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17、第 17 章

　　她们府里的家务事，贾敏也不好多插嘴。二人又行了百步，抬头忽见前面有一座屋舍，进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是石子路，两旁种满了海棠花。

　　正门六间，没有隔断，四面是用雕花木板隔开，显得尤为开阔。

　　贾敏叹道：“好个精致所在，难怪母亲时常说起她旧日在家时住的房子。”

　　蔡氏笑说：“谁说不是呢，当日姑妈是咱们侯府唯一的嫡出小姐，自然是千宠万爱娇惯大的。直至今日，我公公也不准让小辈搬进来住，平日只叫下人们定时来打扫。”

　　贾敏点了点头，心道母亲与舅舅果然关系亲密。

　　贾母同史鸣用过饭后，见他神情恹恹的，便道：“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史鸣点了点头，道：“我起身不来，姐姐自便吧。”

　　待贾母回府后，贾政来请安，问及史鸣状况，贾母摇了摇头，道：“不大好，我让鼒哥儿悄悄地去备下棺木，便是冲一冲，也是好的。你和你兄弟若是有空，也抽个时间去看看你舅舅。”

　　贾政应了下来，见贾母面露倦色，待了一会儿便回房了。

　　转眼便至重阳，昨儿个贾敏就让如意将做好的茱萸囊发给府上众人，以驱邪求吉。院子里的花盆重新培了土，换上了各色菊花；厨房蒸了金钱花糕，每层都夹了蜜饯干果。

　　俗谚有‘九月九，搬回闺女息息手’，故而贾母一早就派了人来林府，接贾敏回去过节。

　　贾敏担心家中只如海同林父两人在家，如海宽慰道：“自古便有这习俗，你家去便是。今日备了菊花酒，又有上好的菊花，我同父亲赏花喝酒，也是一件乐事，不必担心我们。”

　　贾敏听罢，方才安了心，跟着下人去了荣府。她到时，贾母的屋子里已坐满了人，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元春俱在，众人互相见礼后，贾母道：“珍儿媳妇今儿个请咱们去东府里赏花喝酒，又说底下有人孝敬了几大篓子螃蟹，请咱们去吃螃蟹宴。”

　　元春笑道：“难为大嫂子想得周到，咱们屋里这几个，哪个不爱吃螃蟹的。”

　　众人笑了一回，便一齐去了宁府。

　　东府花园里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菊花，有玉翎管、瑶台玉凤、墨菊等，有些稀奇的品种贾敏也是没见过的。

　　尤氏笑吟吟拿着一个翠玉盘子过来，里面乘着各色折枝菊花。贾母拣了一朵大红的簪在鬓上，又挑了另一支大红的替贾敏簪上。

　　邢夫人、王夫人分别拿了两支墨菊簪上，李纨也挑了朵墨菊，贾母道：“你们年轻媳妇，这颜色压不住，我看那支鹅黄的很衬你。”

　　李纨听罢，只得拿了那朵鹅黄色的，元春又拣了一朵淡紫色的，尤氏方才让小丫鬟把盘子端下去。

　　贾敏问尤老安人母女三人在何处，尤氏道：“前些日子已经回家去了，说是那边还有事呢。”

　　贾敏点点头，便没有再问。

　　众人上桌后，丫鬟们取了热水过来给她们洗手，尤氏一面让厨房端了螃蟹并烫好的菊花酒进来，一面站在贾母跟前替她剥蟹肉。

　　这螃蟹味道虽好，贾敏却不敢多用，陪着吃了一个便停了筷子，端着酒杯喝了几口。

　　贾母见了，道：“把你们府里做的重阳糕，拿些过来给她吃，不然干让她看着我们吃，待会嘴又馋了。”

　　尤氏忙应了，一会便有丫头端着糕点进来，贾敏尝着酸甜可口，不由得多吃了几块。

　　贾母又问蓉小子去哪了，今儿个怎么没有见他。

　　尤氏道：“他先生今日回家团聚，蓉哥儿和蔷哥儿闲不住，非要跟着去了。”

　　贾母点了点头，对王夫人说：“哥儿年纪小，调皮些也是应当的，珠哥儿父亲当年也是爱玩的，大了自然就收心了，珠哥儿倒是过于老成了。对了，今日珠哥儿在哪？”

　　李纨道：“大爷今日和老爷出门了，说是带了几位清客相公，一起去登山了。”

　　贾母道：“这便罢了，若是还待在家中不肯出门，我也不依的。你是他媳妇，平日里也应多规劝他，用功虽好，切莫伤了身子。”

　　李纨连忙应下了。

　　贾母又问：“夏姨娘肚子里那孩子，有三个月了吧。”

　　邢夫人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回道：“有三个月了，大夫说胎象很稳。”

　　贾母吩咐道：“叫人好生照看着，切不可怠慢了。”

