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安》桑潭

11、这人真疯假疯？

　　“哎呀，好汉好汉，你追我干嘛呀？”
　　那汉子方才一听到呼喝声就往院子深处跑，一扭头身后紧追着个人。
　　他刚才跑的急，没仔细看，只觉得这人肯定是今天那医馆里的老板雇来收拾他的人，他心里慌张就没命地往前跑，直到被拦在一户人家院墙外，他两手一扒墙头上的砖，两腿一蹬半边身子就翻了过去。
　　院墙里几个玩闹的小孩惊叫一声就拿起晾衣的竹竿打他，他只感觉腿被人抓住，随后身子一空就跌了下去。
　　院墙不高，那汉子也没摔坏，纪令元当即把人按趴在地上，这时院里的小孩跑了出来，看到这情景就乐得直拍手。
　　“大坏蛋，被抓住了吧，叫你翻我们家墙！大哥哥，你是警署的吗，身手好利落啊！”
　　纪令元不言语，把人从地上揪起来。
　　那汉子一见好几个人围着自己，忙求饶道：“这……这可不关我事儿啊，我是受那位小少爷所托，赚口酒肉钱罢了，再别的什么亏心事都没干过啊。”
　　秦修安斥道：“我看你亏心事做的不比谁少！”
　　“就，我就做过这一件亏心事啊，天地可鉴。谁知道前脚刚拿到报酬，后脚就得了报应，这不，这林小爷找人来收拾我了！”
　　吴文清斜睨一眼林家小子，道：““谁说我们是为了他来找你的？””
　　汉子问道：“这样啊，那这小哥追我追的那么紧，我还以为要寻仇呢。欸，你们找我不为了这事儿，别是以为那小少爷被人掳走的事跟我有关吧？”
　　吴文清看了他一眼：“废话。”
　　“这可真跟我没关系啊，我跟那位小少爷拿完赏钱后就再没见到他，不过，我听跟我一起的瘪三说，那几个掳走傅小少爷就是越连山上的马匪，他们组织叫什么……七毒会。”
　　秦修安惊道：“七毒会，秋雨怎会跟七毒会扯上关系？”
　　吴文清的表情甚是复杂，“若真是七毒会掳走的人，怕是……”
　　吴文清即使再不说下去，秦修安和纪令元也知晓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傅秋雨这边并不安稳地睡了一夜，他旧伤还未痊愈新伤又添，身上哪哪都疼，好不容易折腾到后半夜睡着了，觉得自己还没睡一会儿就被人硬生生地揪起来。
　　“哦，是阿达啊，你别，让我再睡会儿！”
　　傅秋雨刚要躺下，耳朵就被人死死拧住，“快点，大当家情况有些不好，大少爷要你立刻去看看，晚了就要你的命！”
　　这下傅秋雨便毫无睡意，被达叔轰着去了黄潜龙的房间，他没功夫去看黄英睿的脸色，急匆匆给黄潜龙把了脉。
　　他的脉象要比昨天自己问诊时糟糕的多，若是蛊毒的话，怕是经脉里的毒素正在向心脏扩散，傅秋雨只得施针一试。
　　不消一刻，黄潜龙的情况便好了很多，傅秋雨和黄英睿同时松了口气。
　　“情况紧急，麻烦傅先生了。”
　　傅秋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哪里，黄先生，人命关天嘛，看黄老先生这情况，只能先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毒性，至于解毒之法，我会全力以赴，还望黄先生切莫太过忧心。”
　　简而言之就是：病患家属少掺和诊治的事！
　　黄英睿听出了弦外之音，笑道：“那有劳傅先生了。”
　　傅秋雨连连摇头，正想着用什么理由离开这里时，又听黄英睿说：“事发突然，傅先生想必还未用过早饭，不如与我一同用饭？”
　　虽是问句，却不是傅秋雨能推辞得了的，饭菜已经上了桌，傅秋雨只好老实坐下，这桌菜虽然只是黄英睿和黄英睿两个人用，但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黄英睿见傅秋雨不怎么动筷子，便亲手夹了笋片送到他碗里，“傅先生，难道是饭菜不合口？看来是厨房掌勺的水平不够，我叫人把他唤来！”
　　傅秋雨生怕黄英睿一个不高兴又把人嘣了，连忙按住他的手道：“不是，只是我一直在思考黄老先生所中之毒的解法而已，跟饭菜合不合口没关系。”
　　黄英睿沉吟道：“原是如此，只是傅先生也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我父亲身上的毒已有半载之久，如此便也不差这一时，先用饭吧。”
　　傅秋雨迟疑着将碗里的菜夹起来，但还未送到口里之时便有人闯了进来，一把将他手里的碗筷打翻在地。
　　傅秋雨惊讶之余，又不由庆幸这人来得及时，他似乎同自己年岁差不多大，但脸上身上沾满灰土，看不太清相貌，行为举止又疯疯癫癫的。
