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22、第 22 章

　　近来，这贾家有了两件大喜事，一是王夫人身怀六甲，分娩期就在下月。要说这孩子也来得巧，约莫是在史鸣去世前不久怀上的，故而贾母十分上心。

　　二来就是如海在翰林院大考中得了一等，超擢为翰林院侍读，天子钦命为陕西乡试正考官。

　　这大考是翰林院、詹事府每隔数年、不定期举办的考试，考试结果分为四等，每等有不同的奖赏和惩罚。‘金顶朝珠褂紫貂,群仙终日任逍遥。忽传大考魂皆落,告退神仙也不饶’这句顺口溜，便是用来调侃大考的可怕程度，毕竟是与仕途经济挂钩。

　　在如海即将前往陕西前夕，突然接到了王子腾的帖子，请他们夫妇去王府吃酒。

　　两人至书房寒暄过后，王子腾问道：“如海此次即将前往陕西，可曾知道四年前南北榜案？”

　　如海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四年前春榜，所录五十一名进士皆为南方士子，北方无一人录取。后来落第的北方举人联名上书，跑到京城鸣冤告状，这事还惊动了圣上。圣上下令彻查，结果是将当时的主考官刘吾发配边疆，其余与此事有瓜葛的官员接连获罪下狱。六月，天子亲自主持策问，这次的夏榜六十一人则全是北方士子。”

　　王子腾叹道：“当年圣上下诏，令十人前去复核考卷，结果发现所录取的五十一名举子皆是凭才学录取。结果一出，北方读书人怎能接受，这不是说他们才学都不及南方吗，故而就去状告考官偏私南方人。北方乃是军政要地，为了以示安抚，缓和南北关系，打击南方豪绅，圣上下令将试卷分为南、北、中三卷，根据地区不疼分别出卷进行考试。今年是这一规定实施的第一年，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如海你身为陕西乡试正考官，切记要小心行事，断不能被有心之人抓住辫子。”

　　如海正色，说：“我自然回秉公处理，不落差池。”

　　王子腾笑道：“你也不必太有压力，天子安排你去北地担任主考官，是看重你哩。记得先去户部领五百两路费，虽不多，但也够沿途花销了。”

　　如海应了，二人又说了会话，用过饭后，便各自散了。

　　当日女娲氏补天炼石，只余一块未用。此石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才不得入选，遂自怨自艾，日夜悲哀。偶然听得一僧一道说道那红尘中荣华富贵，不觉凡心大动，便求了他们携自己去那俗世去受享一世那温柔乡、富贵场……

　　四月二十五日，王夫人胎动，于次日喜获麟儿。这孩子落胎时，口中衔着一块美玉，众人十分纳罕，都说这孩子来历不小，将来大有作为。贾政听了，十分欢喜，便将这孩子取名为‘宝玉’，希冀他日后如宝似玉。

　　荣国公府二老爷的儿子携玉而生这一消息不胫而走，这几日如海在翰林院也听到了不少相关的风言风语，心内不安。

　　这日夜里，如海、贾敏用完饭后，如海问道：“这几日你可曾去看过宝玉？”

　　贾敏笑道：“自然去看了，你不知道，母亲可稀罕那孩子了，生得好，又是衔玉落胎，可不得宝贝成什么样子了么。”

　　如海点了点头，又说：“我有一番话，因是外人，不好直接同舅兄说，我将其告诉你，日后你有机会将这话转述给岳母大人。你们家之前已经够高调了，如今生了宝玉，偏又携玉落胎，着实是件奇闻，切记不可大肆宣扬，若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便不美了。圣上近年来试图制衡南北，你们家如今在京城，根基却在金陵，一定得小心行事。”

　　贾敏听了，虽不大清楚其中利害，但见如海神情严肃，故知不是小事，连忙应了。第二日就匆忙赶去荣府，将如海嘱咐之事告诉了贾母，贾母听了，连连点头，握着贾敏的手道：“我的儿，你姑爷是个好的。这几日，因着宝玉的事，咱们家行事确实有些轻狂了起来。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是得小心行事为上。”

