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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补办申请表(改) ...

  •   人,就是上帝棋盘中的一颗颗棋子,当他要让你俩在注定的时间注定的空间相遇,纵使你使尽闪转腾挪幻影遁形上天入地之术,也无从躲避————

      “啊?”陆天翔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了找书记院长签字他可是辛辛苦苦跑了两个下午,现在一个陌生人竟对自己说她把表格弄丢了。
      李燕急忙说:“哦,你别急,要不我帮你去弄吧。
      陆天翔突然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纵使对方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他还是吼起来:“你怎么弄啊。”
      李燕没想到陆天翔的口气突然这么凶,心里不禁有些委屈,都怪自己要做这个好人,现在弄成这副样子:“不是,你告诉我去哪里签字,我重新打印了帮你去。”
      陆天翔不由得发起火来:“我为了书记签名花了一个下午跑去文峰校区,你就这么弄丢了,你怎么搞的。”陆天翔说完后忽然发现自己的口气太重了一些,好歹别人也是好心,怎么就不顾所以然地骂起人家来。
      电话两头不由得同时沉默,李燕可以想象他为了几个签名要走多少的路,但她真的没想到对方竟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陆天翔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错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李燕突然打断了陆天翔,横下了决心:“没关系,我弄掉了,当然要帮你弄起来,你告诉我,你学院的院长书记办公室在哪里。”
      陆天翔没想到对方的态度这么好,赶紧推辞:“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我说了,我一定要帮你的。”李燕执着起来。
      陆天翔看了看刚还兴奋不已如今都愣在一旁的王凯他们:“算了吧,我自己去。”陆天翔说着直接挂断了电话,这件事只能自认倒霉,谁叫自己随便相信别人的,再说了,也不可能让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自己跑到文峰校区。
      正当王凯他们想问到底怎么回事,电话又想了起来。从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李燕恼怒的吼声:“陆天翔,你敢挂我电话。”
      陆天翔吓得差点手机掉地上,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这么直呼自己的名字,还说出这样的话:“喂,我怎么不能挂你电话了。”
      “我说过了,申请表是我弄掉的,我一定要帮你补起来,你挂电话什么意思啊。”
      陆天翔被对方弄得甚是窘迫,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这种脾气的女孩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但,但是,签字一定要我亲自去的。”
      “那我就陪你一起去。”李燕的口气甚是坚决,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陆天翔还是觉得不妥:“可是,我们,都不太认识,怎么好意思叫你走……”
      没等陆天翔说完,李燕气愤地打断他:“那你刚才为什么发火啊。”陆天翔被问得哑口无言,是啊,现在不好意思叫人家去,刚才又冲人家吼,“约个时间,我陪你一起去。”
      “可是,你不要上班啊。”
      “我说到的就一定会做到,我上不上班与你无关。”李燕说着合上手机,身体不禁一阵,感觉刚才自己像着了魔似的,她知道自己生气的时候总是这样,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经过大脑,现在倒担心起这个陆天翔会不会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啊。李燕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在另一个抽屉里翻来覆去,把所有东西都翻在了桌面上,但就是找不到。

      陆天翔本不想麻烦这位很热心却着实让人感觉很凶悍的医生,以为自己不打过去对方就不会打过来了,但当李燕再次打电话来时,得知她把申请表都打印好了。陆天翔一想没办法,再者这申请表是要从校园网上下载的,再到外面出钱去打印,现在人家都准备好了,他也不想自己再麻烦,跟李燕约好了星期五的下午。
