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23、第 23 章

　　这年，薛姨父为了整饬各省买办承局，携一家老小，自南向北出发，路上将那坑蒙拐骗得总管、伙计一一发落，腊月方至京城。

　　王夫人与薛姨妈两姊妹多年未见，一时悲喜交加，王子腾夫人与王子胜夫人在一旁劝慰，两人方才止住了。

　　奶娘将宝钗抱了出来给众人请安，王夫人连忙道：“快抱过来给我看看。”

　　这宝钗今日穿着红袄儿，项上戴着璎珞项圈，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向众人，口中不时咿呀咿呀地说着什么。

　　王子腾夫人笑道：“这孩子倒是不怕生，我那孩子，见着生面孔就哭。他父亲时常不在家，下次回家就不认识了，一抱便哭。”说罢便拿了一个橘子去逗宝钗。

　　薛姨妈叹了口气，道：“嫂子不知道呢，宝钗性子极好，不哭不闹。可不知怎的，从胎里带来一股热毒，时常犯病，不知给看了多少郎中都不见好，后来还是碰到了个癞头和尚，给了一个药方并药引子，只要一犯，煎了那药服下，便好了。”

　　王夫人道：“既然能有方子制住这病症，那便无妨了，咱们也不是供养不起。”

　　薛姨妈笑道：“谁说不是呢，对了，怎么不见我那两个外甥？”

　　王夫人回道：“珠儿今日去学堂了，说下课了过来给你请安。至于宝玉，我们家老太太说让你别见怪，说天寒地冻的，怕冻着孩子，等天气好些，再带了过来。”

　　薛姨妈听了忙说：“无妨，还是老太太思虑周全，对了，凤丫头亲事就在明年二月吧？”

　　王子胜夫人道：“是啊，日子就定在二月十六，我还想多留她几年的。”

　　薛姨妈笑说：“‘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凤丫头过个一两年，给你添几位小外孙，到时候可别来我们这儿炫耀。何况她们家老太太是个慈善人，不会亏待咱们凤丫头的，再说了，她亲姑妈也在呢，你就放心吧。”

　　众妯娌又说了会闲话，用过午饭后，便各自告辞回家。

　　二月十六贾琏娶亲，贾府众人日日忙乱，连年也没有好生过。不巧皇帝圣旨一下，任命如海为会试同考官，二月十五考试一结束，便要开始协助主考官进行评卷，故而不能前来道贺，只能让贾敏一人来了。

　　成亲第二日，凤姐便早早起床梳妆，过来给贾母、众位太太请安。众人见礼归坐，凤姐因见尤氏、李纨皆立在一旁，便也走过去同她们一起。

　　贾母笑道：“你是新媳妇，昨儿个辛苦了，今日是头次拜见长辈，不必拘礼，坐着便是。”说着又让尤氏、李纨也去坐着。

　　凤姐推辞不过，只得在房门前的椅子上坐了。

　　贾母道：“既来了这，以后便是自己家，有什么委屈的都同我说，若是琏哥儿欺负你，便来告诉我，看我不训他。你太太、二太太都是性子和善之人，要什么就同她们说，她们没有，来我这儿找。”

　　凤姐一一应了。

　　贾母想了会，又道：“如今这家是你二婶子在管着，你既来了，日后也多帮衬些。你能干伶俐，这些事也能很快上手。”

　　邢夫人听了，忙道：“还不快谢过老祖宗。”

　　凤姐屈膝行礼，道：“谢老祖宗教诲，孙媳都记下了。”

　　贾母点点头，便叫人传早饭。贾母独坐正面榻上，元春坐在她左边，贾母同凤姐说道：“二位太太和你嫂子们都不在这边吃饭的。”

　　凤姐笑着点点头，从一旁的小丫头手中接过茶杯递给贾母漱口，李纨将箸摆放好，尤氏端菜，王夫人传菜，邢夫人夹菜，几人行动皆井然有序，并无一点嘈杂声。

　　待贾母、元春用完饭后，丫鬟捧过漱盂漱了口，换上刚沏好的茶水，贾母说道：“你们下去歇着吧，我留琏儿媳妇说会子话。”

　　待众人走后，贾母问道：“你后边的那个丫头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吧，好个模样。”

　　凤姐笑道：“回老祖宗，这是我的陪房丫头平儿，我俩打小一起长大的。”

　　平儿给贾母磕了头，贾母叫人扶起，道：“好孩子，日后你便是你们奶奶的臂膀，要好生服侍她。”平儿连忙应了。

　　贾母又问道：“今日我叫你协助管理家事，你面露难色，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凤姐抿了抿嘴，“这…….”

