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熙》鹤池

2、珉石

　　亓珉笑盈盈地看着林苋一点点垂下脑袋，朝一旁傻站着的小侍卫招招手，小侍卫立即会意，架着林苋从木雕酒桌上起来。

　　没错，早有预谋。
　　亓珉看上林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等绝色，放到谁身上都会心动吧。偏偏林苋给人的那种厌恶的清高劲儿，令谁都不敢靠近。
　　亓珉可不一样，他虽然不如嫡子亓玓受父皇宠爱，到底也是宠妃所生的天之骄子，只要没有亓玓和他抢，就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林苋也一样。
　　于是他早早就去拜访过林司烁，他要人，而林苋在官位与利益面前于林司烁也不值得一提，何况又不是取他儿子的项上人头。一拍即合。
　　就连今天新派来的小侍卫，也不是往常照顾林苋的，而是亓珉专门派来下药的。

　　“妙哉。”
　　亓珉轻哼，笑道。

　　一旁的小侍卫还是呆呆地立着，身上架着林苋不知道该怎么办。
　　亓珉朝他一招手，走上去就一把把人捞过来，毫不犹豫地抱起，然后走出包厢，下楼。
　　林苋比他想象的要轻很多，整个人就像片柔软的飘落花瓣，静静躺在亓珉怀里。

　　刚一下楼，便有王府的侍卫涌来开道。
　　如此大的阵仗，把酒楼里的宾客下了一跳。谈着国家大事推杯换盏的人静了，带着孩童们说笑的老先生也静了。
　　客人们纷纷耳语，连店小二也窃窃地嚼着舌根。
　　被抱着的那位大家都认识，甚至刚才还被老先生挂在嘴边，而阵仗大的那位...看那侍卫的样子和酒楼外的马车也不难认出，长渡殿下嘛。

　　亓珉一带着人走，酒楼里就又喧闹了起来。
　　“嘿呦呦嘿呦呦没眼看没眼看......”老说书人拿起手边的折扇快速地扇着，咂嘴道。
　　一旁的孩子们更是看了呆，不住地议论起来。
　　那个刚才被人哄笑的小男孩红了脸，悄悄地躲到了人群后。

　　亓珉如此高调，生怕别人不知道。
　　都城百姓平时也没什么别的爱好，皇室八卦可是一个不能少。
　　在亓珉带着林苋回到自己的王府前，消息就传遍了都城。
　　当朝的皇帝听了这事，没太放在心上，他一向不在意他的皇子们有多任性，仿佛只有亓长淮才是他的儿子。

　　而亓玓听了这事，却蹙起了眉。
　　他这皇弟，真是一刻不让人省心，皇家清誉都被他丢到哪里去了？不过他也一向不是好事的人，三弟喜欢，由着他去。既然皇帝都没有说半个字，他也管不到亓珉头上。

　　凡事有例外。
　　比如亓玓在回府的道上正碰见抱着林苋的皇弟亓珉。
　　林苋身形瘦小，倒在那里实在是.....惹人垂怜。

　　“皇弟这是要去哪儿？”亓玓上前，拦住一旁的侍者，清泠的声音尤显突兀。
　　亓珉抱着林苋腾不出手，微微一屈身算作是行礼。答道：“回府。”说着便要告辞，他这皇兄一年半载地也不一定找他说一句话，说了就准没好事，不如早早溜了好。

　　哪知还没走出一步，就被亓玓伸手拦在身前。
　　亓珉挑眉笑笑，看亓玓的样子像是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难得难得，皇兄学会管闲事了。只是今天他这闲事可不能让他管。
　　“皇兄这是在前殿中批折子批久了？您说您从来也不缺个什么，宠爱和权势您都占尽了，又何苦横刀夺爱？”亓珉说话带刺，也不知避讳，大概是从小就不对他这兄长尊敬使然了。反正父王从不关心他，亓玓又不会闲到去告状。

　　“我稷朝民法，强抢民女者，轻则拘于三年起，重则......”亓玓没有继续说下去，斜眼瞄了亓珉一眼。
　　？民女......

　　“别告诉我他是自愿的。”
　　......

　　亓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府的，只记得自己快要气炸了。
　　从小到大他兄长什么都要和他抢，他什么都有。就连给皇子们起的斜玉旁的名字，也分了个高低贵贱。“珉”，似玉石者，亓玓是美玉，他却连块最普通玉都不算！现在就连他处心积虑拐到的公子，他也要抢！
　　整个长渡府噼里嗙啷一顿响，没有一个下人敢吱声，就连亓珉平时十分疼爱的小白狐，也吓得在假山后蜷缩着尾巴。

　　长淮府，林苋朦胧着睁开双眼，又不想面对头顶的雕梁画栋，果然，他爹还是把他给卖了。
　　四下看看，竟没看到亓珉。不会吧，费那么大劲就为了把他请来坐一坐？
　　林苋谨慎地从床上坐起，不解。

　　“咔哒”门开了。
　　青灰色衣服的小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朝床上看，一看到林苋醒了，便欢欢喜喜地靠上来。
　　“林公子您醒啦！我们长淮殿下说啦，您休息好了就可以自行回府了。”小仆盯着他，做了一个恭恭敬敬的“请”的手势。
　　林苋还是一头雾水，长淮？没记错的话，绑他的是长渡吧。
　　管他呢，得以逃离虎口，得保清白之身，对现在的他来说，足以。

　　林苋利索地翻身下床，穿过庭廊，毫不留恋地冲出长淮府。
　　而亓玓站在府中危阁上，刚好看到他决绝的身影。
　　日行一善。

　　初秋，傍晚的天气还是露水重，林苋穿着单薄的月色长衫，匆匆穿过大街小巷，街上零零散散的行人也像是在对他窃笑。
　　一路小跑到林府大门，他立于巍峨的大门前，看着上面的铆钉，又不想进去了。有什么好的呢？还不是冰冷的殿宇，自己的父亲都可以为利益而不顾一切，他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半个时辰后，还是出来挑灯的老伯把他迎进来的。
　　林司烁一听他回来了，显然是有些惊讶，但还是热情地迎他到书房坐坐。父子俩心照不宣地聊了两句，林司烁就放他回屋了。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解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现在他能做的对自己最好的事情就是回到自己屋中，不想任何事情，好好睡上一觉。
　　路过消寒的房间是，仿佛还听到了她嘤嘤哭泣，消寒基本不会把自己的情感表露出来，今天实在是诡异。
　　林苋很想去安慰安慰她，却感觉自己的身子也越来越沉，撑不住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