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16、第 16 章

　　至八月初三，贾母院内搭了一个小戏台，女眷们在屋内吃酒，屋外头又给贾赦等人备了几桌酒席。

　　因不是整寿，贾母吩咐了不叫铺张浪费，只请了几家亲戚过来喝酒。

　　史鼒的夫人蔡氏今日也过来了，贾母问及其胞弟保龄侯史鸣的状况。

　　蔡氏皱皱眉说道：“不好呢，入夏以来又添了新的病症......今儿个我出来时，父亲还派人让我给姑妈您捎句话，说是待他身子好了，再来看您，您那上好的老君眉，他还惦念着呢。”

　　贾母拿手帕抹着泪，说：“我这有什么，他直接来拿便是。就这么一个兄弟，若是他不好了，我的心不得疼死。明日，我必定要去看他的。”

　　众人连忙上去劝慰，说今天是大好日子，可千万不能哭，方才稍稍止住了。

　　贾母喜热闹更喜谑笑科诨，贾敏今日请的戏班子果然如她的意，她觉得怜官戏作的好，特意让人把怜官领进来。

　　贾母问怜官是哪里人士。

　　怜官道：“我是苏州人。”

　　贾母笑道：“可巧了，我那女婿也是苏州来的，那地方果然人杰地灵，生出来的孩子一看就有灵气。”

　　怜官抿嘴一笑，没有答话。

　　贾母又问：“你可愿意留在我们府里，银钱我照旧给，还可免去你四处奔波之苦。”

　　怜官摇了摇头，说：“谢老太太厚爱。小时候，家里穷，爹娘没办法把我卖给了戏班子，幸而有几分天赋在，得了不少贵人的赏赐，攒了些钱。前儿个已经把赎身的钱给班主了，再过几天，便要动身回苏州老家了。”

　　众人叹息了一回，贾母点头笑道：“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说罢低头吩咐身边小丫头几句话，不久，那丫头从里屋拿了一个锦盒呈给贾母。

　　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支金钗，贾母亲手将钗子插在怜官头上，说：“既能来我们府里一遭，也是有缘。这支金钗便给你罢，一来长途跋涉，便于携带；二来若是你归家之后，日子有了难处，它值些银钱，可解你燃眉之急。”

　　怜官连忙给贾母磕了一个头，道：“谢老太□□典，菩萨会保佑您的。”

　　贾母让尤氏带怜官下去用饭，怜官千恩万谢地跟着出去了。

　　贾蓉见贾蔷在出神，便问：“蔷哥儿，你怎么了？”

　　贾蔷回神笑道：“她戏作的好，扮相也好，可惜要回苏州，咱们便不能再听她唱戏了。”

　　贾蓉撇撇嘴，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咱们什么好戏没听过，今儿个觉得这戏班子好，不过是有几分新鲜罢了。若说样貌，还是上次咱们在姑爷爷家见到的......”贾蓉还没说完，便反应过来，脸涨的通红。

　　贾蔷没有说话，只瞅着他笑。

　　一旁的贾琏凑了过来，问道：“你俩在说些什么呢？”

　　贾蔷回道：“我俩在说今儿个的菜很不错。对了，咱们未来的琏二婶子来了没？”

　　贾琏笑骂：“好小子，如今敢拿我开涮了。若是哪日被我抓住了小辫子，可仔细你的皮。”

　　贾蔷连忙求饶，“好二叔，我错了，来来来，咱们继续喝酒。”

　　另一边，贾政与如海坐在一处，贾政问如海最近翰林院事务是否繁忙。

　　如海道：“前些日子倒是闲得很。不过，昨个上头下了命令，说是要开始修书，想必过些日子就要忙起来。”

　　贾政点点头，没有再问。

　　次日，贾母带着贾敏去了保龄侯府。

　　史鼒带着贾母进了保龄侯史鸣的屋内，贾母紧行了两步，说道：“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史鸣在史鼒的帮助下坐直了身子，挥了挥手，示意史鼒先出去。

　　待他出去将门合上后，史鸣从枕下拿出一封折子，笑着递给贾母，道：“姐姐，这是我准备呈给圣上的遗本。”

　　贾母接了过来，一面说道：“哪里到了那般境地，你好生修养，定会康复的。”

　　史鸣换了个姿势，歪在枕头上，苦笑道：“我的身子打从娘胎里面出来就弱，前些年还能稍微走动走动。如今年纪大了，成日就靠药吊着，敏姐儿大喜我都不能出门去喝她的喜酒。这么些年，不知喝了多少药，请了多少大夫，有时候自己一想，也怪没意思的。”

　　贾母含泪说道：“我只有你这么个弟弟了，当日母亲走时，让我们互相扶持，若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况且你已是做祖父的人了，一大家子都靠着你，他们又当如何呢？”

