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安》桑潭

31、白春仙

　　“再怎么有钱，也不可如此挥霍啊？”
　　金昱抖了抖已经空了钱袋，不屑地看着傅秋雨抠抠搜搜地从口袋里取出两枚银币放在托盘上，半是嘲讽的侃道：“傅先生，您还真是只将钱花在刀刃上啊，这样可换不来佳人一笑哦。”
　　傅秋雨想起画仙楼前白春仙那凉薄的一眼，“美人笑，夺命刀，我无福消受，金先生请便吧。”
　　金昱瘪瘪嘴，痞里痞气地笑着，傅秋雨不愿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多待，他起身将椅子推回原地后便往画仙楼外走，行至门口却有人将他拦住，傅秋雨以为这人是要他结那一桌酒菜糕点的钱，便微微侧头努了努下巴，“去找那位先生，他结账。”
　　“不是的，先生，是我们白小姐想见你。”
　　傅秋雨猜想总不会是这位白小姐以为金昱的那些赏钱是自己付的，故而才叫人将自己带去，“虽然有些失礼，但我只出了两枚银币，我想你家白小姐要找的，应该是与我同一桌的那位先生。”
　　那人笑道：“先生，我们白小姐只是想见你而已，与出了多少赏钱可无关，在场的人里砸下千金的人比比皆是。”
　　“抱歉，我还有事，还请见谅。”
　　“先生，只见一面也用不了您多少时间，还请您务必跟我走。”
　　傅秋雨冷冷瞥了这人一眼，“我已好话说尽，不见便就是不见，还请不要不识好歹！”
　　那人面上毫无惧色，反倒向傅秋雨逼近几步，“先生您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恕我失礼。”
　　傅秋雨向后退了几步，对比起两人身量的悬殊，他实在不想在这种人多的地方丢脸，“慢着，不就是去见白小姐，我去就便是了，何必整这一出？”
　　白春仙，傅秋雨从未想过这位白小姐的排场如此之大，画仙楼空出了整层二楼来供她休息。
　　“白小姐，请问找我有事吗？”
　　白春仙起身走到傅秋雨身前，仔细打量他一番，“在画仙楼外先生可是盯着我看了许久，为何现在就不看我了呢？”
　　“白小姐为的就是这事？”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与先生格外有眼缘，便想知晓先生名姓而已。”
　　傅秋雨稍作犹豫，便道：“鄙姓何，名尘。”
　　“何尘，”白春仙默念一遍，说道：“我知晓了，耽误先生些许时间还请见谅，若是下次再有机会见面的话，还希望先生告知我你的真名姓。”
　　傅秋雨听闻此言，略一怔愣便回头看向白春仙，她又坐回镜前描着一双柳叶眉，神情一如刚才一样冷然。
　　这白春仙真非常人，也难怪能赢得那般胜名。
　　傅秋雨匆匆往济世堂赶，近些日子傅家舟虽总往济世堂里跑，但对他的态度倒不似往常那般严苛，倒是陈老爹应当是得了傅家舟的令，有些事也不是自己撒个娇就能轻松解决的了。
　　对待傅家舟，他偶尔还能回嘴几句，又或是嘴上答应，但实际上做起来不是那么回事，但面对陈老爹，他却只得乖乖听话，毕竟自己是陈老爹看着长大的，论起来比他亲父亲也差不到哪儿去。
　　傅家舟……这般是与那天虽说的话有关吗？
　　「秋雨，或许我是时候该对你放手了……」
　　回想起那日傅家舟的话，傅秋雨莫名感觉心口一颤，却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
　　匆匆行至巷口，傅秋雨忽而听闻深巷内有人凄厉的嚎啕声，有两三户人家从门里探出头来看热闹，他正要寻声往里走，却被隔壁的大娘叫住，“傅大夫别去，那是跟石家讨债的，好几个人手里还提着刀，可吓人了！”
　　石家……傅秋雨问道：“石望海那小子？”
　　“可不是，那石望海啊整日就知道赌，跟街坊邻里借钱不还不说，居然还敢借财亨钱庄的债，哎呦喂，他家妻女肯定难逃这一劫喽。”
