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需要怎样》梁心

23、针锋相对 第一回合

　　女为悦己者容，关键的不是容，而是悦己者————

　　腊月寒冬，料峭严寒，一阵冰冷刺骨的狂风吹过，差点把李燕给吹倒了。她感觉一瞬间自己四肢酥软无力，头脑发胀，思维一片花白，就像电视机突然没了信号，只剩下白花花的一片。心中的委屈从一个小泉眼里悄悄地漫出来，突然之间，仿佛被一个巨大的压缩机鼓了一下，冲开万米高，仿佛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炽热的岩浆浪潮以不可抗拒之势向她的心灵大陆犹如沙尘暴一般铺天盖地狂卷而来。刚才被陆天翔几句话温暖地犹如春天般鸟语花香潺潺流水的那片沃土，顷刻间，化作一片火海，烧灼地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两秒钟过后，当第一滴炙热的泪水从她的眼角处滚滚而下，在还没来得及流到下巴，已经被刺骨的寒风给消磨地悄然无踪，是那么地冰冷，那么地寒心，那么地刺痛。她本已化好妆的脸颊上，在猎猎风中，留下了一条再清晰不过的泪痕。
　　一个小时前，她就已订好了一家餐厅，回家特地换了一件那天刚买的新衣服，她原本以为陆天翔没肯陪她去买是好事，这样当第一次穿到他的面前，他就会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她甚至可以想见陆天翔红着脸夸她今晚很漂亮的可爱表情，而她就是喜欢看这时候腼腆地像个女孩子的陆天翔。她把这美好的一刻就设定在五分钟后，可就在一瞬间，这计划中的美好一刻被这陌生女人的一句话犹如一颗爱国者当头袭来，被炸得粉身碎骨，无迹可寻，炸得她心如焦土，寸草不生，荒漠无垠。
　　一个小时前，她在家里精心打扮，她已经很久没为一个特定的人这么仔细小心地打扮自己了，她也不记得上一次为了一个人这么做的时候是哪年哪月了。陆天翔虽然不是她的男朋友，陆天翔虽然在给另一个女孩子天天写情书，陆天翔虽然木讷地像个冬瓜不一定会注意到她的打扮，可她依然知道，自己就是在为了他才打扮的，打扮了也就是为了给他看的。李燕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为了陆天翔这样，但她确实打心底里希望，自己每一次在陆天翔面前都是美丽漂亮的，不输给任何别的女孩子。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女为悦己者容，而现在陆天翔就是那个能欣赏她美丽的人，尽管他含蓄地不见得会说出来。在李燕心里，陆天翔会不会说她漂亮是无关紧要的，比起那些个一见漂亮女孩子就花言巧语的男生，陆天翔的含蓄要强上百倍。
　　可是现在。
　　她为了这顿饭准备了这么多，兴冲冲地赶来，仰头像一个傻子似的望着，任由西北风从她新衣服的领口里灌进去也根本顾不上，可是现在竟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甜美无比的声音，这还不算数，还有用这甜美声音说出的这句“我是陆天翔的女朋友”，说得这么甜腻，说得这么赤裸裸，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像是就是要说给她听，就是要让她生气，就是要让她绝望，就是要让她在这冰冷的夜里寒冷到心底。在刚才燎原之火过后，她又感觉好像往她火热的心上浇上了一大盆冰凉的水，整个人在一瞬间从头顶凉到脚底板，凉得身体发憷，凉得思维不清，凉得手机差点从手上滑落。
　　太突然了。
　　这一切来得如此之迅猛，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去想陆天翔到底在哪里，来不及去想这女的到底是谁，来不及去想自己该怎么回答。在前几秒里，她只能束手就擒，无法抗拒地接受这样一个事实，陆天翔真的跟他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朋友在一起，他今晚不能出来了，她几乎就是为了他而精心准备的一切都付诸东流，瞬间泡汤了。
　　可李燕注定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换作别的女孩子兴许就哭着一气之下挂断电话独自一个人生闷气了，不仅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伤害，倒把自己给气伤了；不仅没有把男人的心给抓回来，倒拱手相送了；不仅没占着便宜，倒便宜了别人，总之一句话，得不偿失。李燕天生就不是这样的小家子气的女孩子，她从来就懂得如何去争取。
