比如表白,写纸条,约她?”
“没有。”陆天翔冷冷地说。
“为什么,你不喜欢她吗?为什么没有行动呢。”李燕试探着,尽量找出一条宽阔的路。
陆天翔看了一眼李燕,往后倚着,咂了一下嘴:“我怕她会反感。”
“哦,是因为你怕,所以你不敢。”李燕故意吊他。
“也不是,就是,因为没有女孩会喜欢我这样一个人,你贸然去表示不是让人家反感和为难吗。”他试图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李燕笑了笑,歪着脑袋,看着陆天翔低下的眼睛:“你是在为她考虑。我知道了,你怕她为难,怕她不好意思拒绝你,担心会伤害你。”
“嗯,是吧,就像我下午约你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陆天翔显得很无奈。
李燕一把抓住机会:“是啊,你怎么没有对她像下午约我时那样的勇气呢。”
“可是……”
“你就是考虑得太多,你怕她会怎样,怕她会怎样,所以你不敢。我想你下午一定是抛弃了一切顾虑说出那样有勇气的话的吧。”李燕故意抬高语调,显得慷慨激昂一些。
“我……”陆天翔觉得李燕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自己顾及的最深处,并且实实在在地震动到了自己。
“有时候,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要知道成功的人永远不会考虑失败了会怎样,谁不怕失败,但怕的话哪来的无数次失败后的成功呢,不是吗?”李燕循循善诱地说。
陆天翔咧嘴一笑:“你今天不是来开导我的吧。”
东西早已吃完,不知不觉两人已坐在这里聊了两个小时,都快八点了。陆天翔因为喝多了西瓜汁上了两次厕所,都是李燕搀扶着去的,每一次脸都是红到耳根,尽管李燕不会进去,但他还是觉得别扭得很,一个女孩子搀扶自己上厕所,这要让那帮鸟人知道了还不被他们笑话死。这时候大厅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绝大多数都是吃完了饭来喝酒解闷的,熙熙攘攘的。正当陆天翔想怎么舞台上没表演时,忽然台下不知哪冒出一支乐队,调试了一下乐器,开始表演。
陆天翔出于对音乐的热爱,以前想过组建一只乐队,但谈何容易,整个小镇上会弹键盘的就他这么几个,会架子鼓的根本没有,贝司这东西学起来简单,但谁又会买把贝司去学呢。后来残疾了就根本打消了这个想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酒吧里真正的乐队演出,正中间坐着一个鼓手,他掌握着乐曲的速度和节奏等重要因素,在爵士乐中尤其如此,一位好的鼓手不仅要对音乐的力度,音色以及速度加以自然的控制,与其他人充分融合,更要通过激情四射的敲击能把全场的气氛High到最高点。让他没想到的是台上的鼓手竟是一个女孩子,他虽然不觉得女孩子敲架子鼓有什么不好,但总以为在打击的力量与全场气氛的带领上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鼓手的左前方一点是键盘手,键盘也是陆天翔最爱的乐器,以前一个人表演的时候能用键盘混出各种音乐效果,虽然键盘不是乐队的必要组成。与键盘手位子相对的就是贝司手,贝司是爵士乐队中必不可少的一样乐器,大多数人都以为主唱是乐队的核心,其实不然,电贝司才是整支乐队的灵魂,他在整个演奏中的地位是最高的,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贝司手就不能算是一支好的乐队。站在最中间偏左的是吉他手兼主唱,有时候再多一个的话会有两个吉他手。很多人都以为一个乐队里主唱总归是最风光的,最耀眼的,其他人都是陪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像花儿乐队里的大张伟,或是飞儿乐团里的飞儿。但乐队是一个整体,每一位成员都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有了三四个人甚至是五个人的通力协作才能在舞台上表演出High翻全场的疯狂音乐。
乐队演出与个人演唱是不同的,她不需要伴奏,而是用四个人的爆发力与即时的舞台激情点燃台下观众的热情,这就是乐队的特点,当下地球上最当红的乐队莫过于林肯公园,陆天翔最大最大的奢望就是要是能看一场他们的现场演唱会该多好,死都值得。
乐队唱的是一首英文歌,陆天翔完全听不懂,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上面的四个人完全是为了工作在那里演出,没什么激情可言,一曲完毕,只有前排星星点灯的掌声,如果说有什么让他感到吃惊的话,就是鼓手的鼓点敲得实在是恰到好处,就他懂音乐的人看来,也没有任何瑕疵,之前他担心的女生力量上的问题也根本不存在。
