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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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袁诚回老家上学之前，袁雨尚可以拥有一些简单的快乐和幸福，那么在袁诚回来之后，那些快乐和幸福都截然而止。因为祖父要送弟弟上学了，她必须要学会骑自行车，然后自己独自去上学。袁雨记得是在袁诚回老家上学的前一年暑假，祖母要求她学骑自行车，袁雨从小就没有体育细胞，肢体也不协调，一整个暑假摔了无数跤也没有学会骑父亲的那辆二八大杠。然后在那年的春节，母亲杨玉给她买了一辆小巧的斜杠女士自行车，直至今日，她依然记得，她在外公家的院子里，见到母亲带回来的新自行车时心里涌上的开心，她以为那是一个意外的惊喜，虽然当时新自行车上坐着的是弟弟，但她想这个粉色的漂亮自行车一定是买给她的。只是那开心太过短暂，她依旧清晰的记得母亲当时对外公的抱怨：“老不死的真是抠死，她的钱放在那以后都烧给她。丫头笨学不会骑大车就不知道去买个小的，还要等我回来了买。”她也记得母亲转头对她的嘲讽训斥：“不是都说你学习好聪明吗，怎么自行车就学不会，你看你弟弟这一会从店里骑回来都快学会了。今天你自己一路骑回家，学不会就不要回去了。”
敏感的袁雨忽然意识到，这辆漂亮的自行车只是张素和杨玉婆媳之间的一场较量，杨玉试图用这辆新车告诉众人张素作为祖母的抠门和失职，它无关于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疼爱。
那天，她一个人骑着那辆新车从外公家回自己家，现在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哭，但她确实在那个傍晚，在冬季的寒风凛冽中，在那条回家的南北路上仿佛一下子开窍了似的学会了骑自行车。
她还记得那个暑假，父亲送弟弟回来上学，为了担心袁诚不习惯，父亲罕见的在老家待了快两个月，并且让袁诚最喜欢的表哥刘旭晚上陪着他一起睡觉，而至于刘旭和袁雨的意见是没有人在乎的，多年以后，袁雨还是记得那一整个围绕着袁诚而转的不开心的暑假。
再后来的几年，每年的暑假袁军都会回来把儿子袁诚接到他们工作的城市去，等到开学时再送回来。
十岁的袁雨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诚然她似乎并不在意父母的疼爱，可是当偏心就呈现在她眼前，很少有人可以做到不去在乎。最喜欢的表哥被要求去照顾弟弟，而每一年的暑假更是痛苦的煎熬，因为总会有嫌事不够大的好事者们一遍又一遍的问她“你爸爸回来接你弟弟的吗”、“他们怎么不把你也接过去啊”、“你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你不要你了，只喜欢你弟弟啊”……更有甚者得不到她的回答转而对她的祖父祖母仿佛好心的劝说道“你们也说说袁军杨玉，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人都回来了，还接一个不接一个，偏心过了不好，以后老了要说孝顺还是女儿孝顺的”。
此后的很多年，袁雨对当年的不公平始终耿耿于怀无法释然，以至于高考后填写专业时毫不犹豫选择了法律，那时的袁雨天真的以为至少法律是公平且公正的。
相对于十岁的袁雨敏感而缺乏安全感，七岁的袁诚则是既霸道又调皮易怒。可想而知，这对姐弟从生疏到熟悉后，也从开始的互不搭理到每天的争吵互殴。十岁的袁雨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在祖父祖母面前撒谎卖乖，她的乖巧更衬托的袁诚的熊孩子属性，祖父祖母自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导致袁诚经常被祖父祖母教训，挨骂挨打也是时有发生的事。
小孩子学坏真的是件非常容易的事，譬如十岁的袁雨，更何况她的基因中也确实没有多少善良正直的优秀品质。只是等到过年时她的计策失效了，相对于袁军对于他们姐弟俩的纠纷压根不在意，杨玉则是明晃晃的偏心了，但凡姐弟俩发生争吵，她都是不问缘由，两人一起罚站，面壁思过，这惩罚对于袁诚来说却是不痛不痒，他甚至站不了两分钟就嬉皮笑脸的投入母亲的怀抱，一边撒娇一边挑衅的看向袁雨。袁雨跟杨玉说是母女，其实不比陌生人好多少，准确说大部分时候都是两看两相厌的。只是半年来与袁诚的争斗中胜多负少让袁雨一时忘形，杨玉的惩罚则像是一拳重击一下子打醒了她。
被罚了两次面壁后，袁雨就开始躲着袁诚了，但袁诚却不准备放过她，总是找各种借口挑衅她，袁雨越来越沉默，她开始整天流连在村里的大街小巷里，不到饭点不回家。
过完年，等袁军杨玉夫妻离开后，姐弟俩的矛盾进一步升级，袁雨放弃了找祖父祖母告状的旧方法，他们不再无畏的争吵，而是直接动手。他们俩唯一的相似之处便是一样的倔强，动起手来开始是袁雨胜的多，但随着袁诚的逐渐长大，很快袁雨就不是对手了。再后来姐弟俩逐渐长大，学会了冷战，便也不再动手了。等到后来袁雨离家读书，姐弟俩渐行渐远，平时若没有事情几乎不会联系。
