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安》桑潭

15、遇袭

　　这几日来黄潜龙不曾发病过，因此傅秋雨连黄英睿的面都没怎么见过，今日被叫去，竟然只是陪同黄英睿一同去狩猎而已。
　　傅秋雨背着箭壶跟在黄英睿身后，越连山上路径错综复杂，稍不小心便会迷失，这也正是督府攻不下七毒会的主要因素之一。
　　如此，想靠甄署长带兵来救自己恐怕希望渺茫，为今之计唯有达成和黄止勤的约定，从而让他带自己下山。
　　虽说如此，但傅秋雨也并不是全然信任黄止勤，他私下研究着那小瓷瓶里的母蛊。倘若黄止勤对他所说的话是假的，倘若这小瓷瓶里的母蛊不能解毒反而导致黄潜龙死亡的话，他就成为了凶手。
　　真相未明之前，谁的话都不能相信！
　　傅秋雨一心直顾着把几日得到的线索串联在一起，没注意到前面的黄英睿突然停了下来，他一头撞了上去，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了身子，忙道：“黄先生，抱歉！”
　　黄英睿回过身来，面上非但没有一丝愠色，反而神情温和，“没事，傅先生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傅秋雨打了个哈哈，随便应付过去，“只是黄先生今日怎么有闲趣要来打猎？”
　　黄英睿笑了笑，“这几天阿才说山中有老虎，我便想亲自来打了去，给我父亲做补品。”
　　这一路傅秋雨见了不少山鸡野兔，但未曾想到黄英睿的目标是虎，“黄先生，这虎凶猛无比，光用箭是射不死它的吧？”
　　“不用担心，虎虽凶猛，但和人一样，瞄准其要害，便可一击致命！”黄英睿说着，便从傅秋雨背后的箭袋里取出一支箭，挽弓拉弦一气呵成，只听得林中一声嘶鸣，便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傅秋雨惊道：“黄先生，那是……”
　　拨开杂乱的野草，只见一头鹿倒在地上，咽喉被箭矢贯穿而出。
　　“黄先生，这野草足有一人高，你是怎么看到这头鹿的？”
　　黄英睿道：“靠听觉。”
　　听觉！傅秋雨震惊了一下，随后便听到黄英睿又说道：“其实有些时候眼睛和耳朵都富有迷惑性，谁又能说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呢？真正选择相信哪个，就要看你内心的敏锐程度，稍不小心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那可真是神仙也难救了。”
　　黄英睿话中的内涵极其隐晦，但傅秋雨却大致能猜测出一二，只是不知黄英睿是真的知道了他和黄止勤的事情，还是只是在诈自己的话。
　　傅秋雨眨了眨眼睛，装傻充愣地附和道：“是啊，黄先生这话说的有理，我在此受教了。”
　　黄英睿瞥了傅秋雨一眼，随后一声不响地继续向深林里走，傅秋雨本不愿前进，无奈却被黄英睿的几个侍从推搡着继续跟了上去。
　　层林掩映密不透光，仿佛刹那之间白昼与黑夜颠倒过来，莫名叫人突然生起一阵阴森恐惧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傅秋雨发现四周没了人影，走在最前面的黄英睿，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侍从都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傅秋雨小心着周边的动静，原地转身往回走。
　　“嗖——”一支箭裹挟着利风自傅秋雨身后袭来，射中他的手臂。
　　“啊……”傅秋雨捂着伤口惊叫出声，他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嘶鸣声，接着奔腾而来的是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的人全身附着铁甲，却没有头颅。
　　竟然是无头将军！傅秋雨看到地上拖行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脖子被绳索套住，绳子的另一端正握在无头将军的手中。
　　傅秋雨认出了那个被拖行的人是谁，竟然是黄英睿！根据黄止勤的所讲的来看，黄英睿不正是无头将军霍青的儿子，他这样做难道是想杀了自己儿子吗？