　　傅秋雨倒是不在乎石望海的死活。知也罢，不知也罢，石望海自己难辞其咎，只是那一对母女又何其无辜？
　　隔壁大娘见傅秋雨继续要往巷子里走，担心他出什么事来，忙又劝道：“傅大夫，我知你心善，只是莫要伤了自己啊！”
　　“无事，若真出了何事，劳烦您到隔壁帮我叫人吧。”
　　“哎呦，傅大夫你……”
　　傅秋雨听着大娘连咋了好几下舌后就不再阻拦自己，他快步向巷子深处走去。石家果然被砸得如同荒废已久的破茅屋一般，石望海奄奄一息地趴俯在地上，脸青一块肿一块叫人实在不忍直视。
　　石家母女被几名身强体壮的大汉架着往外扯，石望海连滚带爬地扒住其中一人的裤腿，眉毛和眼睛几乎皱在一起，声嘶力竭地哭嚎着：“大哥，大爷，你放过我女儿吧，她还小，不能就这么被毁了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们……”
　　那人看都不看烂泥般的石望海一眼，向后使劲一蹬腿就把石望海甩了出去：“这会儿后悔了，晚了，你还得感谢你家两个娘们儿长的不错，要不然爷今天就把你剁了喂狗去了。”
　　傅秋雨看着面前几人心里实在有几分忐忑，但石家母女的哭声又听着揪心的紧，他隔着几米开外将这几人拦住，“各位大爷，还且慢——”
　　为首的人戴着副□□镜，腰板挺得过于直甚至有种拿鼻孔看人，下巴颏指天的感觉，说话时也同样一副傲慢无礼的模样，“你是什么人，想多管闲事啊？”
　　傅秋雨摇摇头道：“并非，只是我与石家人相识多年，他家里有难，我作为朋友也不能坐视不管啊。”
　　□□镜嗤笑着说道：“什么狗屁文人，说话文邹邹的，那你说说看，你想怎么帮你这位朋友啊？”
　　“这……自然是欠债还钱，不知石兄弟欠了诸位多少钱，我帮他代还便是。”
　　“这个数，你还的起吗？”
　　傅秋雨看着□□镜伸出的四根手指，笑着从口袋掏出那日文三硬塞给自己的银票，道：“我还当多少呢，点点，不够再说。”□□刚要从傅秋雨手里拿钱，他便向后退了几步避开，“慢着，先把石家嫂子和小丫头放了。”
　　“行，量你小子也不敢耍花招。”
　　傅秋雨将石家母女平安护在身后才将银票递过去，“如果够了的话，请将借契还来，你们和石家的债也就两清了。”
　　“自然，我们也是走流程办事的，”□□说着便将银票接来，还未清点便顿时变了脸色，“你这票子……”
　　傅秋雨毫无慌乱之意，面色不善地问道：“怎么，你们财亨钱庄的银票自己人不认吗？”
　　“哪里，只是没想到像你这样的文弱书生也会玩那个，嘿嘿，可真是惊人啊！”□□痞里痞气地挠挠头干笑了几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溅了血的借契，“得了，我们生意人讲究以诚待人，走了走了。”
　　傅秋雨不解那癞蛤蟆口中所说的「那个」是何物，倒是叫人不好细问……
　　“傅先生，多谢您，我们石家……”
　　傅秋雨摆摆手，走到石望海身旁，蹲下身去，“嘿，还活着吗？”
　　石望海抬起头，气息微弱地回道：“还好，傅先生，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阿霞和小如，还反倒差点连累她们……唉。”
　　“既然如此，以后还要赌吗？”
　　“我……”
　　石望海还未开口，傅秋雨就打断他的话，叫他不再继续说下去，“免了，口说无凭，你还欠了我的债，这样吧，我介绍你到厂子里做工，每月的月钱除去你们一家的生活费，剩下的都要交给我。顺带一提，那厂子的厂长对赌徒深恶痛绝，你若是再犯，他砍你的手也好脚也好，那我可管不了，听懂了吗？”
　　石望海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傅秋雨深叹了口气，回过身对石家母女柔声道：“好了没事了，今后有人看着他，他要是再犯，我就替你们找户好人家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