　　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过冰火两重天两次后，她以最快的速度清醒了过来，大脑好似一台加满油的发动机，飞速转动起来。首先，即使是女朋友，也不可能到他宿舍里去，陆天翔又不是一个人，就算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以他那种性格，也不可能把女孩子带到宿舍里；可这个陌生女孩又确确实实地在陆天翔身边，那就说明，陆天翔现在根本不在宿舍里，难怪他刚才支支唔唔好像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再就是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虽然她只说了两句话，可从这区区两句话，李燕已经能够大致猜出她的性格脾气，绝对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女人；这样下来，只剩下一个问题，就是陆天翔跟这个女人到底在什么地方，说实话，她对陆天翔平日里接触的女孩子并不熟悉，但好像除了同学外，他应该不会有别的女孩子认识，那这么一个女人是哪来的呢。
　　那边的陈晓诗好像也根本不着急，一听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想必是摁着话筒哭了起来，但她也知道这个李燕不会因为一句话就一直哭下去，所以她拿出了足够的耐心来等待。
　　让我们再来看看目瞪口呆的陆天翔吧，关键时刻他竟然整个人瘫在了位子上，什么也没做，愣是瞪着眼睛看着陈晓诗，他还傻里傻气地以为陈晓诗这是在开玩笑，李燕不会生气的。他唯一有点担心的就是李燕会不会因为知道他根本不在宿舍里而生气，其他的一切他都没有想到。
　　李燕仔细揣摩了一会儿，抚平内心的最后一丝波澜，不带有任何语调地说：“把电话给陆天翔。”
　　陈晓诗可不想这么听她使唤，可关键是陆天翔就在眼前，刚才陆天翔火急火燎的样子着实把她也吓了一大跳，至少就她自身而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生因为担心女孩的安危着急成那样，若不是有感情的基础，怎么会这样子，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所以现在的她不敢对李燕说什么，刚才那句话就是冒着陆天翔会生气的危险才说的，她怕再说什么，会把他给惹急了。
　　“陆天翔啊，他不好意思跟你说，所以让我来说。真不好意思唉，我们现在在外面吃饭呢。”陈晓诗不敢说得太过分，她怕把陆天翔给惹急了。
　　李燕虽然心里头一阵，可她根本不想听这女人说话，她要陆天翔亲口跟她说：“让陆天翔接电话。”她把语气加硬了些，甚至是命令的口吻。
　　陈晓诗心里一堵，想放些狠话，可碍于陆天翔就在眼前：“他恐怕今晚不能来了，他要去我家……”
　　没等陈晓诗说完，李燕一下打断了她，语气硬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是谁，我再说一遍，让陆天翔接电话。”
　　这一次，因为李燕的声音已经很大，坐在对面的陆天翔都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陈晓诗皱了一下眉头，咬了一下嘴唇，满脸不快地不得不把手机还给了陆天翔。
　　“李燕，我……”
　　“陆天翔，你慢点解释。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李燕的声音并没因为换了是陆天翔就缓和下来，事实上她反倒更生气了，怎么都说好了，你竟然这样子，还跟一个自称是女朋友的女人在一起，可她硬是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
　　“啊？喂，什么。”
　　“首先，我问你，你现在在哪里。”
　　“我……这地方我没来过，但是在一家星巴克里。”李燕猛然一惊，竟然在那种地方，如果是陆天翔主动的绝不会去这种地方的，他也没这个钱去，那么只能是这个女人了，一个非常有钱的女人。
　　“第二，这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吗。”
　　“她叫……”
　　“我不想知道她叫什么，我就问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不是。”陆天翔放弃了争辩的打算。
　　“她是你的老朋友还是同学，还是刚认识的。”
　　“刚，刚认识的。”李燕的心再次一沉，这陆天翔未免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才刚认识的就跟人家瞎跑，好在是一个大男孩，要换作一个女孩子，不早晚得被人骗了去。
