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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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一声鸡啼宣告了清晨的到来。
国舅府后院。
朝露安静地挂在青葱的嫩叶上，泛着透亮的晶莹。青雾缭绕暂未散尽，一缕阳光悄悄穿透雾水，映在后院的大理石圆桌上。
桌上摆放着一小碟精致的点心，一个白玉茶盏。坐在桌旁的中年男子身着深紫长袍，眼睛像是不经意地看着桌上的白玉茶盏，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着什么。
“义父，梁因近日在筑月楼调查到的就是这些，不知道那祝阅笙是否就是您要找寻之人？”
梁因低头斜视着蓝茂，似乎想从他的表情变化中了解他的想法。
可是，蓝茂又岂会让梁因察觉半分？
虽说梁因是他的养子，但毕竟，梁因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更无半点亲情可言。
蓝茂一言不发，挥手让梁因退下，端起白玉茶盏往唇边送去，低首浅尝了一口浓茶，然后轻放回桌上，抬头看向似晓未晓的天际，神色霎时复杂。
已经退出后院的梁因当然是没有看到蓝茂此时怪异的神情，可是他的心里约莫掂量出几分。
脑海里闪过多年前被蓝茂带回府里的情景，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至今犹记。他要活着，就算双亲病死，只剩他一人孤苦无依；他要活着，就算流落街头，每天吃着霉烂的猪馊剩饭；他要活着，就算在他四处行乞的时候，还要遭街上恶霸的毒打，忍受着周围所有鄙夷的眼神，他也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终于在那天，他遇到蓝茂，命运从此改变。蓝茂给他丰衣足食，名师授业，而他只需要乖乖地做他的一只走狗，一颗棋子，就可以维持如今的衣食无忧。可当棋子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他当真甘心就此被舍弃？
梁因甩甩头，忘记以前的种种，快步离开了国舅府，身影逐渐远去。
毕竟现在，他这颗棋子还有价值。
转眼已是日上三竿，筑月楼前的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附近传来小贩的高声叫卖，行商的车马陆续经过，热闹非凡。江畔一带有三五个孩童在拉着纸鸢嬉戏玩闹着，两三个书生在树荫下吟赏春景，作画赋诗，游人江上泛舟，四处游览。
这天正是春色明媚，风和日丽。
筑月楼漆红的大门此时却紧闭着，将门外的热闹隔绝开来。筑月楼前厅的姑娘们围成一桌在吃着早点，不时唧唧喳喳地谈笑着。
花纤茹信步走进客厅，身后还跟着一身素白的祝阅笙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花纤茹和阅笙看到眼前的景象倒是见怪不怪，不过那个小厮却好奇地张望着四周，那双清澈水灵的大眼在座下所有的姑娘身上打转。“咳咳……”花纤茹故意的加重了咳声，示意座下的人安静下来。
座中的姑娘们都向花纤茹问候了一声，然后纷纷静了下来等待花纤茹的发话。
“各位，”花纤茹顿了顿，拉过身后的那个小厮，“她以后就留在这里打理杂务，大家以后要好好提点和照顾她。”
花纤茹话音刚落，座下又开始了骚动。
突然，一把娇滴滴的声音发出了疑问，“她不就是那个几天前被卖来的……她好像叫……那个……”
“我叫歌凝。”洛寰对着那位发问的姑娘宛然一笑，向着座下的人解释道，“从现在开始我只是这里的一个普通小厮，我会尽力为各位服务的，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从座中起身走到洛寰的跟前，她比洛寰还要高几许，一接近洛寰就热情地拉起她的手，笑道：“太好了，歌凝，你终于想通了，之前听说你撞墙自尽的消息真是大吃一惊呢。”
阅笙眉头紧皱，眼睛不停地看着洛寰，而花纤茹却在一旁看热闹似的看着洛寰的应对。
“啊？”洛寰有错愕，“你是……”
“哎哟，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弄夏。”弄夏说着就按着洛寰坐下，喜逐颜开地为洛寰作着介绍。“她叫挽春。”弄夏指着刚才那娇滴滴的女子作介绍，她大概比洛寰大一两岁，一身绿衣特别醒目。
“她叫蕴秋。”弄夏又指着另一个橙衣女子介绍着。“她叫敛冬，整天冷冰冰的。” “还有……她叫……”
西院。
太阳升上了头顶，照得冷清的西院一片热融融。
“阅笙姐，你怎么啦？！”洛寰一直追着阅笙来到房门口，抢先一步拦在了他的前面。“不舒服吗？”洛寰伸出手探向阅笙的额头。
阅笙甩掉洛寰的手，脸上有些愠色：“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主动跟花姑说要到前厅去做小厮？”
洛寰低下头，阅笙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淡淡地说道：“我只是不习惯白吃白住过着蛀米大虫的生活。”
洛寰的这一句话足以让阅笙语塞，过着蛀米大虫生活的人不就是他吗？
自从那天晚上十一送她回来后，阅笙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不但将她软禁在西院，而且还谢绝一切来访。其实，之后十一也来找过洛寰几次，但都被阅笙以她要养伤的借口拒之门外。这几天洛寰额上的伤也好了，也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可是洛寰却闷得发慌，借着花纤茹来探望阅笙，向花纤茹提出要到前院帮忙打杂。花纤茹不理会阅笙的拒绝答应了洛寰的请求。于是，今天洛寰就换上了男装，打扮成小厮的样子跟着花纤茹到了前厅。方才洛寰好不容易才从弄夏那边脱身，看到阅笙脸色不善地走了出去，就偷偷跟在阅笙后面。