      随着天气的渐凉,天空不时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陆天翔没穿雨衣,走下楼,遥见不远处一个女孩子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淡黄色的绒线衫,右臂挎着一只白色的皮包,包上挂着一只蓝色的玩偶,左手拿着一把紫色的雨伞。
      陆天翔站在远处正想是不是这个人时,李燕一路小跑跑了过来。
      陆天翔还是不敢确定,之前只看过穿白大褂的医生,第一眼见她不怎么认得出来,问了一句:“你,就是那个医生。”
      李燕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不会吧,你认不出我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哦,不是,不是,你一直穿白大褂,今天穿了便装,不太认得出了。”陆天翔看着李燕,嘴里多了一句,“穿便装比上班的时候漂亮多了。”
      李燕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这样一个残疾的男生也会夸女孩子漂亮,换作刚上大学的小女生可能会脸红,但已经25岁的李燕丝毫不会为之所动,大学六年里说过自己漂亮的男生无数,自己早已不以为然了,但眼前这个人的这句话还是让她微微吃了一惊。
      “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李燕。”
      “我说了不用你去的,要到南校区,很麻烦的。”
      李燕停下来,对着陆天翔:“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我都来了,难不成还回去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去也没什么用处,我照样走一趟。”
      李燕看了一眼陆天翔的残肢:“那你那天为什么发火呢。”陆天翔刚想辩解,李燕抢着说,“还不是你走一趟不容易,你说是一个人走一趟容易还是有个人边说话边走。”
      陆天翔理解了李燕的意思,李燕接着说:“本来我帮你去办就可以了,但你说不行,我把你的东西弄掉了怎么也得补偿吧,就算陪你走一遭喽。”
      陆天翔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是没什么用。”
      李燕一跺脚,瞪着陆天翔:“那你要怎样,是不是要我挽着你。”
      “啊?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天翔知道自己不该再在这个问题上争辩,即使现在他都觉得自己跟这个叫李燕的女孩仍然是属于素不相识的那种。
      “那个,医生……”
      李燕“噗嗤”一笑:“你就别一口一个医生一口一个医生的了,我又不是医生。”
      “啊?那你是什么。”
      “我还只是博士研究生,只不过在医务室做临时医生。”
      天翔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竟是在读博士了,自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去读博士,他甚至连研究生也不想考:“哦,那我叫你什么。”
      李燕禁不住又“噗嗤”一笑:“叫我李燕啊。”李燕本想说“你真蠢”,但没好意思说出口,其实是两人的关系还没近到口无遮拦的地步。
      陆天翔这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真是没水准,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实这完全是紧张惹的祸,自从自己是一个残疾人后,他还从没跟一个女孩子这么走在一起过,更别说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是一个比自己要高级得多的博士研究生。
      “那,你几岁啊。”陆天翔突然想到不该问女孩子年龄的,“啊,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李燕看了一眼很胆怯的陆天翔,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成熟的大姐姐,他就像是天性胆小的弟弟,自己有种莫名的要保护他的感觉:“没关系的,我25岁。”李燕想调皮一下,“只要你不说出去可以了。”
      “呃,绝对不会,绝对不会。”陆天翔一脸正经赶忙保证,惹得李燕又是一笑。
      “你总是显得这么……”她想找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这么稚气吗。”
      “啊,不是啊。”陆天翔当然不是一个这样的人,但此时此刻因为内心的紧张他尽量举止小心,生怕有什么地方冒犯到李燕。
      两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大门外的站台,陆天翔很吃力地把拐杖倚在广告牌上,坐在长椅上休息一会,李燕全都看在眼里,禁不住好奇地问:“我能问一下,你的脚吗?”李燕尽量小心谨慎,在她想来残疾人都对自己肢体的残缺是很敏感的,以前上心理学的时候老师就是这么讲的,尽量不要在肢体残疾人面前提及他的残疾。