陆天翔跟李燕说了两个小时自己的情况,哪里人,家里有谁,父母都干什么,还有平日里一些有趣的事。
“你数学好才学应用数学的吗,我觉得数学太难了,尤其是你这种专业数学,书本都跟天书一样。”李燕话语间表示可怜,但还是对陆天翔聪明的头脑表示钦佩。
“也不是……”
“你怎么总说‘也不是’,你的口头禅。”
陆天翔笑笑,继续说:“我的分数高出了本一线二十分,父母把本一的六个志愿全填了医学院,本二的前五个志愿也都填了医学院,他们想总归会录取的,多一个就敷衍似的填了个应用数学,要不是好在这个敷衍,说不定大学都上不了了,因为医学院不肯收我。”
陆天翔无比无奈的表情让李燕是既吃惊又心疼:“怎么会这样子。”
“我数学是好,但只是有点小聪明而已,根本不是我喜欢的,所以现在我一点都不想学。”陆天翔抿了一口白干,这是刚才李燕要的,说喝点酒有点情调,他没喝过酒,不过觉得这白干味道挺不错的,有点甜,不像啤酒那么苦,也不像白酒那么辣。
“那你以后做什么呢。”李燕甚是关心的问,她对陆天翔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以后?”他看着舞台上的表演,“我爸是镇上医院的副院长,害怕没有个轻松的办公室坐坐么?”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对未来的绝望,他自己知道这样的未来不是他想要的未来,却注定未来就是这样子,“我注定要活在父母的翅膀下,靠着他们活一辈子。”人生最痛苦的就是未来已经是注定的。
李燕理解他的消极,理解他对未来的绝望,她不再去说服他,只是打心底里觉得他是很孤独,很可怜的,他需要有人给他温暖,有人给他鼓舞,有人给他前进的信念,要不他会永远活在黑暗里。
“我能什么话都跟你说吗,你愿意听吗,会不会觉得很烦。”陆天翔说到一半停下来问。
“怎么会。”
他满意地笑了笑,继续道:“说实话,我不想自己的未来是这样的,我渴望飞翔,我渴望真正飞出父母的怀抱,高考前我下了死心一定要考去上海,我英语不太好,为此考前的一个月我每天四点爬起来背英语课文,尽管老师不作要求。但我还是没能斗过父母,他们还是决定了我的未来,当他们在我的志愿表上写下由他们选出来的志愿的时候,我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你知道吗,我就像是一只折了翅膀的小鸟,比关在笼子里的小鸟还可怜,因为关在笼子里的小鸟知道有一天一旦出去了他就能飞向蓝天,他哪怕到死都不能出去,但会一直抱着希望,因为他知道自己能飞,而我呢,我就站在外面,没有任何的牵绊,但命中注定我无法飞翔,我的未来因为这只折了的翅膀就是注定了的,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湛蓝的天空流眼泪。人是一种时刻活在希望里的物种,正因为未来是未知的才有探索的激情与动力,但我的未来却是注定且如此地清晰可见,最可怕的就是这点,你知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多么地绝望,绝望到有时候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陆天翔两眼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彩色灯光的照射下真是一双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李燕站起来,将椅子紧挨着天翔,掏出包里的手绢给他,垂下头从下往上看着天翔。此刻的他在李燕眼里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一个没有人来爱的孩子,他孤独,痛苦,绝望,让人感到无比的心疼。
“对不起,不好意思,我说过你可能不会要听的。”陆天翔没有接过手绢,因为那手绢很香,很干净,他怕弄脏了。他直接拿起纸巾,迅速地擦了一下。
李燕温柔的一笑:“没关系的,我们不是朋友吗,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应该说出来。”
“可是我们才刚刚成为朋友,要不是我约你,恐怕永远也成不了朋友。”陆天翔后悔自己这样动情了,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话锋一转:“一直在说我,说说你吧。”
“我?”李燕眼神往下垂了一下,此刻她也面朝着舞台:“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嗯?哦,一般,没多少激情,就那个鼓手还不错。”