　　“你跟我约好了，为什么又跟别人吃饭。”
　　李燕冷酷的声音让陆天翔的脊背一次次地发凉：“我们不是在吃饭，就是喝杯咖啡而已，她说会在五点半之前送我回去的。”
　　李燕迫不及待地开口质问，可口吻依然是那么地沉着冷静：“那你怎么现在还在外面呢，而且吃完了还要去她家里。”
　　“我……”
　　陈晓诗乘陆天翔不在意，一把夺过手机，毫不客气地冲上去就说：“你又不是陆天翔的女朋友，凭什么这么质问他，他要去哪里应该有他的自由吧。”
　　“哼，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但我们昨天就约好今晚一起吃饭了，其次，我不会像你这样厚着脸皮硬说自己是别人的女朋友。”李燕的这句话直击对方要害，给陈晓诗一下子急得跳了起来，“急了是吧，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最后，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不过好像没资格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抢别人的手机吧。”
　　什么叫煽风点火，这就是煽风点火，三句话一说，犹如孙悟空借来的假芭蕉扇，一下子把陈晓诗这把火给点着了，烧得哧哧生响。
　　陈晓诗一千金大小姐，哪受过这等凌辱，可今天一连受了两个女人的气，下午吴欣的气还没消透，犹如灶堆里的木头，还闪着点点火星，这边李燕又添柴火又猛拉风箱，陈晓诗不生气才怪。
　　“李燕是吧，陆天翔现在跟我在一起，随你怎么说。”
　　“把电话给我吧，让我跟他说。”
　　陈晓诗狠话还没放出口，刺激人的看家本领还没拿出来，陆天翔竟然伸手来要手机了，这让她心头的怒火又加剧了一些，可不管怎样，她绝不能让陆天翔生气，在这场两个女人的对垒中，只要能把陆天翔留在这里，就算她李燕话说得再难听，也是她赢了。
　　相比于陈晓诗，李燕虽然不在陆天翔的身边，表面上看来处于绝对的劣势，但她的一大优势就在于，不用顾虑陆天翔会生气，想说什么尽管说。而且现在的她有了更大的心理优势，那就是她跟陆天翔是老朋友了，即使两人都不曾说出口，那份感情是真实存在的，刚才陆天翔为了她急成那样足以说明他对自己有多在乎。而这个女人，今天才认识，充其量不过一花瓶而已，说不定陆天翔被她骗去就是因为一时糊涂而已，因为她始终相信陆天翔不是那种只在乎美色的色狼，她相信他一旦脑袋清醒了就知道该怎么做。
　　陈晓诗极不情愿地把手机再一次还给了陆天翔。虽然陆天翔还没来得及说话，但似乎是心灵感应似的，李燕知道手机又回到了陆天翔手上。
　　“陆天翔。”这时候李燕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跟陈晓诗的战略思想是一样的，那就是陆天翔今晚跟谁走，谁就是胜者。陈晓诗或许只是从争强好胜的性格上觉得这场战争不能输，而李燕更是不能输，输给了这样一个才今天认识的女人，你让她面子往哪搁，再有就是她绝不会放弃自己想要的。
　　“嗯。”陆天翔一听李燕不再那么硬声硬气了，心底里不禁开心了些。
　　“那么，你现在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李燕。”这时候的陆天翔在这一来一回中已完全清醒了过来，看着陈晓诗，毫不避讳地就说，“对不起，我不该违约的。”
　　“天翔……”陆天翔的这个“对不起”让李燕的心彻底软了下来，这就是李燕可亲可人的地方，换作别的女孩子，男生这样放自己鸽子，说不定在电话里就骂起来了，但李燕不会。
　　“你慢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的，我这就回来，你能等我吗。”陆天翔看着陈晓诗，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话。
　　“嗯，我等你。”
　　“喂，陆天翔。”陈晓诗眼看着形势一点点转向远离自己且无法逆转的方向竟然束手无策，情急之下，跳了起来，呼哧呼哧着大气，瞪着沉着冷静的陆天翔，破口喊了起来。
　　可陆天翔根本没理会她：“哼，谢谢，那我先挂了。”
　　陆天翔摁下挂机键的那刻，电话那头的女生凝重了好久的脸上终于绽放了一个久违的笑容，这不是得意的笑，而是一种幸福的笑，因为在这场战争中，她没有斗争太多，最后完全是陆天翔自己的意愿导向了这个结果。
