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安》桑潭

21、他一眼瞧过来，我准怂

　　“食人鬼是真的！”
　　距离徐家惨案过去了三天，食人鬼的风波却并未停止，又有人惨死在“它”的手里，面目全非地横尸街头。
　　和徐家惨案不同，有人看到了那个食人鬼行凶的全过程，这人就是天外来酒楼的掌柜。
　　王陆一拍桌子，一看堂内座无虚席便咧嘴一笑，自他亲眼目睹了朱更夫的死后，天外来的生意便如日中天，即便大部分人是来听他讲这事儿的，但每日赚到的赏钱和茶水费可比平常正经营生多出好几倍，更何况今日还招待了镇子上鼎鼎有名的傅家两兄弟和月沉戏楼的秦修安。
　　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币，王陆的手就痒了起来，只是堂内的人见他半天不开口，便纷纷丢了碟子里的花生和瓜子来：“王老板，你再不开始讲，我们可都要走了，这他娘的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诚然，方才这王陆只说了句“食人鬼是真的”就不再继续讲下去，十足的吊人胃口，也难怪有人等急了眼儿。
　　王陆忙赔笑道：“各位客官莫要着急，听我慢慢道来……”
　　那日晚来风急，月黑风高，刚打过三更的梆子，王陆刚打了烊准备上楼回房休息，这时便听到外面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想着究竟是何人这么晚了还在外晃悠，便打开一条窗户缝去瞧，街上黑漆漆的，只有朱更夫手里的灯笼亮着，火光一闪一闪，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突然朱更夫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举着灯笼往另一边刚巡过的街道瞧，随后他便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过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后，朱更夫提着已经被烧去半边灯罩的灯笼连滚带爬地从那边街道跑出来。
　　王陆看到了紧追着朱更夫的那个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它’是有着人的外形却靠四肢爬行的怪物，‘它’的速度极快，没多久就追上了朱更夫，‘它’咬住朱更夫的右腿，毫不费力地就撕扯下来一块皮肉。
　　朱更夫情急之下抡起灯笼杆向那个怪物打去，烛火燃着了‘它’的头发，甚至能听到“嘶嘶嘶”燎烧的声音，但‘它’依然没什么反应，而是继续向朱更夫扑去，没过一会儿，等王陆叫醒几个伙计一起冲出去准备救人的时候，朱更夫已经被啃咬得不成样子，而那个怪物则飞快地逃走不见影踪……
　　简短的一番讲述，却令在座的每个人都冷汗涔涔，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唯有涓涓水声异常明显。
　　傅秋雨感觉到袖子湿了一大片才回过神来，他连忙从秦修安的手中把茶壶接过来放回水光粼粼的桌案上。从瓷杯里满溢出来的茶水流了一桌，又向桌面的四个角涌流而下，傅秋雨和秦修安的衣服都未能幸免于难，傅家舟则距离桌子有两尺远的距离，冷静地看着手忙脚乱的两人。
　　“这么说食人鬼有可能会残害小镇上任何一个人！”
　　不知谁喊出这么一句，堂内的人都躁动起来，争先恐后地跑出了天外来酒楼，任由王陆和几个伙计怎么阻拦都拦住几个。
　　这完全出乎王陆的想象，他哀叫一声：“哎呦，这些人，都没付钱呢，我的茶水钱啊！”
　　傅家舟给桌上丢了几个银币后便招呼傅秋雨和秦修安离开，傅秋雨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不知该心疼王陆还是该笑他活该，毕竟他靠惨死的朱更夫赚钱，也算是缺了大德。
　　关于王陆所说的食人鬼谁也不知是真是假，毕竟看到那个怪物的人只有他自己和天外来的伙计而已，若是存心杜撰也无人得知。
　　秦修安同傅秋雨一样也是半信半疑，“若是真和王陆所说的一样，那食人鬼也太可怕了吧，朱更夫虽然今年六十有二，但身子骨也是很硬朗的，就那么被活生生的咬死，这怎么听怎么都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傅秋雨道：“不过那个东西用四肢爬行、跑步速度快、牙齿锋利，听上去不是很像某种野兽吗，也说不定是什么野兽饿疯了从山上跑下来袭击人。”
　　从方才起就没说过几句话的傅家舟突然开口道：“或许跟徐家惨案脱不开关系，你不是说过徐沽衡抓过治疗癫咬症的药吗？”
　　“可是癫咬症的症状其实跟咬人没有什么关系……”
　　傅家舟说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徐沽衡想要治疗的那个人其实不是癫咬症，而是其他病症的话，是不是要比食人鬼这个说法的可信度更高一点。”