　　黄英睿高声喝道：“止勤，你在做什么，谁让小少爷闯进来的，都不想活了吗？”
　　侍候黄止新的人忙上前来扯着黄止勤要离开，“小少爷，快走吧，大少爷生气了！”
　　黄止勤一把推开拉着自己的人，嚷嚷道：“我不跟你走，这里有好吃的，我要吃东西……”
　　眼见黄止新就要捡起地上的食物送进嘴里，黄英睿上前攥住那只手，眉头紧锁，“止勤，你闹够了没有，再继续闹下去我就家法伺候了！”
　　黄止新似乎是被黄英睿吓到，怪叫一声挣脱他的手，又在回过身后将那一桌饭菜通通扫到地上，而后大笑着跑了出去，“不让我吃，你们谁都别想吃了，哈哈哈哈哈……”
　　黄英睿沉着脸看着满地的狼藉，“傅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家弟自幼患有疯病，没伤到你吧？”
　　傅秋雨摇头道：“没有，我也吃好了，就先退下了。”
　　他匆匆回到那间小茅屋，想起刚才在饭菜里嗅到的那股浅淡的味道，应该是被人下了使人能够成瘾的药物，虽说剂量极少，但长时间服用对身体仍是有一定的影响。
　　要不是刚才那个疯子的话……
　　“嘿，你怎么在何仲的屋子里？”
　　傅秋雨被屋内突然出现的黄止勤吓了一跳，“你……”
　　黄止勤一把捂住傅秋雨的嘴，“你别叫啊，我跟陈轲正在玩躲猫猫呢，不能被他抓到。”
　　傅秋雨点点头，一点一点地把黄止勤的手从嘴上拿开，“你，你真是疯子？”
　　“不，我才不是疯子呢，”黄止勤认真地看着他，而后眼中竟渐渐泛起泪光，“你说我是疯子，你和那些人都一样，觉得我是个疯子！”
　　傅秋雨手足无措地看着黄止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放声大哭着，“你，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哭了，别哭了，哎呦喂，你再哭的话陈轲就要找到你了！”
　　黄止勤这才止了哭泣，抹了抹脸，把一手的污秽全抹在了傅秋雨的衣衫上，傅秋雨自是嫌弃得很，又不能跟一个疯子置气，更何况这人不久前才帮了自己。
　　傅秋雨只好拿手帕沾着水擦拭着衣服上的脏东西，“喂，你刚才说这是何仲的屋子，何仲是谁？”
　　黄止勤抽抽搭搭地抢过傅秋雨的手帕，“何仲，何仲是达叔的儿子，一年前……”
　　黄止勤话未说完，达叔便推了门进来，“小少爷，你怎么在这里，陈轲正到处找你呢，再找不到你他要被大少爷罚的！”
　　“啊！被找到了，我走喽！”黄止勤疯笑着冲了出去，傅秋雨尴尬地看着达叔，说道：“阿达，这跟我无关啊，他自己跑这里来的。”
　　达叔无奈道：“小少爷有疯病，所以他讲的话你不必当真。”
　　傅秋雨问道：“何仲，是你儿子？”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而且‘何仲’这两个字在七毒会是个禁忌，若是别人听到你提了何仲，你必死无疑。”
　　傅秋雨虽然好奇，但看达叔脸上掩藏不住的哀伤时，他还是不忍心问下去，反正若是再能见到黄止勤的话，再问他也是一样。
　　不过黄止勤究竟是不是有疯病，乍一看这人疯疯癫癫的，但讲起话来也有条有理的，也不知今天的那一闹是偶然，还是特意想救自己？
　　不过既然有了今天这件事，傅秋雨明白自己接下来凡事都得留个心眼，于是他假借给黄潜龙抓药之名，给自己偷偷调配了一些能抗药性的方子，跟厨房借了顿具熬药。
　　达叔似乎是黄英睿特地派来监视傅秋雨的，见他把炖好的汤药自己服用，便紧张地问道：“小子，这药你怎么自己喝啊？”
　　傅秋雨道：“阿达，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药方是我新调配的，我不先试试，怎么敢给黄老先生服用，要不然你替我试药？”
　　“欸，这你自己享受吧，我可无福消受。”
　　傅秋雨撇撇嘴，又想着自己被人掳走了两天之久，这傅家舟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别不是这正和他意吧！
　　世态炎凉，家门不幸！
　　傅秋雨悲叹一声，在达叔疑惑的眼神中，他在地上写了傅家舟的名字，然后狠狠地踩了几脚，直到把自己脚跺麻了还不解气。
　　他却不知傅家舟守在济世堂已经整整一夜没有合眼，陈老爹从未见过这么憔悴的大少爷，即便是老爷刚过世，大少爷独自一人撑起整个傅家时也是意气风发的，哪里像现在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