“阅笙姐，我知道你把我留在西院是为我好，但是我不能忍受失去自由，就算我的卖身契在这里，你也不能剥夺我自由的权利！”洛寰抬头看着阅笙，坚定的眼神看得阅笙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想保护她而已，难道这也有错？
看着阅笙受伤的眼神，洛寰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太过火了。语气马上缓了下来，“我想借这个机会，尽早赚足钱帮自己赎身，然后去找回自己的记忆，说不定，我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有什么亲人朋友。”
“你想离开这里？”阅笙一脸认真地问洛寰。
“是啊。”洛寰微微一笑，话题一转，指着西院外面的天空，憧憬地说道：“你看，外面的天空或许更加美丽，阅笙姐，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都留在这里，不为自己的将来想一下，争取自己向往的东西？”
阅笙从洛寰的回问中回过神来，看向院外的天空。对啊，他很久都没有走出过筑月楼，很久都没有接触到外面的一切了。将来？又会有什么不一样？他连自己为什么要躲躲藏藏也不清楚，还有什么是可以自己争取的呢？
“凝儿……”阅笙终于打破许久的沉默，像是想通了什么，嘴角又现那温柔的笑意，指向外面的天空，“我们出去走走吧。”
午后，筑月楼那紧闭着的漆红大门被一阵连续而又急促的敲门声敲开了。
“吱呀——”挽春闻声赶来，把门打开一看究竟。门前站着一位衣着桃红锦纱的少女，她微微低着头，用衣袖挡住了自己大半的脸，只听见少女问道：“这里有一位叫歌凝的姑娘吗？我要找她。”
挽春扁了扁嘴，娇嘀嘀的声音响起：“歌凝？”挽春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女和歌凝有什么瓜葛，但听得出来那少女与歌凝相交非浅，不然作为一个新来小厮的歌凝，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她是女儿身呢。
挽春还在犹豫应不应该让她进来，这时，碰巧蕴秋经过，看到挽春站在门口与一少女谈话，三两步走到门口，听到来人是找歌凝的，一时口快就把歌凝和阅笙偷溜出去的事情说了出去。
少女一听歌凝不在，于是一声不吭，匆匆离去。
外面的天空的确比西院一角的天空更加开阔。
洛寰自从在筑月楼醒来，就从来没有踏出过那里，所以当她看到热闹非凡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情景，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像个好奇的小孩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洛寰找了个借口让弄夏支开花纤茹，跟着阅笙偷偷地溜出了筑月楼。
人流密集的大街上，一人白衣胜雪，一尘不染，仿如落凡谪仙，另一位淡黄清雅，衣袂蹁跹，手执一折扇，三步一摇，风度翩翩。
洛寰为了节省费用，因此逛了许久也没有买到什么。但这一逛便是一个多时辰，两人都不约而同感觉疲倦。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一间茶楼，于是洛寰就提议到那里歇歇脚。
“小二，”洛寰拉住身边经过的一个小二，笑了笑说：“要一壶清茶，一碟花生。”
“好咧！”店里的小二应声看向洛寰，惯性地答道。可转过头一想，不禁有些觉得好笑，那两人看上去不似寒酸之人，却吝啬得如此。
随后，两人找了个靠近角落的地方坐下。
一坐下，洛寰就开始打量起阅笙的男装打扮来。今天为了方便起见，洛寰逼着阅笙换下了女装，跟自己一样穿上男装。
洛寰将脸靠近阅笙几分，眼眸扫过阅笙清俊的脸，随后又微微一笑，笑得有几分戏谑：“阅笙姐，我发现你还蛮适合男装的。”
“咳咳咳……”阅笙刚喝了一口茶，听到洛寰的一番戏言，马上被呛得咳嗽连连，脸色涨红了些许。他本想借着换装让她明白自己本是男儿身份，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女装面貌如此让她印象根深蒂固，就算换了男装还是认为他是女的。
洛寰又见阅笙那困窘的样子，不禁发笑，却又怕惹阅笙生气，连忙补充道：“说笑说笑，别当真……”
此时，坐在对面一桌的男子正悠然自得地摇着折扇，另一只手把玩着桌上粗糙的白瓷茶碗，嘴角牵起难以察觉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留意着洛寰这边的一举一动。
阅笙牵强地一笑而过，又拿起茶碗往嘴边送去。表面上若无其事，可是心里的郁结却久久不能散去。“凝儿，其实我不是……”就算告诉凝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与其让她慢慢发现，倒不如今天坦诚相待。
“呜呜呜”突然一阵小孩子的哭声传来，打断了阅笙说到一半的话。洛寰顺着哭声看去，原来是一个小男孩碰到过往的客人不小心摔倒了，膝盖的地方衣角破了一个大洞，那小男孩一屁股坐到地上，嗷啕大哭起来。小男孩的母亲随即匆匆赶来，抱起那小男孩，心疼地责备了几句。
洛寰笑着摇摇头，将视线从那小男孩的身上收回。一张似曾相识的桃花双目掠过洛寰的眼底，她皱了皱眉，再往对面看去，只见一手执折扇的男子正玩味地注视着她，薄唇向上扬起两分弧度，似笑非笑。她顿时觉得后背一凉，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起来了。
那男子正是那天调戏她的纨绔子弟。
她一脸慌张地看向阅笙，顾不上问刚才阅笙没说完的话，拉过阅笙，小声说道：“我们快走吧。”
阅笙一时间还没有会意，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洛寰又瞄了一眼对面桌还在悠哉游哉摇着扇子的梁因道：“我没事，只是见到了一个讨厌的人。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