　　贾母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怕你一进门我就夺了你姑妈的权给你，怕她面子不好看是吧。”

　　凤姐听了，忙跪下说：“老祖宗明鉴，求老祖宗收回成命，孙媳初来乍到，实在不堪担当大任。”

　　贾母叫丫头扶起来，让她挨着自己坐下，凤姐挨着炕沿坐了，低头不敢说话。贾母笑道：“你不必惊慌，这事我早同你二婶子说过，她是极乐意的。一来，这府里事务繁杂，她又多了个宝玉得去照管，巴不得有人来协助她；二来，如今虽是你二婶子管家，你公公是大房，你们家太太又管不了事，日后不还得要你来理家？你是大房长媳，又是二房亲外甥女，不让你来，又还能有谁呢？”

　　凤姐听了此话，方才有了主意，笑道：“既是老祖宗命令，太太们又看重，我少不得要将这份差事办好，平日里多看多做，不让你们失望。”

　　贾母笑说：“这话很是。”

　　且说四月十五会试发榜，此次取中一百一十位贡士，其中浙江、福建等南方考区五十人，陕西、山西等北方考区四十人，四川、广西等中部考区二十人。这个结果一出，南、北、中各方俱是满意的。

　　如海刚将同考官这一差事办好，谁知圣上又升了他为西安府知府，不日就要带家眷前去上任。而贾敏亦得了诰命文书，如今已是四品恭人了。

　　养心殿内，皇帝侧卧榻上闭目养神，宣旨回来的夏太监跪在地上，屏气凝神。

　　许久，皇帝方才睁开眼睛，问：“送到了吗？”

　　“回皇上，奴才已将您的旨意送到了，探花郎一家都高兴得很呢。”

　　“唔，起来吧。”

　　夏太监爬了起来，半跪在一旁给皇帝揉脚，小心翼翼地说：“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白。”

　　“说来听听。”

　　“状元郎仍是待在翰林院，榜眼相公去了御史台，圣上您为何独将探花郎外放，奴才瞧着您吩咐的差事，他办得也不差。”

　　“老货，有人又让你过来探听是吧，收了多少银子？”

　　夏太监觍着脸陪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您万岁爷，五百两银子，待会儿奴子便去上缴领板子。”

　　皇帝摆摆手，道：“罢了，那钱交给户部，算做林海的差旅费便是。好不容易有个不想待在京里苦熬资历的，自然得放到外省历练一番。那边正值多事之秋，上个知府无能，被朕撤了职，这次让他过去，看看有什么手段。”

　　“圣上明鉴，林大人定不会让您失望。”

　　“哼，且看着吧。“

　　且说如海这次去西安赴任，家眷也可同去，但林父却不肯同去，要回苏州老家。

　　如海道：“父亲怎么不肯同儿子前去，莫不是这些日子儿子公务繁忙，无暇照顾父亲，教父亲失望了？”

　　林父将其扶起来，说：“并非如此，只是为父年事已高，想念故土，那西安府较京城离苏州更远，气候等更是大不相同。我来京城三载有余，实在是想回家，故而这次你去西安上任，我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索性回了苏州，那边还有你甄伯父他们，不必挂念我，差事办好是最重要的。”

　　如海听了，只得依了。

　　贾敏那边也忙得不成样了，上头这旨意来的突然，没做一点准备。首先是人手，还是得带一些使惯了的人去，刘丰管家一家、逐云、重瑞早早地说了要跟着一起去，贾敏都应了。

　　贾敏将从贾家带来的婆子、丫头叫在一起，问哪些愿意一同去西安，不愿意的，可留在林府，月钱照发，若是想离府的，贾敏便给结了这个月月钱，再将卖身契还给她们。

　　这其中有一大半要走的，一小半要留下，吉祥、如意二人则说要跟在太太身边，哪儿也不去。

　　贾敏道：“好丫头，且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正说着话呢，贾母那边又请人过去。贾母得知贾敏要跟着女婿上任，心里很是不舍，却也没得法子。

　　贾敏到时，院内已有一堆东西在那摆着。贾母招招手，道：“敏姐儿，快来，这事我给你备的东西，你一同带了去，比在那边买要方便不少。”

　　“你身子骨弱，去了那边就怕水土不服，这是我让王太医配的药丸，都带了去；这匣子里头是我年轻时戴的的首饰，如今你是诰命夫人了，穿着打扮也要有所不同，我原想着给你新打一副，可惜不够时间；这两个包袱里装的是新氅衣，你同女婿一人一件，那边冬日苦寒，莫要着凉了……”

　　贾母说一件，贾敏就应一件，不由得两人眼圈都红了。贾敏抱着贾母，道：“娘，我舍不得您。”

　　贾母抱住贾敏，搂入怀中，“娘也舍不得你，娘这心啊，就像被剜走了一块。”

　　众人忙上前劝解，半晌才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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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查查明朝南北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