      陆天翔抬头看着李燕,毫不避讳地说:“没关系的,我不会在意的。”天翔的双手按在腿上,沉默了一会,“初三的时候一个人去市里参加数学竞赛,公交车翻下了公路……”陆天翔说到一半,再次抬头看李燕是何反应。
      李燕不由得一震,对于肢体残疾者来说,若是天生的倒还好,就像天生的盲人或聋哑人,但后天的往往会给人造成很大的心理阴影,这种阴影可能一辈子都抹不掉,更何况已经是初三了,就更不可能忘掉悲剧发生的那一刻。
      李燕也坐下来,心疼地看着这条残缺的腿,要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不由得对他这个本该十分美好的人心生敬佩:“你真坚强。”
      此时的陆天翔不再感到紧张:“没有什么坚强的,总不至于放弃生命吧,没有一个残疾人会因为自己是残疾人而放弃,只要还活着就得面对。”
      李燕突然间觉得眼前这个刚才言语间还显稚气的人说出这种话感到惊讶,确实,也只有残疾人才说得出这种话:“你为什么不坐轮椅,或是装假肢呢。”
      陆天翔看着李燕,这回轮到他感到这女孩幼稚:“轮椅没拐杖方便,装了假肢顶多起个装饰作用,好看一点,没实际用途。”
      李燕察觉出他眼里的消沉,转而问:“你平时除了上课不太出宿舍啊。”
      陆天翔点点头。
      “那干什么呢,这么多时间。”李燕颇感好奇地问,不会是一直念书吧。
      “我?弹弹吉他,给宿舍里的几个人唱唱歌,我喜欢玩乐器。”
      李燕一下子好奇起来:“你会弹乐器,除了吉他呢。”
      “我以前就是学乐器的,吉他,键盘,贝司,基本上各种都会一点。”天翔说到这里眼神里不乏得意,但随即被失落代替。
      “你全能啊。”李燕兴致很高地说,但也立刻意识到,这样一个人,就是才华再多一点,又能怎样呢,这就是老天的不公,作为一个凡人永远无法改变。
      李燕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她也说不出自己为何要在这,自打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就被这么一个矛盾的混合体所吸引,长着这么一副漂亮的脸蛋却是一个小腿截肢的残疾人,接着,又是王科长对他的蛮横无礼,一个素养很高的老教授缘何对这样一个残疾人态度恶劣,让她再一次对这个人感到好奇,最后,又是自己不好,把申请表随手一丢,所以她现在陪着这个人坐在这里。李燕心里觉得有趣,好像天注定一样。
      “陆天翔,为什么王科长对你那样呢。”这是从第一天起就围绕在她脑海里的疑问。
      陆天翔感到有些无奈:“去年大一的时候,体检过不去,我爸搬来书记跟院长,直接跳过了体检这一关,他可能是觉得有失颜面吧,从此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李燕心里想着,怪不得科长对着他这副德行呢,但也不能说科长不好,人都是要面子的,特别是像科长这种老专家级别的,更丢不起这个脸。
      “那今年怎么自己弄呢?”
      “我想自己能做的尽量自己做。”他看着李燕,不知道她能否理解这样一种尽可能自己做的意思。
      李燕怎么会不明白,残疾人一般都力求自力更生,对他们来说,自己亲自完成一件事的意义远不止克服了身理上的不便,更在于他们力求通过这样的努力来证明自己与正常人一样或是并不比正常人差到哪去。
      陆天翔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其实,我不要你来,是觉得你跟我这样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腿,“走在一起会觉得不自在。”
      李燕知道他想说什么,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顾及的是这个,又觉得他考虑问题太全面了些,笑着说:“不会的,没什么的,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可是,你有男朋友吧,我不想……”
      李燕有些吃惊又有些好奇:“你,什么意思。”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反问道,“你怎么觉得我有男朋友呢。”
      “像你这样漂亮的,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呢。”陆天翔说话的时候有些羞涩。
      李燕不由得心窝里一暖:“谢谢,但我没有,哦,你是怕我有男朋友的话不方便是吧。”
      陆天翔点头示意,心里也放宽了一些,不由得瞎想起来,要是我是健康的该多好,要是她不是陪我去填他妈的表格,而是作为情侣一起出去玩该多好,要是……陆天翔赶紧晃了两下脑袋,以清除自己的胡思乱想,因为这是不切实际的,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你总是考虑得这么多吗。”
      陆天翔苦笑了一下:“也不是,只是习惯地站在对方的角度,顾及地比较多。”