　　而这边陆天翔眼前的陈晓诗呢，陆天翔竟然直直地看着她说出了这个结果，她感觉自己的鼻子都气歪了，在极度的冲动下，她突然有种极为亢奋的想法，哪怕把陆天翔关起来，也绝不能让他走。可这仅仅只能是想法而已，是的，她确实是千金大小姐，她确实有别人所没有的金钱地位，甚至拥有别人所没有的美丽容颜，换作别的男人，可能根本抗拒不了她的魅力，试想一下，假如一个男人突然遇到了这样一个女人，在她的万般邀请下，他会拒绝吗。可令她完全没想到的是，陆天翔是一个真正的异类，这不仅在于他残疾的身体，俊秀的外貌，天赋异禀的才华，更在于身为一个残疾人，他对这个世界有他自己独立的想法，他的思想是超出了这个世界的，超越了世俗的，陈晓诗的美貌金钱根本打动不了她，在有感情基础的李燕面前，陈晓诗就显得根本不堪一击。所以才会在她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陆天翔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她无法更改的决定。
　　如果仔细地想一下，陈晓诗应该早就知道这个结果，那就是当陆天翔打李燕的电话打不通而万分焦急的时候，他的表现已完全给出了最精彩的答案，这个答案不是陈晓诗人为能控制的，纵使她给陆天翔再多的诱惑，好像也改变不了这早已经注定的结局。
　　在短暂迅速的气愤恼怒过后，真正占据了陈晓诗心灵的还是陆天翔这种特异的人格魅力，给予了她最大的震撼，她也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场结果难料的战争，而是一场结果早已出来的赌博，纵使她台面上的筹码再大，也敌不过他与李燕之间铸就起来的那种无法言喻的感情，可以说，在这场两人的第一次较量中，陈晓诗完败了。
　　她也是聪明人，如果现在强迫不让陆天翔走，如果现在冲他发火，那么她才是真正的败了，这才仅仅是第一次，只要陆天翔对她不反感，她相信日久天长，总有一天，她会成为这场战役最终的胜者。她跟李燕之间，或许就叫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陈晓诗清楚地明白，她不仅不能发火，还要极力帮助他尽快见到李燕，这样她才不至于完败，才能在陆天翔的心中从一开始就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没等陆天翔开口，她很失望地说：“你一定要回去啊。”
　　“对不起。”陆天翔说着站起来，“我知道不该这样子，可实在对不起，我……”
　　“哎，你别说了，没关系的，我能理解。”陆天翔的眼睛忽然一亮，他还以为陈晓诗会生气呢，可她依然这般温情暖暖，不禁让他对陈晓诗刮目相看，请注意，之前的刮目相看，都是因为她的学识或是钱，而这一次，陆天翔才是第一次真正地对她的性情刮目相看，才真正地觉得陈晓诗也是一个好女孩。
　　陈晓诗的好人可远没有做完，看了看外面灯火通明的繁华街道，紧接着又说：“天都这么晚了，我看我还是送你吧。”
　　陆天翔是想让她送，这样来得快，可心里头真没打算她送，因为他以为陈晓诗会生气地一甩手把他落在这里扬长而去的，现在她的这一句，真是暖到了陆天翔的心坎里，他的心里都乐开了兰花，猛然间他都有种感觉，不忍心撇下陈晓诗了。
　　“不用了吧，我自己走就可以了。”这一句彻彻底底的假话，可就算这么假，面子上也得这么说。
　　“这算什么道理，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再说了，我说过会送你的。”陈晓诗说着就过来搀扶陆天翔。她这么一客气，弄得陆天翔极不好意思，好歹自己也算是答应了她，难不成真要抛下她一个人。
　　十二月的夜晚是非常寒冷的，但城市不会因为天寒料峭就变得冷清，在最为繁华的街道上，出来逛街购物的人流依然络绎不绝，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犹如一个个绚烂的魔术不断变换着七彩光芒，引诱着人们内心潜藏的逍遥放纵的欲望。
　　一路路亮丽的灯光在跑车银色的光亮外表上划过一道道炫目的光影，随着路灯的快速后移，车里也不时地变化着亮度，陈晓诗被秀发遮去一半的脸颊在昏暗的车厢里时隐时现，陆天翔看着她，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可他现在真正想的是，尽快见到李燕。
　　陈晓诗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专注地开着车，车速并不慢，因为她知道，现在的陆天翔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故意开得慢，反倒会加重他的急切。她不是没话说，可一路上，她却连头都没朝这边转过来一下，半张脸始终遮挡在头发后面。
　　陆天翔宁愿她开口说话，宁愿她生气，可现在她沉默不语，失望至极的样子，着实让他越来越于心不忍。他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可并不是完美的。