“对了,你不是对音乐很感兴趣的吗,要不上台来一首,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
“啊?可以吗。”
“当然了,上台50块一首歌,不知道这价钱有没有变,去吧。”
陆天翔环顾一下四周,坐满了人:“不了吧,人太多了。”
“如果喜欢音乐的因为人多就不敢上台的话那这世界就没有音乐了。”李燕说。
“可是……”
“你下午约我的时候不是不在乎自己是个残疾人吗,现在就因为在意这个不敢上。”李燕下定了决心要让他唱,现在的他太缺乏自信了,唱歌或许就是获取自信的最好方法,因为只要唱得好,掌声就是最好的肯定,这点上几乎所有舞台艺术都一样。
陆天翔被李燕这么一说没了退路,一个残疾人要求别人不歧视自己首先自己不能歧视自己,若是不敢上他还有什么理由要求别人的尊重呢。他点点头,李燕叫来了服务生。
“我送你上去。”
“这次真的不用,我自己上去。”陆天翔坚定地看着她,李燕不再坚持,坐了下来,让服务生跟在后面,以防上台的时候不方便。
服务生跟台上的人打了个手势,他们停了下来。陆天翔定了定神,深呼吸了两口,但还是因为紧张手心开始出汗,他忘了上次登台时的情形,在一步步迈上台阶的时候他极力回忆聚光灯下的那种感觉,但回忆不起来,因为以前学校里演出都没有聚光灯,但是这里,整个会场都是昏暗的,唯独台上几盏聚光灯将舞台的中心照得通亮。
他不敢往台下看,其实从这里看台下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聚光灯的效果除了照亮主角外就是把主角的视野隔离开来,因为个人面对着一大群人的目光容易紧张。相反你台上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表情在台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陆天翔刚刚走到舞台左侧,就听见下面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这使得他越发地紧张,拄着拐杖的手心直冒汗。他尽量做到让自己充耳不闻台下越来越大声的骚动,一步步稳稳地走着,他可不希望在这里突然摔一跤。
乐队的主唱已经下台去,其余的三个人看着他,两个人盯着他的脚,只有那个鼓手看着他的脸。
“我来弹吉他,只需要架子鼓,谢谢。”陆天翔坐在了台中央稍微靠左侧一点,服务生帮他把话筒驾到了最合适的位子。台下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他在原先的方位费了好大劲才隐约找到李燕的面孔,正要开始唱,忘了跟鼓手嘱咐一下,转过身。
陆天翔这才看清她的脸,这是一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子,面容清秀,齐耳短发,带着一副深红色边框不带镜片的眼睛,着装很简单,一件白衬衫,一条起装饰作用的红色领带,见陆天翔转过来,她首先露出一个微笑,头微微点了一下。
“啊,你好。”他有些不自在,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女孩子给自己伴奏过,又看到人家好像比自己成熟一些,不免紧张。
那女的没想到陆天翔还会问好,微微张着嘴:“啊,你好。”
“待会听我的口令,你先开始,行吗。”
“哦,好。”她点了点头。
坐定后调整好了姿势他想就这么开始不太好,总要说点什么才行,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上台,无非就是报个节目名字,但这里,第一次有这耀眼的聚光灯直照射着他的眼睛,他可以感觉到额头上淌下的汗珠。他拍了两下话筒,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忽然台下爆发出一阵哄笑。
“上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什么时候都忘了。”台下又是一阵笑声,“《大城小爱》,献给我的朋友。”陆天翔尽量自然地把手伸向李燕所在的大概方位。
李燕忍不住捂嘴一笑,她没想到陆天翔会这么做,霎时间,全场的人都往她这边看来。
台上,陆天翔尽量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转头对鼓手说:“One—two—one—two—three—four。”
鼓点响起,两节过后吉他声也跟着起来。
乌黑的发尾盘成一个圈
缠绕所有对你的眷恋
隔着半透明的脸
嘴里说的语言完全没有欺骗……
“哇哦……”陆天翔唱了没两句,全场爆发出一片惊叹之声,尖叫声掌声跟着四起,刚才还有些沉闷的会场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所有人一分钟前都不知道这个残疾人上台要干什么,但一分钟后的现在,陆天翔用他学王力宏学得惟妙惟肖的歌声一下子征服了全场所有人,到处是不可思议的惊叹声,怎样的不可思议,如果你转过头去会以为是原唱。
