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罂粟之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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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的时候颖清晰听到了颈骨发出的“咯咯”声。
摊子外走过一人，跌跌撞撞的样子好像一条腿短了一截。那人用锣锤敲着更锣，喉咙中不断的含混的重复着一句话，细听之下，却不似那熟悉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高气爽，小心烈阳。”瑕的嗓音波澜不惊，纤纤素手捏着勺柄，将碗里仰泳的虫子尽数碾死在碗底。
铸剑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风箱呼呼的喘了起来，饺子下进了锅里，木门开开关关的声音，哗啦啦的倒水声，不闻人声的喧闹，明明隔了深不见底的黑，却逼真的伸手可触。
怪异扭曲的身影开始从四面八方靠近，伴着临死之人喉鸣的“咯咯”声，湮没了她的心跳。四下扫了一眼，颖心里一沉，她们被包围了，摊子周围影影绰绰，少说也有不下百只。
颖打了个冷颤，隐约记起，豢城约有人数一千两百。
瑕站起身，手在包袱中不停地左摸右摸，最后摸出了一把银票，交给颖：“集中精神，什么也别看，数数有多少张，数完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颖点点头，感觉自己拿银票的手止不住的抖。
“一。”瑕如一抹残影飞身而出。
……
“四。”血腥气蔓延，颜色是褪不去的猩红。
……
“十。”洞穿血肉的声响，兽般的嘶吼。
……
“三十五。”颖的指甲深深的刺入掌中，红色液体浸入木桌的年轮。
……
“一百零一。”为什么，不久前还与她闲话家常的人们，片刻间便要与她阴阳永隔？
……
婆婆的混沌呢？柱子叔爽朗的笑呢？是不是就算自己偷光了王二的麻子烧饼，都不会再有他的骂声了？
没能再继续想下去，颖冲了出去，紧紧的抱住了瑕，喊叫的嘶声力竭：“求求你，不要再杀了，我们马上走，好不好？”
瑕挣开颖，将她的脸扳向口眼生蛆的僵尸们：“看看清楚，现在的他们要的只有鲜血！若是不赶尽杀绝，出了豢城，只会牵扯更多的人！”
颖拗着脖子：“就算他们已成僵尸，但也并未杀人放火，罪不至死！”
瑕扬眉冷笑：“罪不至死？是不是待到他们吃了你的肉，啃净了你的骨头，才可以杀？”
颖身型一矮，伸手去夺瑕手中的剑。
瑕任剑脱手，侧身，反手点了颖的穴道。
“对不起。”附耳的一句，轻如叹息。
瑕的剑法没有任何累赘和花哨，稳、准、狠，无一不被发挥到极致，僵尸到了她手下便如切瓜砍菜般轻易。
衣诀飘起处，依旧剑舞翩跹，此时却更似那白衣鬼使铁锁勾魂。
颖被她圈在怀中，手心里握着的是杀人的剑，手背藏在瑕温热的掌心中。瑕握住她的手，二尺长剑内，神鬼莫入。
颖阖起双眼。
天亮了。
颖瘫倒在地，不住干呕。
瑕的手疲惫的伸向桌上的茶壶，颖冷不丁的一抬桌腿，掀翻了桌子。
她看着瓷器碎片散了满地，心里为那壶水扼腕叹息。
颖直起身来，与她对视，两眼迸满了血丝。
“哭吧，哭出来就会好多了。”瑕抱住颖，发现小鬼头身体冰得吓人。
“我没有亲人”，颖开了口，声音有着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平稳，“自小跟着师父长大，每次师父闭关，师兄师姐便把我抛在一边，挨饿和毒打都是家常便饭。”
颖很慢很慢的靠在瑕肩头。
“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出去偷东西吃，婆婆每晚都会留一碗馄饨给我。还有王二，虽然每次都追在我后面骂，但从不把烧饼收进屋里卖。”颖静静的回忆着，嘴角翘起，仿佛在回忆很久之前一块糖的甜甜味道。
瑕认真听着，感觉肩头满是咸咸的湿意。
她的视线穿过满目疮痍，投向远方。她又何尝不懂得，对于一个自小寄人篱下的孤儿来说，任何温暖都值得铭记，无论这温暖有多微小。
而她，独身在钱权的绝顶之上，飞鸟难渡，空落落的回音穿不透厚厚的冰墙，抱着双臂入睡的滋味，只有经过的人才懂得。
就像是冻僵的人遇上了一盆火炭，她宁愿烫得皮开肉绽也不肯放弃这份温暖。
“颖，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么？”
颖想点头，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瑕吻了她。
她的唇似月光般的柔软细腻，涂着罂粟的甜蜜。
瑕知道自己是在饮鸩止渴，假若让她在渴死和毒死之间二选一，那么她宁可溺死在这唇齿纠缠的疯狂中。
敲敲颖的脑袋，对方呆呆的杵着，毫无反应；揪揪颖的耳朵，调皮地朝里面喊：“喂，有人么？”凑近点，恩，空的，有回声。
“吓到你了？”
颖搞不清是该摇头还是点头，只觉脑中“轰轰”作响，似有千军万马在其中奔跑踩踏。
“我们回去吧。”瑕伸出手来。
颖一抖，回头看向寂寂无声的豢城：“回哪里？”
“小鬼头，以后有我在的地方，你就可以称之为家。”瑕的笑绽开在初阳的暖色中，倾城绝色。
颖的视线停在瑕的眼角，那里方才有光亮一闪而过。
姐姐，她……哭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罂粟之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