　　他突然想到一个注意，要不三个人一起吃饭，这样谁都不会得罪。他也说不来这是一个完美的注意还是愚蠢的注意，站在他的立场上，这是一个两全之策，就是不知道旁边的这位和那边的一位会怎么看。
　　当你去一个地方，你总会有这样一种错觉，回来的要比去的时候快得多，这就是归心似箭，陆天翔谈不上归心似箭，不过确实感觉才一会儿的功夫，车子就已经到了校门口了。
　　陈晓诗缓慢地停了下来，没有直接开进去。
　　“陆（陈）……”
　　陈晓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先说。”
　　陆天翔有些尴尬：“陈晓诗，要不，要不我们一起吃吧。”他几乎是壮着胆子提出了建议。
　　陈晓诗一愣，她没想到陆天翔会这么说，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可她不想，虽然陆天翔不是男朋友，她也不想跟另一个女人同分一个男人。况且陆天翔的决定早做出了，她也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可怜，她陈晓诗还不至于沦落到这地步。
　　“哼，谢谢，不用了。”
　　“可是你……”
　　“你放心，我可不会少了你就孤独一人。”她说这话的时候陆天翔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么，我就不送进去了，因为我担心你那个李燕会见了我不开心。”
　　“不会的，她不会的。”陆天翔急忙解释。
　　“哼，永远别去妄自猜测女人会怎么想，你猜不到的。”陆天翔被她说得没话说。
　　陈晓诗主动出来，替他打开车门，又扶他下来，陆天翔这时候是真的想挽留她了，可话又说不出口。
　　“你手机呢。”陈晓诗接过他的手机，把自己的号码存在了里面，“那，今天再见了，祝你晚上愉快。”
　　“陈晓诗。”陆天翔在她一只脚踏进去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嗯？什么。”
　　“晚上，天黑了，开车小心点。”
　　这是一句很普通的发自陆天翔内心的话，可对陈晓诗来讲，这是第一句，第一句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的真切关心她的话，她有过很多男朋友，可没有一个在离别的时候说过让她路上小心点。
　　她愣了一下，然后报以一个最美丽的笑：“谢谢。”
　　陆天翔回以一个笑的时候，她已经坐了进去，只听发动机一声轰鸣，转眼间就出了他的视野。可他并没有马上收回自己的目光，而是继续凝视了那片黑色的夜几秒钟，他由衷地感到自己幸运的，不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千金大小姐，仿佛天上掉下来似的，而是他遇到的女孩都是通情达理的。
　　就在陆天翔收回凝望的眼神，正要转过身来往里走去的时候，忽然一人从背后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唉哟，还舍不得呐。”
　　陆天翔定睛一看，竟是李燕，又被她这句话吓得差点摔倒。
　　“哪有，哪有舍不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由得红得昏暗的路灯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放我鸽子，我可还没跟你生气呢。”李燕侧着脑袋从下面一脸诡笑地盯着他。
　　“没有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哼，这么冷的夜里你让我在外面干巴巴地等了一小时，而且你还跟别的女孩在一起，这不叫放鸽子叫什么。”
　　“我……”陆天翔无言以对，“对……”
　　“对不起。”李燕抢在他前面说了出来。
　　“嗯？”陆天翔猛地一抬头，困惑地看着他。
　　“是啊，我要跟你说对不起，刚才电话里，我不该像你妈似的那样质问你的。”
　　“哦，这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可你也别高兴地太早，不要以为放我鸽子就想一句‘对不起’了事。”
　　“哦。”陆天翔像个犯人再次把头垂下来。
　　“走吧。”
　　“去哪里？”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饭吃了，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当然去吃饭啊。”
　　“哦。”陆天翔想说自己一块蛋糕没吃饱呢，可想了想，还是不跟她说为妙。