      学过心理学的李燕知道陆天翔还有什么话是没有说出来的,换作一个正常人,是不可能处处考虑地这么多的,她知道他之所以有这种想法完全是因为个人的自卑而已,很多时候残疾人表面上都能积极地面对生活,但心灵最深处还是自卑的,就像眼前的他,要是一个正常人可能凭借着这么一张脸蛋早就有女朋友了,但现在的他注定不可能会有女朋友。李燕想到这,再一次觉得他很可怜,虽说只是一小段的截肢,但注定会改变这个人的人生,包括他的思想。人的身体是造物主的完美杰作,这上面容不得一个零件有缺陷。
      就在两人都觉得没什么话要说保持沉默时,公交车从远处慢腾腾地驶来。李燕下意识地去搀扶天翔站起来,陆天翔也没拒绝,被李燕搀着上了车。他一开始以为李燕陪着一起去完全就是多余,但回来的时候,他看着这个坐在窗口的女孩,阴冷的风吹拂着她白皙的面庞,要是以前自己一个人这么走一趟,累不说,有时候因为上下车不方便心里还觉得怨恨,怨恨自己怎么是个残疾人,但今天,他连累的感觉都没有,自己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就是有一个女孩子陪在身边的奇妙感觉。
      事情办得很顺利,书记跟院长的字都签到了,贴上医院证明的复印件就剩个医务科科长签字了。
      回来的时候天空已飘起蒙蒙细雨,虽不大,但很密,天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沉,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此时陆天翔心中唯有的不快就是要是个大晴天该多好。公交车开得很慢,他一路上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燕的侧脸,他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想找点话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突然有些舍不得,自从残疾后,就没有过女孩跟他一起走过了,李燕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但待会一下车恐怕就得分道扬镳了。陆天翔打心底里希望要是成为时常见面,不,哪怕就是时常发个短信的朋友该多好,他忍不住想开口提议,但不敢,自己只是一个残疾人,他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健全的女孩子愿意跟他做朋友,更何况是这么一个高学历的博士研究生,眼前的她也不会例外,恐怕她在想着快点到学校,就可以早点解脱了。天翔想到这彻底打消了这个看似平常但对他来说很大胆的想法。
      李燕望着车窗外,车辆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离学校越来越近,她的心里也越来越矛盾,要不要跟这个人做一个经常联系的朋友呢。李燕自认是一个比较成熟的女孩子,父母都在忙着帮她联系对象了,她并不对陆天翔的残疾有任何介意,相反她对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这是一个特别的人,有着让人不一样的感觉,他不同于自己以往遇到过的男生,一样的肤浅,一样的幼稚,一样的只关心自己的容貌,他让人感觉到一种不可捉摸的内涵,有一种让人去发掘的欲望,发掘他的思想,他的经历,他的生活。也许跟这样一个人做朋友未尝不可,但仅仅是朋友而已,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而已,她知道不可能对这么一个人有什么爱慕之意可言。
      李燕正处在矛盾中,车已停在了校门口,她马上站起来,主动搀扶着天翔拄起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下车。
      陆天翔再三考虑之后,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那个,李燕,谢谢你。”
      李燕一笑撑起伞,举在他的头顶:“谢什么,我应该做的。”
      “嗯,那个……”他突然紧张地说不出口。
      李燕不禁一愣,意识到他是要说什么,不会是要我做他女朋友吧,李燕赶紧否定自己的这个怪诞的想法:“你要说什么。”
      “嗯,今天谢谢你,要不……”陆天翔停了下来,转身对着李燕,“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李燕着实一惊,但早有心理准备:“哦,不了,我晚上还得写报告呢。”
      “必须写的?”
      李燕摇摇头:“真的不用了。”她说话的时候可以感觉到陆天翔脸上流露出的失落,当一个男孩子向一个女孩子发出邀请时,没人希望听到的是拒绝,但女孩子总喜欢拒绝。
      李燕想了想:“要不,以后常联系,就可以了。”
      陆天翔的脸上难掩兴奋,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啊,那好,那好……”
      “你面对女孩子的时候总是紧张地说不出话吗。”李燕故意开一下玩笑。