　　“是。”

　　众人用完饭后洗了手，有去看花的，有在一处说闲话的，游玩了一回。王夫人道：“咱们吃了螃蟹，又喝了热酒，还是先回去好好歇息下。若高兴，明日咱们再来。”

　　贾母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怕搅了你们的兴致。我身子乏了，便先回去了。”

　　邢夫人、王夫人并李纨、元春跟着贾母一同回了荣府，尤氏偷偷给贾敏使了个颜色让她留步。

　　众人走了后，贾敏笑道：“你这边给我备了什么好东西来孝敬，单叫我一人留下来？”

　　尤氏笑说：“您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的，快别羞煞我了。今日老太太怎么提起夏姨娘来了，这不是让大太太不自在吗？”

　　贾敏奇道：“我一出嫁的女儿，如何能尽知娘家的事。想必是母亲见大房子嗣单薄，在催促罢了。”

　　尤氏摇了摇头，凑近贾敏悄悄说道：“我前几天听了些风言风语，说是大老爷看中了一个小丫鬟，那丫头不肯，大太太亲自去找了人家老子娘，晚上就抬进了大老爷房里。”

　　贾敏睁大了眼睛，道：“她怎能做这种糊涂事！”

　　尤氏叹了一口气，道：“谁说不是呢，从没见过谁家正经夫人上赶着给老爷房里添人，香的臭的都不顾。听说这事被老太太知道了，把大老爷叫过去好一顿骂。”

　　贾敏点头道：“母亲从不管大哥那边的事，这次大发雷霆，定是触了她的逆鳞。这次，便是借着春姨娘的由头，特意去敲打一番。”

　　尤氏道：“不过来这么一出，大太太肯定不喜春姨娘同她肚子里的孩子。”

　　贾敏说道：“说起来，我这大嫂的性格也是万人中难寻一个了。琏哥儿正经嫡子，虽不是她亲生，但好好教导，还怕他日后不孝顺。谁料她竟从来不管的，每日就算计这那点银子，说起来也真真好笑。”

　　尤氏点头叹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就说我父亲后娶的这个，我在家时虽不同她亲近，但是该有的她从不苛刻，女红什么的也是照她女儿同样教导我。故而她来我府里，我也是欢迎的。”

　　贾敏道：“这便是一心换一心了。”二人又说了会话，贾敏方辞了回了荣府。

　　贾母小憩了一会已经醒来，丫鬟端了参茶来给她喝。贾母屏退左右，道：“我的儿，你可知你大哥的事情。”说着便把尤氏所说之话又同贾敏说了一遍。

　　贾母叹道：“你前头那个嫂子是好的，可惜没福，生了琏儿就走了。后面这个，我想着不拘家世背景，只要人身子康健、性子爽利干练就行。你后头这位大嫂是个有主意的，可惜完全用错了地方。”

　　贾敏道：“母亲，我是出嫁的女儿，这话原本我不该说。”

　　贾母牵着她的手，道：“这会子没外人，就咱们娘俩，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贾敏道：“大哥有错，母亲您去管教，是天经地义之事。只是大哥如今也到了该做祖父的年纪了，您让他丢了脸面，我怕他同您离心啊。”

　　贾母冷笑道：“底下也有人说我偏心二房，只是这人心是肉长的，谁待我好，我便待谁好。你大哥袭了爵，日后整个府里都是他作主，我的东西，将来也是你们兄妹三个平分，谁都吃不了亏的。我知道，他媳妇怕我在背地里头补贴二房呢。只是我想着，我的银子，怎么使凭我自己高兴，还没到让小辈作主的田地，更何况二房也不需要我去补贴。”

　　贾敏叹道：“万事都离不开一个钱字，更何况咱们家，平日里头排场就大，银子跟流水一般在使，我就怕万一有天入不敷出。”

　　贾母闻言笑着对贾敏说道：“这事你倒不必操心，我已有了成算。”说着便把那日同贾赦三人所说之话告诉了贾敏。

　　贾敏赞道：“您既然早已想到法子了，那便是我多言了。”

　　贾母又问贾敏最近可有消息了，贾敏摇了摇头，道：“我们大爷同我说不必着急，我俩还年轻，时机到了，自然会有的。”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姑爷是个好的，我前儿个也同你二嫂说，千万别去催你侄媳妇。她进府没多久，珠哥儿便生了一场病，我瞧着她衣不解带地在伺候，是个贤惠人。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这时候又拿这事去催人家，难免会给她压力。”

　　贾敏道：“珠儿媳妇娴静大方，就是过于老成了些。”

　　贾母道：“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养出这般女儿也是不奇怪。不过要我说，珠哥儿醉心读书功名，余事一概不管，有个行事妥当稳重、能操持家事的媳妇，才能压得住一屋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