　　这是位于青年路上就在医学院校区旁边一家很普通的餐厅，大厅里灯火辉煌，温暖如春，一排排圆桌排满整个大厅，在大厅的里侧是一排包厢。现在不到七点，正值吃饭时间，大厅里人满为患，要不是李燕已经订好了位子，说不定连座位也找不到。当两个人走过大厅的时候，像平时一样，陆天翔的特殊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毕竟这世上残疾人是少数，而愿意跟残疾人走在的一起的女孩子就更少了。
　　作为一个正常人，你长得美点丑点都不会引起别人太多的注意，很多人总是在外出前要精心打扮一番，殊不知除了身边的亲人朋友这世界上根本就没人会在乎一个普通人的穿着打扮，相貌如何，反倒是你缺胳膊少腿，脸上长了一大块斑，人们就会像看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动物一样看你。
　　李燕心很细，为此特意预定的是靠墙角落里的一张。事实上陆天翔也不会多在乎，出来吃饭这是难免的，这又不是第一天了。
　　“你怎么会订这里的呢。”
　　“旁边不就是医学院吗，以前我经常跟几个室友在这吃啊，这里的几个菜还是不错的，环境也好。”李燕把大块的粉红色方巾压在了盘子下面。
　　“菜，不要点很多的。”陆天翔把筷子从包装里抽出来。
　　“你是怕我付不起啊？”
　　“今天我来买单。”
　　“噢，原来你是自己舍不得钱。”陆天翔一脸慌张急着解释被李燕拦下来，“哼，跟你说笑的，你还是学生怎么能让你买单呢。”
　　“我是说真的，今天是我请你，而且算是道歉饭，当然我来请了，我钱都带了。”陆天翔一脸正经地说。
　　“你哪来的多少钱啊，你父母又对你管得这么严。这都快圣诞节了，你啊，还是留着钱给喜欢的人买礼物吧。”这最后一句话她拖得特别长。
　　陆天翔有些不好意思，他确实准备给徐睿买个礼物，可还没想好该买什么，他都不记得自己跟李燕说过，怎么她就能猜出自己的打算。
　　他原以为人这么多要等很长时间，不想这家餐厅厨房效率出奇地高，不过十分钟，几个菜都上齐了。一盘盐水虾，个头不大，但看上去很鲜美，汤水里飘着两根葱，香气扑鼻；一盘蛤蜊蒸蛋，一样的清新怡人；一大碗鸭血粉丝牛肉汤，满得都快溢出来了；一盘子青椒牛柳，这是唯一的一盘红烧的，陆天翔点的，大概女孩子吃得比较清淡，前面三个菜都是清汤寡水的；还有一份赠送的甜点，一碗酒酿汤圆。
　　李燕看来已经是很饿了，直接就去那边盛了一碗白米饭，狼吞虎咽地先吃了两大口，抬起头，方才发现陆天翔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确实，一个女孩子家的在这寒冷冬夜等上一个小时，换作男生也受不了。
　　陆天翔并不是为她的吃相感到震惊，而是心里突然生出巨大的愧疚感，自己怎么就能让她在外面等上整整一个小时呢，这外面有多冷，风有多大他是知道的，可自己却像个混蛋一样跟那个陈晓诗在一起无视时间的流逝，他宁愿是自己等上几个小时也无所谓。
　　“你看着我干嘛，不饿吗。”李燕好像根本不在乎在陆天翔面前吃相有多难看，三下五除二一碗饭就给打发地干干净净了，而陆天翔这边还什么都没动呢。
　　“对不起，让你在这么冷的天里等了那么长时间。”陆天翔皱着眉头看着她，话语间满是愧疚。
　　李燕楞了一下神，把嘴里的一口饭咽了下去，故作轻松地说：“好了好了，对不起不是说过了吗，快吃吧，要不然菜都凉了。”说着就拿过他面前的碗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鸭血粉丝。
　　“那，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什么？哦，陆天翔你这家伙，假装一脸的愧疚，就是想逃脱罪责是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先不说，等我吃饱了再慢慢审问你。”李燕咬着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陆天翔的额头沁出一大滴汗来，乖乖地埋头吃起粉丝来。可能是心理因素在作怪，他觉得这里的饭菜比那星巴克的蛋糕好吃多了，到底是一个男孩子，一口气连吃了两碗，一大碗鸭血粉丝牛肉汤刚才两人还都以为吃不掉，这会都见底了。一盘子青椒牛柳李燕只吃了一小块，其余的牛柳被陆天翔和着饭像扫雷似的一扫而光，剩下所有的青椒无人问津。坐他们对面的一对老夫妇见两人吃成这样，纷纷咽了一口口水。
　　那盘盐水虾陆天翔嫌麻烦都没动几只，李燕倒是不停地一只又一只地吃，她连壳都不剥，直接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就把肉全吞了下去，吐出一堆虾壳来。
　　“你很喜欢吃虾啊。”陆天翔侧着脑袋看着她，脸上不由自主地显现出笑意，觉得此刻的李燕一点也不像个成熟的女人，可爱地像个孩子。
　　“嗯。怎么，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只不过没你这么喜欢。你平时会做这些菜吗。”陆天翔用搪瓷调羹舀了一口蒸蛋。
