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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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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玓掀开车帘,示意车夫停下车轿,拉着林苋从一侧下去,准备与来着当面对质。
昏暗的夜色中鲜有光源,除了车轿前精致的小灯笼,就是市井小吏夜中查街而点着的烛火,游移不定地晃在两行人之间。
对面少说有十人,排在最后的那个见马车上的两人下车,也悠悠走上了前来。林苋废了好大劲才认出那是亓珉本人,他怀中形影不离的白狐眼中还闪着点点荧光。
亓珉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要追来,一场秋宴,看林苋不顺眼的人有很多,但大多数还是奉承着亓玓,不敢表现出来。他也没想到亓玓竟会直接带林苋来赴秋宴,甚至直接坐到了侧坐。这位置像是有人可以安排,却被亓玓默许了。
他在宴上看着众人百般热闹,目光却总也离不开林苋。他在亓玓身旁的一举一动,都令他艳羡不已。假如他那天比亓玓早一步,比他先得手,那今天林苋就改坐在他的侧坐上。
亓玓警惕地看着亓珉和他怀中那只收起来獠牙的狐狸,不觉往林苋身前站了站。
亓珉本来一腔想要追来发泄的怒气在喉咙中滚了几滚,又被他生生咽下。他统共想骂亓玓的也无非那么两句话,十几年来的恩恩怨怨也无非那么几件事。当着林苋的面实在不好发作。而且只要有人往皇帝那儿一捅,他失去的还会更多。
“亓玓。”夜色清凉,伴着他本该浑浊呜咽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一点,“既然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你,你就该好好保护他。要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可不少。”说完,亓珉就转身带着他的小部队走了,小狐的幽咽声却绕着一旁的矮墙,很久才散去。
亓玓习惯了亓珉这种阴晴不定的性子,感到莫名其妙之余又长舒一口气,若是亓珉今夜非要是拼了一切,他们以少对多,自己和林苋有都不是武艺高强的人,车夫虽是精兵,也难以一敌十,胜率渺茫。到时候,不仅自己自身难保,很可能误伤到林苋。
还真的要防着了,亓珉要是天天来这么一出,吓也要被他吓死。
林苋倒是镇定,亓珉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像真能和他们干一仗的架势。于是上了车轿,不经意对上了亓玓那复杂的眼神。
人人心事重重。
秋宴过后的日子,天气越来越凉。连亓珉的小狐,都套上刺绣的保暖斗篷。
林苋这个挂名书童一直住在长淮府的小院中,偶尔熬一碗粥送给书房里苦读的亓玓。话是说不上几句,但关系确实是越来越近了。
虽然在林苋的世界里,只有利益而并没有情谊。
过不多久就是重阳节,亓玓看林苋总待在长淮府中闷得慌,便询问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林苋讶异,本想说是边疆战场,快要入冬,边疆战事吃紧,他本就想去历练几番,即使自己功夫不到家。
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随口说道:“江南一带此时应当景致独到。”
长淮殿下一拍板,和皇帝以微服体察民情的理由,定了重阳节前三天出发。
很快整个长淮府便被欢快的气氛填满了,与常年阴郁的长渡府两看生厌。
亓珉成天抱着狐狸在园子里溜达,也不知想着什么。小厮来报李珇上门拜访的时候,足足喊了他三次才奏效。
李珇作为李景熹和慕洹的独子,打小和亓珉关系不错,即使亓珉看不上他爸,但还是和李珇关系不错。毕竟都城中能和他“臭味相投”的人总是不多的。
亓珉是在花厅见的李珇,李珇一看见他就不停咂嘴,开口道:“你这副样子可别是被林家那个小美人弄的,这不像你。”
亓珉看都不看他,换了个姿势坐着。
李珇接着说:“你就说你要真得着了又怎样,上一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哦,陈戚。温柔体贴知书达理,现在在哪呢?你喜欢了人家几天?”
亓珉稍稍回神,接着他的话问道:“陈戚啊,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你玩腻了给人送北疆了,他在你这儿才能堪堪熬过一夜,那小身板,大概早就在北疆风沙中尸骨无存了吧。”李珇啧啧叹道。
“哦。”亓珉丝毫没有感触,又开始顺毛摸着他的狐狸。
李珇看他这样子就越来越气,继续絮絮叨叨道:“你还不以为然啊,陈戚你玩玩就算了,林苋呢,你也给他送北疆?”
“去北疆?他求之不得呢。”
李珇一扶额,简直无法沟通。
那边长淮府的门口,车夫早已备好马车,等候外出寻访的二人。
亓玓这次是微服出访,除了皇帝几乎没人知道。马车已经离了都城十里地,亓珉还以为亓玓在前朝,林苋在后院。
重阳前后的江南是个好时节,马车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南浔。
林苋一身湖蓝色的衣裳,长发用烟青色的发带高束,随手在路边小贩的摊子上用不值钱的玉佩换了一把画着兰草的折扇,自娱自乐地在之间转起来。
路边的闺阁小姐见了,都忍不住往他这边看。虽说江南一带的美人不少,但想林苋这样的极品,还是天下无人媲美的。连平时最为吝啬的、围着破围裙摊煎饼的婆婆,也愣了神,往客人的煎饼里多放了一个鸡蛋,令从没吃过饱饭的流浪汉喜出望外。
亓玓默默跟在林苋的身后,也是极为受欢迎,跟随的小厮只好充当起了保安的职责,负责劝退那些窥探长淮殿下美色的花痴少女。
一条大街走下来,往林苋怀里撞的小姑娘就有不下十个,暗戳戳给他递桃花信笺的更是不计其数。许是在都城时没有姑娘看得上他的身份,只哀叹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从不迎着林苋搭话。
突如其来的“桃花雨”不禁令他放下了往日的清冷,当街随意选了个长得比较可爱的姑娘赋诗一首,引得围观的少女掩面轻笑又在心中暗暗嫉妒那人。
倒是亓玓,越走面色越沉,给人一种三尺之内生人勿进的感觉。再没有小姑娘敢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