李燕本以为他只不过是平常地喜欢唱歌,弹点乐器,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突然爆发出来的震撼效果。她不敢相信地捂着嘴,心里不停地感慨,天啊,他真是一个太让人充满惊喜的人,简直不可思议,这或许就是上天对他的恩赐,这简直犹如天籁般的歌声,和配合地天衣无缝地吉他乐,李燕唱过歌,所以她知道吉他弹的好坏。还有这恰到好处的打击乐伴奏,简直跟原唱一模一样。她捂着嘴看四周,坐她旁边一桌的三个女人兴奋地像是见了白马王子,因为这里的桌子靠前,所以能看清陆天翔的脸,那三个女人显然也被陆天翔惊人的外貌吸引。
“哇,长得好帅啊。”穿红色吊带裙的说。
“不是帅,怎么说,哎呀,反正,你们看那双眼睛。”穿长筒黑色丝袜的女人说着,三个人一起探身观察他的眼睛,又是一阵骚动。
李燕背靠在椅子上,难以置信地笑着,简直是上天弄人,要不是残疾,他绝对是通州大学里最闪耀的一颗星,绝对是一卡车,不,是一火车女生追逐的对象,绝对是一个足以创造平民奇迹的人,不管是上海的好男儿,还是湖南卫视的快乐男生,没有一个可与现在台上全身心投入表演的他比。他简直是矛盾的结合体,残疾也就罢了,偏偏还要长得俊美逼人,偏偏还要歌声如天籁,偏偏还要会弹一手天衣无缝的乐器,李燕忽然理解难怪他会这么地绝望,原来他本应该有无比美好的未来,但就因为残疾葬送了他一切希望。她庆幸今天来这里是来对了,本来她知道陆天翔会唱歌,只想让他随便唱一首,给点鼓励,但没想到造就了今晚这里最大的轰动,她相信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怀疑今晚来这里是否值得。
陆天翔弹了一个收尾调,全场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尖叫声,口哨声响彻会场的每一个角落。连刚才下去的主唱都在一旁拍手叫绝。他还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站起身准备下去,忽然想到鼓手,转过头,却见对方正看着自己:“哦,谢谢。”
那个女孩子看陆天翔出了神,没料到他会回过头来,一时慌神,两根鼓槌掉在地上:“嗯,不谢。”
“天啊,这就是你唱的。”陆天翔回到座位上,李燕难掩兴奋之情,捂着嘴看着他。
“嗯,有不好的地方吗。”刚才掌声雷动,陆天翔知道没什么问题,这么问只是迎合一下需要而已。
“怎么会!陆天翔你太让人吃惊了,我,你唱得这么好,你学过声乐的吧,吉他还弹得这么好。”
“小时候学过一点,其实我弹得最好的是键盘,但这首歌不合适。”
“陆天翔,你还有什么才能藏着我不知道的啊。”李燕惊呼。
“呵呵。”他被夸得有些飘飘欲仙,“没有了。”他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即使是初三以前,也从没有人这样毫无保留地夸赞过他,更不要说现在很多人都朝这边看着。
这时刚才旁边那桌的三个女人比李燕还要兴奋,因为现在她们可以清清楚楚地观察这个人,红色吊带裙说:“我说吧,就是帅呆了。”
陆天翔听到声音往这边看,另一个着低胸束腰衫的女人尖叫说:“你们看,你们看,他的眼睛,好大啊。”
“就是,那个……”穿长筒丝袜的女人说。
“我倒觉得没什么,这根本不影响。”
陆天翔回过神来大口喝了一口白干:“说真的,台上我紧张死了,手心都冒汗呢。”
李燕嫣然一笑,觉得陆天翔单纯地像个小孩子,得到了如此前所未有的掌声他竟然一脸得意的表情也没有:“不会啊,我觉得你的舞台感觉很好哎,一点也不怯场,要换作别人,当着这么多人都唱不出来,更何况你……”李燕立马刹车,咧嘴一笑。
“以前都是在学校里,顶多顶多就是在医院的元旦晚会上,从没在这种地方。”
“你唱歌的声音真的很好听,真的,很空灵的那种感觉,像山谷里的回声似的。”李燕的赞美再一次让陆天翔有种如坐云端的感觉,人都快飘起来了,“那个打架子鼓的女孩子刚才一直看着你呢。”李燕说着就指向台上那个人,陆天翔一瞧果真。那女孩像是发现他们在看自己,赶紧收回目光。
谈笑间,服务员走过来,躬身把50块钱放在桌上,又将盘子里的一束玫瑰放在了李燕的面前:“两位,我们老板说钱不收,还有这花是给这位小姐的。”
陆天翔下意识地看看李燕,李燕一脸茫然,她以前是在这唱过歌,是经理找的她,但并不认识老板,再说这是两年前的事了,还有这玫瑰花是什么意思。
陆天翔还处于一脸茫然之中,李燕率先开口:“你们老板是哪位?”
服务生让开来,伸手一指,只见从灯光昏暗处走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