　　次日，贾母便命合府下人不得在拿宝玉得事情嚼舌根子，若是被发现了，少不得要挨一顿罚。

　　六月十六日，如海辞别众人，带领仆从，与此次的副考官、翰林院编修吴昊同道离京，循陆路驿道西行，于八月初一到达陕西省城西安。

　　八月初六早上，陕西巡抚刘庸设宴，学政、布政使及各道、府官员作陪，邀请如海、吴昊参加入帘宴。

　　晌午时分，考官入闱，负责阅卷的如海、吴昊及同考官居内帘，管理考场事务的官员居外帘，二者不能见面，并禁止随意出入，有专门负责送饭的差役开门送食，送毕封门。

　　乡试统共三场，考生初八进场，初九黎明开考，为了避免出现徇私舞弊，首场试题得到八月初八方才能拟定。

　　如海二人离京时，长官特意嘱咐过，于试题上要多加留心，他俩都是南方人，也知其中利害，拟定了三道四书题，分别出自《论语》《孟子》和《大学》，又拟了一道五言八韵诗，两人反复确认后，午时传刻工入帘，封闭门户，未时印刷，全程有六名同考官在场监督。余下两天的试题，也是按照这一流程拟定印刷。

　　每场考试结束后，受卷官受卷，将试卷排好次序，每十卷为一本，加盖戳印交给弥封官，弥封官清点无误后密封装订，交予誊录官用红色墨水一一誊录，再送交内收掌管，阅卷方才开始。

　　自八月十四至九月初十，八位阅卷官在贡院集体评阅，经核对后，于九月十一丑时放榜，此次共有九十位举子上榜。次日，巡抚刘庸大设鹿鸣宴，如海、吴昊并九十名新科举人皆参加了此次宴会，觥筹交错，自是无比热闹。十三日至十五日，又有不少门生前来拜谒，二人忙得不可开交，直至十六日方才将事务处理完毕，辞别众人后返程回京，于十月下旬方才抵达京城。

　　二人依礼先于陕西会馆入住，拟好复命奏折，交由吏部，等候天子召见。

　　十月二十六日，天子召见此次乡试各省正副考官，逐个询问各省情况，头个便问到如海。

　　如海先是说道陕西学子不负圣上隆恩，勤勉学习，此次就有九十人的中；又说巡抚、学政等一干官员整饬学风，提拔有识之人，颇受读书人尊崇；当地民风淳朴，只是由于去岁雹灾，过得有些艰难。

　　天子龙颜大悦，夸赞如海办事用心妥帖，擢升其为翰林院侍读学士。

　　待如海回家后，林父听闻儿子又升官了，连连夸好，又急着去焚香沐浴，要将此事告知祖宗神灵，祈求他们护佑如海。贾敏亦是喜不自胜，翌日下了帖子，请了亲戚朋友前来吃酒。

　　这日，贾政带着贾珠过来庆贺，如海见贾珠神色郁郁，便忙问有何事。

　　原来此次京城取中百名举子，而贾珠恰好在一百零一名不得中，捶胸顿足，这些天郁郁寡欢。

　　如海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一次黜落而已，你又年轻，悟性不差，日后定能中的。这次我去陕西，取中的举子中，年纪最大的已年逾五十，故而有志者，事竟成。”

　　贾珠听了点点头，朝贾政、如海行礼后便出去了。

　　贾政叹道：“珠哥儿这孩子性子执拗，这次受了打击，什么话也听不进，只得等他自己走出来了。”

　　如海道：“也只得如此了。”

　　另一边，贾敏正抱着宝玉，见他粉雕玉琢、眉眼弯弯，爱的不行，邢夫人在一旁说道：“小姑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也应多努力些，眼下小姑夫又升迁了，京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前几日我还听人说要把自己嫡亲的女儿送来做姨娘呢，就是不知小姑愿不愿意。”

　　贾敏听了，也不生气，道：“大嫂日后还是只跟正经夫人来往吧，那些个破落户，嫡亲的女儿不去做人家正经媳妇，非得送去做姨娘，想来要么是做后娘的，要么就是坏了心肠，大嫂可要远着些，别染上那些人的臭气。至于孩子，我家夫君特意同我说了，我还年轻，不急这一时半会，就说往房里抬人，他从没提过，我也不用去费心把什么香的、臭的都塞进来讨他欢心。上次连他去陕西，好几个月，身边也只带着几个小厮。”

　　邢夫人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同王夫人笑道：“你看，我就好意提醒了她一句，她就编排了这么多话来堵我。”

　　王夫人笑道：“你也是瞎操心，我看小姑和小姑父鹣鲽情深，不用外人去操心的。”

　　邢夫人听了，觉得好没意思。

　　贾敏将宝玉交给奶娘李妈妈，问：“怎么不见二丫头。”

　　邢夫人道：“那孩子没福，夏姨娘生了她，身子就一直不好，前些日子得了场重病人就没了。故而这次没带她过来，怕冲撞了。”

　　贾敏听了，也便没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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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乡试内容参考了胡晓童《清代乡试考官论述-以林则徐的考官经历为例》，这种流程类的东西大体上一朝都是相同的。
至于如海的升迁，参考了曾国藩和张之洞的经历。感谢在2020-06-12 21:00:36~2020-06-14 13:1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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