      “不是的。”陆天翔被说得脸红了一大片,李燕“嘿嘿”一笑,觉得这个男孩子真有趣。
      “这个申请表签好了我打电话给你。”
      “你不会再弄丢了吧。”
      “你说呢。”

      李燕送陆天翔到宿舍楼下的一幕被三位以守株待兔的精神守候在阳台上的室友逮个正着。林浩一向对女人比较感兴趣,举着望远镜一看是这么漂亮的货色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唯一的遗憾就是宿舍在高高的七楼,看得不大清。一听陆天翔说她还是个博士研究生,羡慕地抱着床柱嗷嗷直叫,跟猴子似的,嘴里不时念叨要是什么时候能泡上这种成熟的女生该是多么地爽。
      陆天翔在这帮家伙面前从来就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今天被三个人团团围住不免喜不自禁,这种感觉自从残疾后就从来没有过了,他记得的上次这样成为众人的焦点还是高二那会在全校文艺会演上弹键盘,那是一种何等的风光,惹得台下全校学生一片尖叫,但这种美妙绝伦的感觉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淡然无味了,今天终于又体会到了一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他的心情特好,本来往常这种天气他都不会去食堂吃晚饭,直接叫周家铭他们带一份,但今天跟着林浩他们一起下楼去吃晚饭。
      周家铭学生处有事,所以直接去三食堂吃,王凯跟林浩两个人今天又要去包夜,直接去外面吃,走到分岔口的时候本来欢声笑语的四人组又只剩下陆天翔一个人。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走在路上。这时候正是下午第四节课下课的时候,路上的人很多,都是下课了直接赶去食堂吃饭的,若是下午没课的人定是早一些就去吃饭了,绝不会等到现在。他也已经习惯了路人投来的目光,好一些的是今年是第二年了,走在这条路上的大多是同一幢宿舍楼的,早已见过这个残疾人无数次,也就不会再有关于他的过多议论。陆天翔感到有些后悔的是,现在这个时候人很多,待会打饭还要排队,可能会不太方便。
      他尽量走在最边上,紧靠着宣传栏。现在是开学初期,宣传栏里贴着各色各样的社团广告和通知,大多数社团为了争取到尽可能多的会员往往大做宣传,特别是对大一新生,名义上说进入某某社团要经过严格考核,实际上巴不得你报名,所以大多数社团,包括卫生部,学生会这样的,只要你报名了,就一定能进。有些大一新生还不懂,以为进了社团有多开心,其实大一新生的作用就是给社团干活,宣传海报要你设计,活动安排要你设计,黑板报要你做,完全是大学里空余时间多得是,让你不至于闲着而已。除了最多的社团广告就是各种各样的学习班,什么二胡学习班,空手道,跆拳道社团,街舞社团,多得让你眼花缭乱,无从选择。有些社团更是为了争取会员到宿舍里上门发传单。去年的这个时候一个吉他社团到他宿舍里来发广告,他本想参加的,但一想一参加必定要时常出动,不方便,也基于此,陆天翔没参加一个社团,到了上学期才勉强通过周家铭进了学生会。
      他无趣地看着这些广告,还有什么才艺比赛的,滑板比赛,街舞比赛,还有校园歌手大赛,一开始以为是召集选手,一看不是,是比赛通知。陆天翔嘴角露出一个不以为然地笑,一是笑这比赛怎么弄得跟“快乐男声”似的,二是笑这些个参赛者和组织者,他因为学过声乐,所以从来都看不起这些在台上自以为是的家伙,个个打扮地光鲜亮丽,就演唱水平而言跟小孩子咿呀学语差不多。
      人总是这样,喜欢看不起某些自己看不惯的人和事,陆天翔也是如此。
      食堂里果然有种人满为患的感觉,吓得他不由得抽出脚,想打道回府,但一想都走到门口了,吃一顿热腾腾的饭未尝不可,总比啃面包要好。陆天翔想着,走了进去。
      一排十几个窗口上都已经排起了长队,他本想坐下来先等一等,放眼望去,却连一张没有人的桌子都找不到,只好跟在一帮人后面排队,为了避免被人碰到,他排在了最边上的一个窗口。
      通州大学共有四个校区,东校区是物理化工学院的,西校区是纺织学院的所在地,南校区就是医学院,最后就是这里的北校区,也叫新校区,因为这里是四个校区里规模最大设施最完善的校区,光食堂就有三个,两个标准操场。但令人十分不解的是宿舍区和教学区中间的一食堂,就是这个食堂,却是三个中最小的一个,一到午饭或晚饭时间,其他两个食堂的大厅里都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唯独这里挤得水泄不通,人满为患,下课铃敲响的十分钟内,你别想在这里找着位子,这也是陆天翔从不在高峰时段来这里吃饭的主要原因。要是正好遇上上午或下午的最后一节课,陆天翔刚来的时候总是先回宿舍,过了一个小时再下来,但后来学乖了,下了课直接在教室里把作业做了,再来吃饭,此时偌大的饭堂里定是空空荡荡的。
      他缓慢地向前移动,只听得脑后几个刚刚下课的女孩子在那唧唧喳喳,仿佛上了几节课憋得慌,这会儿有说不完的话。想着想着又想到李燕,要是她没有拒绝,说不定两人是坐在某个地方边吃边聊呢,他不愿去想李燕到底是真的没空还是假的没空,其实换作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见得会接受他的邀请。