　　史鸣说道：“姐姐，你打卡看看就知道了。”

　　贾母一看，里头内容写的是请求圣上让史鼒袭爵，别的便没有了。

　　贾母问道：“那鼐哥儿和鼎哥儿呢？”

　　史鸣道：“鼒哥儿身为长子，理应由他袭爵；鼐哥儿心思多，鼒哥儿纯善但性子懦弱，我怕日后他降伏不住鼐哥儿，兄弟阋墙，故而没有在上面提他；至于鼎哥儿，早和我说了他志不在此，南安郡王过些日子便要前往北地驻边，他也要跟着去，说是要自己去挣功名。”

　　贾母点了点头，叹道：“你姐夫当日就不像你想得周全，他想为两个儿子都做好打算，圣上直接给政哥儿赐了官，断绝了他科甲出身之路。这么些年我见他郁郁不得志，想着还不如什么都不给他，让他自己闯一番，说不定就不是这般今日境地了。”

　　史鸣摇了摇头，道：“政哥儿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经历此事之后，方才归于正途，读书上进。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就好比咱们今日虽享受这等荣华富贵，却也不知日后会有什么变数，那王谢两族，不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了么？”

　　贾母道：“你这话说得很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便把前些天吩咐贾赦等人的话，说与史鸣听。

　　史鸣强笑道：“说到这个，我还有件事，想求姐姐答应。”

　　贾母忙道：“你我姐弟之间，何须此言，直说便是。”

　　史鸣道：“鼒哥儿于子嗣上很是艰难，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偏又染病没了，这几年也没甚动静。若是日后他们夫妻有了孩子，还望姐姐能帮我多多照看下，这样我也安心了。”

　　贾母痛快地应下了，又在史鸣处同他一起用了饭。

　　那边蔡氏带了贾敏入房，二人用饭后，蔡氏笑道：“咱们俩干在这坐着，也好没意思，这样，我带你去姑妈原先住过的屋子看看。”

　　贾敏素日便喜蔡氏性子爽快大方，哪有不肯的，一行人便出了房往外头走去。

　　路上经过一座竹桥，旁边盖着一处亭榭，牌匾上写着“枕霞阁”三个大字。

　　蔡氏笑说：“从前听长辈们说过，姑妈年轻的时候性子活泼，一次在这亭子里头玩，不小心掉了下去，正好磕在木钉把头上，鬓角处留了一个坑儿。”

　　贾敏点了点头，道：“怪道我给母亲梳头的时候，问她这是怎么来的，她就是不肯同我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转过亭榭，便是花园，里头传来了哭泣声。

　　贾敏、蔡氏二人交换了下眼神，便走了过去，原来是史鼐的夫人曾氏正在教训小丫鬟，那丫鬟脸上挨了几个巴掌，脸肿的高高的。

　　曾氏见贾敏二人过来了，挺了挺肚子，笑道：“什么风把敏妹妹吹来了，我如今有了身子，行动不便，若有失礼之处，可别怪罪。”

　　贾敏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套话。嫂嫂既有了身子，就应好好修养，这丫鬟犯了什么错，可千万别伤了身子。”

　　曾氏道：“这丫头懒得很，让她做点针线活，就给我推三阻四。”说着便要拿簪子去戳丫头的手。

　　蔡氏连忙止住她，说道：“咱们家从不苛待下人，若有错，让她老子娘领出去就是了。你做了什么事，惹得二奶奶生气？”

　　那丫头跪在地上，一面哭，一面说道：“二奶奶拿了几匹布过来，让我做成一个个小荷包，今天就要。我熬了几宿的夜，昨晚实在撑不住，睡过了头。今日二奶奶见我没做完，所以才生我的气。”

　　蔡氏听罢，说道：“咱们家有专做针线活的婆子，二弟妹你若要的急，何不让她们去做。一来人手多了，做得便快；二来她们都是熟手，做得比这些小丫鬟要好。”

　　曾氏冷笑道：“我倒想让她们做呢，可惜没这个福分。日后大哥当家，哪里还有我们这房说话的份呢，我可不得早早打算着，将她们好好调教着，免得日后没了脸面去求人。”说罢便甩手走了。

　　蔡氏忙让下人带那小丫鬟下去洗把脸，叹了口气，对贾敏说道：“今日让你看笑话了。”

　　贾敏道：“鼐二嫂子如今有了身孕，脾气大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蔡氏摇了摇头，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我如今才明白。宁荣二府有老太太坐镇，一家子齐心协力；我们家，前些年还好，如今公公身子不行了，一个个就有了别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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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
每每想起湘云做活计到三更天，就很想哭。
所以曹公才给她用了‘幸’吧，幸而她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