在今天长大的袁雨看来，当年袁雨的做法当然是不对的，因为十岁的少女把一腔的不平愤怒发泄到了比她弱小的弟弟身上，这或许便是人的本性——恃强凌弱。
而喜欢恶意挑衅又调皮的袁诚不能说是全然无辜，但骨子里的霸道易怒又何尝不是受了父母的影响，也是受害者呢？当年袁军杨玉在回老家过年的短短几十天都会不停地争吵打架摔东西，那么两人平时在外地工作时又岂会和平相处呢？而自幼跟在他们身边的袁诚又拥有一个什么样的童年呢？不管是什么，袁雨想总不会是什么谐美好的回忆吧！
长大后的袁雨回忆当年，如果不是当初杨玉的偏心一击，她可能会一直沉溺在那个撒谎卖乖的面具里，长期下去也只会毁了自己。袁雨自认为不是多么善良正直的人，而在她成长的道路上有着太多的不良因素，在她尚且懵懂的时候也的确受了不少影响，但感谢她的倔强好强和勤于思考，当她逐渐明白世事，见到更多的各色父母和成人，她终于慢慢形成了自己的是非观。在小学时，她还会争强好胜的想要考到第一名，还会想着在祖母面前得到一句半句的夸奖，还会在心里纠结苦恼于父母之前谁对谁错，祖母和母亲之间谁是谁非这些无谓的问题。等到初中时，她便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她清楚的记得，忽然有一天她便悟了，她把他们都打入了反派的阵营，她以他们为鉴，她默默发誓一定要离开那个家，她告诉自己永远不要成为跟他们一样的人。
人生有无数的道路可供选择，而每一个岔路口都会通向不同的结果。就像二十岁时英俊聪明的袁军，是无数人眼中的好孩子。谁能想到跟杨玉结婚后不到两年他就出轨了，出轨对象恰恰又是杨玉二嫂卫英的弟媳陈珍。
袁军跟杨玉结婚后自然没有再自己出外打工，而是和杨玉一起去了杨玉大哥杨兵的工厂里帮忙管账，而陈珍则是在厂子里帮忙做饭，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看对了眼。陈珍的丈夫卫国在老家外遇了一个寡妇，甚至堂而皇之的公开住到了寡妇的家里，自己的老婆孩子一概不管，陈珍自己是个外地人，也不敢轻易闹离婚。卫英管不住自己的弟弟，为了安抚弟媳妇，就把陈珍弄到厂子里上班。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一个自己的丈夫出轨了的女人转而也出轨了别人的丈夫，这实在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而最让袁雨觉得无法理解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主动去选择离婚，理由则是为了孩子和脸面。更让袁雨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杨玉在发现丈夫出轨后依旧选择了生二胎，但即便是生下了他们眼中的可以传宗接代的袁诚，袁军依旧和陈珍在一起，甚至越来越不避讳人，从开始对外的躲躲藏藏到众人的心知肚明。
袁军对杨玉的谩骂从开始的不理睬到不耐烦争吵再到动手也不过一两年时间。在袁雨的记忆中，袁军在她初中时打过她两次，一次是打了她一耳光，原因是袁雨跟张素吵架，把张素气的卧病在床；还有一次则是他们夫妻打架，袁雨在一边要打110，被袁军打了一巴掌后抱着要扔到井里淹死，而后来那个夜晚掉进漆黑的井口曾一度出现在袁雨的噩梦里。在袁诚长大后闯祸时，也曾被袁军打过数次。但袁军殴打杨玉的次数则是多的袁雨无法记清，每一年的春节间都是在打骂中度过的。
袁军的家暴一直持续到袁雨袁诚成年，才渐渐停止，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忽然的幡然醒悟改邪归正，而是他们姐弟逐渐拥有了和他相抗衡的力量使他投鼠忌器罢了。再后来陈珍珍得了癌症，动手术后拖了三年还是复发去世了，袁军和杨玉之间逐渐变成了杨玉占上风，袁军仿佛日子陡然变得索然无味，渐渐沉默起来。
一整个下午袁雨都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把她从过去唤回到现实的是姑妈袁琴一家人的归来。袁雨跪在那里，看着渐渐走近的一身军装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嘴角不由的微微弯起，她跟表哥刘旭也有三年没有见面了，平时也只是偶尔过年过节微信联系。但她始终记得七年前她刚毕业年，刘旭给她打的那通电话，他在电话里说：“一个人在外面要当心，社会跟学校不一样，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即便后来他们相隔千里，联系也越来越少，但她始终记得当时听到那番话时心中的暖，因为从小到大，她得到这样的暖太少太少，所以便记得格外的清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