      终于轮到自己,陆天翔递上盘子,随便点了几样。他在身上摸着,忽然发现自己没带学生卡,这下坏了,赶紧掏口袋找有没有零钱,一把摸着四个硬币,他下午特意准备了八个硬币,但回来的时候李燕坚持她来付车钱,正好剩下四个。陆天翔不由得有些窘迫,自己好像点得多了点,只好叫师傅去掉两样。
      里面的饭师傅你加菜的时候他准保是眉开眼笑的,你一旦点完了说要从盘子里拿掉点,他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变得铁青,满腹牢骚:“刚才怎么不少要点。”
      陆天翔只好陪笑,掏出四块钱,不巧指尖一滑,一枚硬币顺着手指缝滑了下去,掉在了地上,转了两圈,掉在了身后。
      对于普通人来说,弯腰捡个硬币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但到了陆天翔这里……
      他本不算坏的心情一沉,心里不由得骂了一句老天。要是没人的时候,他会把拐杖靠在一边,残肢的膝盖直接跪在地上去捡。但此刻,四周都是人,自己的后面还排着一队人,焦急地等待着。陆天翔侧过身,一首搭在拐杖的中间,两腿直着,试图去捡这枚就在眼前的硬币,试了几下却怎么也捡不到。
      紧跟在后面的几个女生见此情景不再嬉笑,陆天翔看着她们的脚往后退了一些,好让他更好捡一些。再后面一些的男生本就不耐烦,不知道前面怎么了,开始发牢骚。
      “怎么回事啊。”
      “靠,打个饭这么慢,让开点啊。”
      他试了几下还是没有成功,心情一落千丈,不由得在心里骂自己为什么要出来吃这他妈的饭。他不敢抬头,也不想求助别人帮他捡。他极力伸长着手指尖,但就是差这么一点,现实生活不是电影,不是你胀红了脸一咬牙一闭眼就能够到了,差一点就是差一点。
      正当陆天翔想放弃这种方式,不得已要跪下来时,好像是后面的一个人指点了一下,原本就站在他身后的女生赶紧弯下腰,捡起了硬币,放在了他的手里。
      陆天翔猛地一抬头,只见眼前一片黑,“砰”地一下,两人的头狠狠地撞在一起,陆天翔反应快,赶紧直起腰板,用手撑住后面的墙壁,稳住失去了重心的身体。但这个女生却因为没在意直接往后倒去,被撞翻在地,倒在了后面人的腿上。
      陆天翔大惊失色,一边摸着脑袋,赶紧说对不起,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站不稳,更不可能去扶人家,已经伸出去的手停在一半。
      后面不由得爆发出一阵笑声,倒在地上的女生被后面的两个同学搀扶起来,大概是被这突然一击撞晕了,仍有些踉踉跄跄。她摸着额头,抬头看着这个撞她的人,莫名其妙,明明是帮着捡硬币的,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撞疼吧。”陆天翔尴尬地问。
      后面猛然冲出一个穿粉色上衣的女生,搀扶着还有些站立不稳的那个女生,一脸霸气:“你说疼不疼啊。”
      “没关系的,小蕙。”被撞的女生定了定神,劝她不要多争了,转而对着陆天翔:“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撞了这么一下,胞都出来了吧。”小蕙说着就摸着她的额头,好像即使没胞也要摸一个出来,充当证据。
      她甩开她的手:“哪有啊。”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陆天翔的腿:“哦,你没摔着吧。”
      “没有,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不好意思。”陆天翔只剩下一脸的尴尬,本来就捡个硬币却捡出这么一出来,还把人家好心撞了个四脚朝天,自己也太莽撞了。
      “我没事。”她说着强挤出一个微笑,示意自己没事,其实额头上还在隐隐作痛。
      陆天翔转过去打饭的时候这个叫阿娟的还不罢休:“那要撞出脑震荡了怎么办,上哪找去啊。”
      “你才脑震荡了,怎么会。你别闹了,看人家……”后面一下子不再有争执了。
      陆天翔赶紧打完饭,端着盘子从一旁走过,因为考虑到要打饭的缘故,他只拄了一根拐,所以不得不挪一下拐,另一只脚跳一下。他只想着刚才怎么会那样,真是倒霉,早知道就不出来吃了。
      正想间,没注意侧面走过来的人,突然,只觉那只脚没站稳,拐杖往前一倾,身体猛地一刹车,手由于惯性往前一送,手中的盘子失去食指有力的支点,眼看着饭菜滑落出去。与自己撞在一起的那人盘子也没拿稳,只听霹雳哐啷一阵响,两个盘子摔在地上,饭菜撒了一地。顿时,那人口中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啊……”
      陆天翔看都没来得及看对方一眼赶紧扔掉拐杖,左膝跪地,收拾起撒在地上的饭菜来,周围所有人就像看一个乞丐似的无动于衷。良久,那人都没弯下腰来,几秒后,忽听得一个柔情似水却又仿佛很遥远的声音:“陆天翔?”
      他猛地抬起头,瞳孔如铜铃般大小:“林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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