　　“会点，但是太麻烦，怎么，你想我做给你吃啊。”
　　“喂，我可根本没这个意思啊，你不要栽赃陷害啊。”陆天翔差点把蛋都吐出来。
　　“哼，好像谁愿意似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李燕狠狠地瞟了她一眼，“现在说正事了，今天这个女孩子你怎么认识的。”
　　“就是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又像酒吧又像西餐厅的地方。”李燕微微皱了一下眉，陆天翔接着说，“我不是上台唱歌来着吗，你还记不记得有个敲架子鼓的在我后面。”
　　“嗯，怎么？”
　　“就是她。”
　　李燕嘴里的汤圆刚进去半个，僵在那里看着他：“啊？那个小姑娘，她为什么来找你啊。”
　　“我也不知道，她说那天听了我唱歌很欣赏，就想找到我做个朋友。”
　　“啊？”李燕满脸的难以置信，“还有这种人。”
　　“是啊，我说了我也搞不懂嘛。”李燕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我说的是真的，干嘛骗你。”
　　“我没说不相信啊，可是怎么会有这种人，就因为欣赏你，就千方百计地找到你？”陆天翔点点头，“还真没看出来，你陆天翔女人缘还不小嘛。”
　　“喂，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怪我啊。”
　　“好，就算第一次认识的，那她怎么一接电话冲上来就说是你女朋友啊。”李燕说到这里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我……”
　　“还不是你陆天翔有魅力。”
　　“李燕，你是不是要一直挖苦下去才开心啊。”
　　“哪有，我说的是实话嘛。你说，现在有哪个女孩子会对男生一见钟情的。”
　　“什么一见钟情，你不要用这种词汇好不好。”陆天翔急得脸都红了。
　　“那你还跟人家千金大小姐聊聊就把我这个无关紧的小人物忘到九霄云外了，什么五点半之前回来，你骗小孩呢吧。”
　　“我……”陆天翔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就别挖苦我了，我也没把你忘了。”
　　“没把我忘了五点半还跟人家在一起。”李燕瞪眼质问他。
　　“我真没忘了，我一看外面天都暗了，我着急都……”
　　“噢，聊地入了迷，天黑了都没注意到是吧。”李燕来了劲，一点都不肯让步。
　　“我……”
　　“好了好了，不说了，喂。”李燕放下筷子，往后一靠，“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啊。”
　　“啊？哪里不一样。”陆天翔夹了一只盐水虾放进嘴里。
　　“喂，负点责任好不好，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
　　“你要我看什么？”陆天翔抬头看了一眼，又夹了一只虾放进嘴里。
　　“你……”
　　“我看看。”陆天翔故意抬起头，仔细地观察了起来，“你涂了眼影啊。”这是一种淡绿色的眼影，不张扬，但确实漂亮不少。
　　“怎么样。”她饶有兴趣地问。
　　“你干嘛涂眼影啊？”陆天翔故意气她道。
　　“陆天翔，你。”李燕的嘴马上撅了起来。
　　“好好好，蛮漂亮的。”陆天翔一边说，就一边低下了头去，声音也小很多。
　　她希望陆天翔能看着她响亮地说出来，可知道他不好意思，也就算了，能说出来她心里已经挺开心了：“那，还有呢？”
　　“哦，这件衣服我没看见过，你是这个意思吗。”
　　“陆天翔。”李燕几乎是咬着牙根说的，惹得旁边的那两人直往这边看，以为是小两口吵架了。
　　“你，怎么好好的，又像生气了。”陆天翔觉得这盐水虾真不错，一口气吃了好几只虾，这会因为李燕莫名其妙地生气不敢再吃了。
　　他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事，可是不管怎样，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转移话题：“对了，我想把这个给你看看呢，你来提点建议。”
　　“什么？”
　　陆天翔拉开外套的拉链，也摸不清楚，把两封信一起给拿了出来：“我给我妈写的道歉信。”
　　“给你妈的信？我不要看。唉？怎么有两封啊。”没等陆天翔反应过来，李燕就把两只信封一起拿了过去。
　　“喂，另外一封不是的，是……”
　　可为时已晚，李燕翻过信封，表面赫然两个字：“徐睿？这谁啊。”
　　“这……”
　　李燕一看陆天翔着急的样子，马上反应了过来：“这就是你给那个女孩子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