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路遇流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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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那一晚之后，小鬼头沉默了很多。不再调皮捣蛋，不再唧唧喳喳的和她说个没完，经常一个人眼神空落落的坐着，连添薪加柴都会烧到自己。
瑕叹了口气，罢了，园中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舍了捷径，马车兜了个圈子，驶入熙熙攘攘的昇城。
往常的颖早已欢蹦乱跳的跳下车了，这次却直着两眼发楞，对周遭的鼎沸人声毫无反应。
“去吃点东西？”瑕压下火气，柔声问道。
“恩。”颖声音闷闷的，不言不语的跟在瑕身后。
瑕满心焦躁。
她一介堂堂园主，何时看过别人的脸色？看不惯的面皮扒下来喂了狗便是，遑论这般放下身段哄着一个孩子。
但每每回头看见颖失魂落魄的样子，却怎么也狠不下训斥的心来。
瑕搓搓额头，直觉得又多了好几条皱纹。
颖突然停下了脚步。
瑕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处香火旺盛的佛祠。善男信女跪拜祈福，诵经唱赞之声和着焚香的轻烟冉冉升起，给肃穆的祠堂平添了几缕佛家思绪。
颖虔诚的跪在蒲团上闭目祷告，瑕在一旁往火盆里添着不知是送给哪个冤死鬼的纸钱，半燃的冥币不时冒出浓浓的烟，呛得她连连咳嗽。
不是她不敬，而是她对着那假慈悲的佛，如何也弯不下膝盖。
她就不明白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佛有何可拜的？你幼时受冻挨打时他可曾下凡助你？豢城人中毒尸变时他又可曾普度众生？
说穿了，不过是借着金身来食人间烟火的一座石像而已。
求人者，不如求己！只要仗剑在手，她就不信有人能伤得了她！
三跪九叩的佛教徒中出来一位脊背挺直的。瑕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一圈，逼退了所有窃窃的指指点点。
身裹袈裟的住持走了过来，合十双掌，俯身悄言：“施主，佛门圣地……”
瑕的视线横着切过来，老者余下的话“咕咚”一声落回了肚子里。
颖拉住了瑕的衣袖，抹抹眼睛：“抱歉打扰了，我们这就离开。”
“好些了么？”瑕握住颖胡乱揉眼的手，俯身将唇贴上她微肿的眼。
鼻间满是瑕特有的冷香，颖不自主的深深吸气：“恩。把心里话向菩萨说了之后，舒服多了。”
瑕干咳一声，决定将实情带进坟墓里。
小鬼头在她身后亦步亦趋，顽皮的踩着她的脚印走。
她是身份尊崇的祭祀，她的车辇铺金镶银，她的命令至高无上，她看到的从来只有他人的头顶。
不巧的是，她祭的恰好是是仇神和杀神。
所有人的都怕她，怕她的毒辣手腕，怕她的喜怒无常，甚至怕踩到她的影子被剁手削足。
这般凡人的快乐，是她从不敢奢望的。
眼角余光瞥到小鬼头在她身后玩得不亦乐乎，难得的起了作弄人的心思，忽的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颖未防她有此一招，直直的扑进她的怀中。
瑕将小鬼头紧紧收在怀里，笑得一脸狡诈：“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不怪我哦。”
颖气的鼓鼓的，忽的踮起脚，飞快的在瑕脸上吻了一下。
市集上摩肩接踵，人群热闹喧哗，布店伙计偷偷的倚在柜台上瞌睡；不远处杂耍艺人将千斤重的石狮高高举起，博得一片喝彩；油腻腻的桌子上，空了的面碗仍冒着热气。
瑕看着颖双唇不断的翕合，一个个词语在她脑中蹦蹦哒哒，却如何也无法串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瑕拿下额上的手，笑着摇摇头。
一瞬间，她认清了。
这一世，她是要定了，这眉，这眼，这唇，这人。
四荒八合，碧落黄泉。
颖本性复燃，东摸摸，西动动，所经之处鸡飞狗跳，祸害到一个桂花糕的摊子旁停住不动了。
目不转睛的盯着摊主手中的白面团团，口水泛滥。她并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遇见在说书先生口中百闻，却至今无缘得见的纨绔子弟了。