　　其他病症……傅秋雨正思考间，就见公告栏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是警察署的警员正在张贴告示，他和秦修安两人挤不进去，就只好询问前面看得到的人。
　　“哦，是镇公所发出的指令，邬山镇配合陵水镇全力抓捕一名叫做卫禾木的男子，据说此人在陵水镇泗水村就犯下二十多起命案，那些命案死者的死法和咱们镇上最近的两起命案一模一样呢，”这人说着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脸，“画像上的那张脸画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根本叫人没办法辨认嘛，不过这个卫禾木的右脸有一处很明显的标记，就是有一块面积很大的伤疤。”
　　听罢傅秋雨和秦修安面面相看，两人心照不宣地想起了卓生，若是要说右脸有一块很大的伤痕的话，他不是最有嫌疑？
　　可，卓生也是最没有嫌疑的人，毕竟……傅秋雨看着院子里正被陈老爹推着晒太阳的卓生，怎么都觉得他不会是被张贴在告示栏上那个犯下滔天罪行的卫禾木。
　　卓生叫傅秋雨回来便自己摇着轮椅向门口走去，傅秋雨赶忙进门将大门紧闭住，推着他往屋里走，一边问陈老爹道：“刚才可有其他人来？”
　　“没有啊，小少爷，”陈老爹极少见过傅秋雨这般紧张，小心问道：“小少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大少爷和秦先生怎么面色也不太好的样子？”
　　傅秋雨将卓生送回房间后，才与陈老爹说道：“陈老爹，近日来不可让卓生再出房门半步。”
　　陈老爹惊道：“小少爷，这……”
　　傅秋雨摇了摇头，不想再多做解释。
　　食人鬼，卓生，卫禾木，这三者是同一人吗？
　　继无头将军后，傅秋雨再次陷入了另一个谜团，更何况关于无头将军的真实身份他到现在都仍不知晓。
　　如果卓生能说话的话……那又怎样，唇舌和耳朵都是会欺骗人的，他之前在黄止勤那里就体会过被欺骗的滋味，尽管他没有完全被对方耍得团团转就是了。
　　傅秋雨烦躁地挠头，把头发揉得凌乱不堪，傅家舟瞥了他一眼，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他不能百分百肯定地说卓生根本与这件事无关。谁都不能根据第一印象就说明某个人的本性究竟如何，何况卓生身上的确有很多疑点，比如他身上的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再比如为何自从他出现之后镇上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命案……这些都不足以让傅秋雨为他脱罪，当然也不能仅凭这些就为他定罪。
　　“先等等看吧。”
　　傅秋雨简单说了这么一句，傅家舟却没表现出他预想中的情绪，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吩咐陈老爹再打扫出一间房间来。
　　“哎呦……”傅秋雨嘬着后牙槽欲言……又被傅家舟的一张冷脸给吓得憋了回去。
　　比起食人鬼，似乎阴晴不定的傅家舟要来的更可怕些，傅秋雨没心情在屋里待着，一个人蹲在济世堂的大门口，秦修安没一会儿也忍受不了傅家舟的气场，跟着傅秋雨蹲成一排。
　　两个人正愣神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带有脂粉香味的裙摆从他们脸上拂过，女子疑惑的声音响起：“傅秋雨什么时候养了两条大狗？”
　　另一个女子低声说道：“静客，什么大狗，这是人啊。”
　　“什么眼神？”傅秋雨小声嘟囔一句，抬起头鄙夷地看着一脸惊讶的李静客，问道：“你有什么病？”
　　李静客两手插腰，不满道：“我看错了嘛，你骂我有病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来济世堂肯定是来看病的啊，我身为一个大夫，问你有什么病不是很正常？”
　　李静客俯下身用食指点了点傅秋雨的额头，“哎呀你，好歹我们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难兄难弟呢，你就对我这么冷淡？我呀，就是因为最近的食人鬼，所以想来看看你还活着没？”
　　李雅客拽了拽自己妹妹的袖子，微笑着柔声道：“别听静客胡说，她担心你，所以才过来看看的。”
　　李静客白了李雅客一眼，道：“姐姐，你才别乱说，是你和爹硬要我来的，你看吧你看吧，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 股了吧！”
　　傅秋雨看着李雅客为难的样子有些不忍，遂起身道：“是我不好，雅客姐姐，静客……兄弟，进来坐吧，正好傅家……咳，我大哥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