　　还是说无头将军不是霍青，又或者霍青真正的儿子其实并不是黄英睿？
　　傅秋雨惊愕间，却见黄英睿挣扎着抽出匕首，一抬手便往脖颈上的绳索刮去，绳索立刻断裂的同时血液也不停地往外喷涌而出，黄英睿就倒在距离傅秋雨不远的地方，他向傅秋雨伸出手，艰难地说道：“救……救我……”
　　傅秋雨本想视而不见的，但黄英睿的侍从正往这里赶来，他只好对黄英睿进行施救。
　　索性伤口不深，傅秋雨即刻帮黄英睿止住了血，就等待他的侍从来把人带回去了。
　　那几人吓得不轻，哭丧一般地喊叫着：“大少爷啊，大少爷……”
　　傅秋雨听得心烦，怒骂道：“嚎什么，人又没死，还不快抬回去救治！”
　　这几个侍从愣愣地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抬着黄英睿回了七毒会。
　　一番救治后，黄英睿的情况才稳定下来，傅秋雨手臂上的箭伤还未处理，他本打算回去后让达叔帮自己包扎一下，却没想到刚一出黄英睿的房间，便被人群包围起来。
　　傅秋雨感受到了这些人的敌意，他捂着手臂勉强让自己展露出微笑，“各位，这是干什么？救死扶伤是我们医师应尽的责任，不必这么客气。”
　　不知道那几人对这些人说了什么，他们纷纷叫嚷着要对傅秋雨用刑。
　　“就是他，勾结无头将军差点害死大少爷！”
　　“根据七毒会的规矩来处罚他！”
　　听着这一声声的声讨，傅秋雨心里又是荒凉又是愤怒，他冷笑一声，说道：“倘若我真要勾结无头将军谋害你们大少爷，我为何又要救他，又为何不自己逃走，你们有想过吗？”
　　这些人沉默片刻，还是将傅秋雨扔进了地牢里，说是要等大少爷清醒后再做定夺。
　　傅秋雨趴在杂草堆上，心情很是复杂，他咬着牙勉强用一条手臂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中箭的那只手臂只是将箭矢折断，草草包扎了一下而已，而现在伤口又因为刚才的反抗又再次撕裂。
　　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傅秋雨背靠着冷冰冰的墙壁，恨不得回到救黄英睿之前，再给他补上几刀来的痛快，最起码自己死的时候还能有个垫背的。
　　“太亏了，太亏了！”傅秋雨哀嚎几声，要不是因为手臂上的伤口，他都恨不得在地上打几个滚，事实上他只能气愤地蹬了几脚空气，而后脱力地顺着墙壁瘫倒。
　　他彻底懒得去想黄英睿黄止勤黄潜龙还有什么无头将军的事情，这些本来就和他无关，他只是被卷进他们家族斗争的无辜者，他本不该经历这些事的……
　　傅秋雨凝望着窗外，内心的不甘和绝望逐渐将他的情绪吞噬，他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这样脆弱的一个人。
　　他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念着傅家舟，他明明说过会保护好自己的，为什么自从父亲离世后，他就食言了呢？
　　傅秋雨记得自己幼时被人拐过，那会儿他才不过五岁大，新岁的时候跟着陈老爹和傅家舟去看花灯，那时集市上人山人海，他贪嘴就偷偷溜去了卖糖人的小摊前，不一会儿来了个人，哄骗他听话就给买糖人吃。
　　后来傅秋雨吃上了糖人，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挣不开那人的手，这个人一张嘴就露出几个金灿灿的大板牙，骂骂咧咧地要把他丢到车里。
　　那会儿街上热闹得很，根本没人听到傅秋雨的呼救声，就在他快要被人强行带走之际，傅家舟不知道怎么寻到了他，他只记得傅家舟一口狠狠咬住了那人的手，趁着那人吃痛松了手的时候傅家舟一把拉住他的手往人群里钻，这才甩掉了那个人。
　　傅家舟并没有教训他，也没有将他贪玩险些遭难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他只是握紧自己的手说……
　　“傅秋雨，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不，不对，不是这句……傅秋雨一下子翻坐起来，看着蹲坐在牢房门口的人，这个嫌弃的表情，这个嫌弃的眼神——傅家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