热腾腾的桂花糕出笼了，只待切好便可以一饱口福，正当颖急不可待之际，咫尺的美食却被一把扇子挡住了。
“在下白雷，敢问小姐芳名？”那人一身素色苏绣，华贵却是华贵，只是好像水缸套上了孝服，脸上的笑容倒是很阳光灿烂，只可惜了颇像粗制滥造的猪皮面具，瑕摇头，只觉得那面皮撕了都丢身份。
“败类？”颖一愣。
“不，不，小姐想来是听岔了，在下白雷，浪里白条的白，九天雷动的雷。”言罢又摇摇扇子，一股隔夜残粉的味道扑面而来。
“哦。”败类就败类吧，用不着强调。美味当前，什么都是耳旁风。
白雷干咳一声，手一挥：“去，给我把这里的桂花糕包了。”
家丁呼呼喝喝的将摊主推到一边，直接拿了屉上的蒸笼。
瑕屈指一弹，击中那家丁的腿窝，那家丁跌倒时脸好巧不巧的埋进了刚出锅的糕点中，生生烫出了满脸的泡。
白雷扇子一挥，压根没把这点小伤放在眼中：“小姐，家丁笨拙，请勿见怪。您还想吃些什么？小生是否有幸陪您同游昇城？”
颖正为撒了满地的糕点惋惜，听此一言，立时竖起了耳朵：“想吃什么都可以？”
“是。假若你在这纸上按个手印的话，莫说是这昇城，便是龙肝凤脑在下也可以差人寻来。”白雷脸上肥肉颤动，挤成了一朵花，耐心的循循善诱。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
白雷本性放荡，守着五房姨太太还不断寻花问柳。败光家业，钱不够花了，便起了坏心思，竟改行做起了人口买卖的生意，专挑些势单力孤的女子卖入青楼，求得一夜挥霍。
颖手上涂着红红的印泥，不放心的啰嗦道：“只要按上去，想吃什么就可以随便拿了？”
“恩，对，对。”白雷头点的如鸡啄米，莫说是吃的，就是要掘了他家祖坟，他现在同样连个磕巴都不打。
颖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将手按了上去。
白雷一把抢过卖身契，看着那上面鲜红的指印，挥手就扇了自己一巴掌，他捧着火辣辣的脸笑得见牙不见眼，今天运气好的不单单是祖坟冒青烟，简直是喷火了。
他恨不得立时扑向颖，这般的美人儿怎么能卖到那种烟花之地受罪，还是藏在家里慢慢欣赏的好。
抬眼时，颖正站在瑕面前，捧了满手的吃食：“姐姐，尝尝这个酸枣，酸酸甜甜很好吃。唔，还有豌豆黄……这个猫耳朵也应该不错……”
瑕笑眯眯的就着颖的手把一整块点心咬在嘴里。舌尖恶作剧的轻轻蹭过她的手指，满意的看到小鬼头脸上飞起满面红霞。
“娘子，咱们回府吧。”白雷隐隐有些不安。声色犬马惯了的他，也算是在脂粉堆中阅尽千帆。不知怎的，这个女子虽美，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却看得他浑身发冷。
“回府？”颖皱起眉头，重复道。
“你既然在卖身契上心甘情愿的按了手印，就是我白家的人了，为夫命你马上随我回府。”
“卖身契？”颖继续不耻下问。
白雷掏出那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展开了，一字一字的指着念：“看到了没？卖~身~契~！”
颖盯着看了半晌，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我不识字。”这许多的点心，花花绿绿的，要先吃哪块好呢？
白雷只当是她要反悔，干脆直接上前来拉扯颖。
瑕懒懒的将手指一扣，凌空捏住了白雷的脖子。白雷的手紧紧地卡在喉间，脚在半空中胡乱蹬踹，眼珠一点点凸了出来。
“这位公子，你的话恐怕在下不能认同，这卖身契废恐怕比签来得容易得多。颖，说说看。”
颖歪着头想了想，答道：“假如这纸被烧掉了，假如我的手指被砍掉了，又假如我的手臂没有了……”
“与你签契约的人死掉也可以的。”瑕听不惯她话中自虐的成份，好心出言提醒。
颖点点头：“那就第一种吧？”
“倒数的？”瑕饶有兴味的问道，手上加力，白雷的耳朵涌出一股股血沫来，吓退了一众拿刀持棍的家丁。
颖回道：“正数第一种，点心沾了血气便不好吃了。”
瑕颔首，在这方面自己的心思远没有小鬼头细腻。
收回手，凌空一弹，扭过头将众人手忙脚乱扑火的混乱场面抛在脑后：“这块豌豆黄看起来还不错。”
颖忽的扯住有如丧家之犬的白雷：“对了，那龙肝凤脑呢？若是拿不出来，把那份银子给我便好了。”
白雷本就惊惧交加，只剩半口气，听闻此言，另外的半口气没提起来，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路遇流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