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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风嗥雨啸 ...

  •   一把新制的纸伞,伞面上还绘制了几株兰草。刚接过的伞柄上还留着几分温度,让荀乐不由得的多摩挲了几下。
      荀乐撑着伞一路走了回去,到家时早已过了用晚膳的时候,荀夫人蹲在门房那儿等着自己。荀乐刚想开口,却被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是沙哑的几乎断片,自己果然还是被淋出了病来。
      “你去哪里了,怎淋了这一身回来?”
      “去了一趟老师还有师兄家中。”
      “听听,你的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赶紧去洗个澡,娘再给你熬个姜汤。”
      听到荀乐的声音,叫荀夫人刚才在心里编排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赶紧让自己的女儿去休息,还得叫个大夫,看来这一场病是少不了了。
      遇到了春寒又加上淋了些雨,让洗完澡的荀乐一回到屋里就倒头便睡了。她极少生病,这一次倒是病来如山倒,她只觉得自己睡得头脑发昏,半睡半醒中似乎还闻到了一股药香。
      恍惚之间,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深处,雨后的林地里散发出一股湿漉漉的气息。灰蒙蒙的雾气飘散在整个森林里,叫她什么都看不真切,也叫她寸步难行。
      忽然一阵悉索声传来,天边晨起的太阳透过遮天蔽日的树冠撒下斑驳的日光,一切都开始渐渐明亮。
      荀乐继续向前走,在一座平底里,她看到了一个人,那人就静静地立在那里,不知怎么的,荀乐突然想到了林间雄鹿。
      风起雾散,荀乐猛的惊醒,惊而未定,胸口不住的起伏。窗外的阳光透过缝隙撒了进来,房间里变得明亮起来,荀乐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外面人声嘈杂,似乎在忙着什么事情,她忍不住想着,倒也将梦的内容抛在了脑后。
      荀乐拖着身子去开了门,病还没好,全身酸软无力。
      正巧荀甫之也朝内院走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荀乐
      “阿耶,这怎么了”
      荀荀甫之久而未答,荀乐看着荀甫之紧皱的眉头,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慌乱
      “卫太尉……薨了。”

      太尉府内到处都是细微的人声,但在荀乐的耳朵里听的都不太真切,此刻她就站在卫钰的书房门口,看着人进进出出。外面的院落正是昨日荀乐与卫钰昨日饮酒的地方。那壶绿蚁酒还摆在那里,旁边放着两只酒盏,带着露水的玉兰花瓣零零星星的落在石桌上。
      “悠然姐姐”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荀乐惊醒,来人正是卫钰的长孙,卫琅。少年温润似玉,显得通红的双眼更加的醒目。
      “老师他”
      “是今日辰时才发现的,发现后便赶紧请了太医前来……”
      “都怪我,昨日用晚膳时我便发现有些不对劲,可却没有放在心上。”少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
      卫钰患有心疾朝中人尽皆知,也就是那次卫钰在朝堂上心疾突发,明帝准许卫钰这几天在家中休养的。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荀乐跟随卫琅进去,见到书房内大多都是卫氏子孙,还有几名卫钰的门生。太医正蹲在床前给卫钰细细检查。
      荀乐看看书房内的布置,与之前的并无二处。她的目光放到了书房内的茶案上,上面摆着一盏未饮尽的茶水,但周围却不见卫钰常用来煮茶的红泥小火炉。
      荀乐慢慢朝茶案走去,一旁的卫琅也一起走了过去。
      放置茶杯的托盘乃是沉香木所做的,上面,七盏茶杯倒扣着围绕在一起,摆的十分整齐。荀乐伸出手去,开始摆弄那些茶杯。在她移动最中间的那个茶杯后不由得手上一怔。
      这盏茶杯的杯口周围是一圈干透后留下的水渍,但它周围的茶杯确是干干净净,毫无痕迹。
      “昨晚用完膳后,家中可是有来了客人”
      “不曾,姐姐可是发现了什么。”
      “你看”
      荀乐指引着卫琅看向茶案,经过一番思索后,卫琅也想到了这可能是啊翁招待了自己不知道的客人。卫琅不知道从何时起,觉着自己对荀乐有着不知名的情愫,便央求着跟去荀乐查案,只不过到底学到了多少,他自己也不知道。
      荀乐心里有些乱,她的病还未好透,只觉得心跳的虚浮,连呼出的气都是虚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有点无法再思索下去。
      耳边依旧嘈杂,似乎还传来了细细的呜咽声,应当是府中女眷在哭泣,惹得荀乐心里生出一阵烦躁。
      “你个不知好歹的奴才,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声暴喝,让荀乐有所清醒。哭的原来是卫钰身边的婢女惠儿,她的双眼已经哭肿了,两道泪痕挂在脸上,豆大的泪珠正从脸上滑下来。
      “奴婢跟随太尉多年,太尉待奴婢也是如亲生女儿那般,奴婢哪里敢说谎。”
      “这是怎么回事?”发话的是卫钰的长子,卫昭。他在礼部供职,一贯刻板严肃,总是拧着眉头。
      “奴婢命如草芥,此次要说的事关重大,乞求侍郎能够保全奴婢性命。”
      “你但说无妨。”
      “太尉……乃是被奸人迫害致死。”
      一语落地,满座寂然,继而惊诧声四起。荀乐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惠儿,正巧她也偷偷抬起头来,二者目光相对。惠儿通红的双眼里,似乎藏满了恐惧还有逼迫,她的身子都不住的在抖。荀乐似乎反应过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可还来不及她做任何反应,惠儿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那日,奴婢得太尉吩咐,到库房里去取出新制的零陵香。取来后奴婢就听到后院里传来一阵惊呼声。待奴婢走进院子后,看到太尉止不住的咳嗽,把脸都涨的通红。而后,荀娘子便吩咐奴婢将小孙带了下去,到了晚膳,就发现太尉的脸色已然不对。昨日,有是只有荀娘子这一位客人前来拜访太尉……”
      “奴婢斗胆猜测,定是荀娘子……害了太尉。”惠儿的声音突然提高,朝卫昭施礼,她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恶仆!怎可凭你的猜测,随意指摘荀娘子。来人,给我把这恶仆押下去。”卫昭怒不可遏,指着惠儿怒骂,惠儿也因卫昭的暴喝吓得把头在地上埋的更深,只是源源不断地从地上传来呜咽声……
      与此同时,内室传来瓷瓶落地的声音。里头的太医颤颤巍巍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到卫昭面前行礼。
      “卫侍郎,经下官检查,太尉乃心疾突发。此病来势汹汹,还请卫侍郎不必过分自责。只是……”姚太医顿了顿,却并没有开口再说下去,只是抬头向卫昭看了一眼,随后二人便绕过屏风朝内室走去。
      荀乐依旧站在那里看着惠儿,思索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现在唯一清楚的是,惠儿这是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针对她。
      不多时,卫昭和姚太医就走了出来。
      “来人,将郎主昨日晚间所有的吃食全部端上来。”
      不一会儿,所有的点心吃食就都端在了姚太医面前。众人聚在书房里,外头日光和煦,可房间内的气氛沉闷,叫人透不过气来。
      众人见姚太医仔细检查过所有吃食后,朝卫昭摇了摇头。卫昭见状,竟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郎君,昨日太尉的吃食不止这些。还有……还有荀娘子送来的绿蚁酒!”
      荀乐突然心里落了空,看来今日是逃不过一节了。只见卫家奴仆将石桌上的绿蚁酒摆在了姚太医面前,姚太医略微尝过后,将原本微蹙的眉头拧的更深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卫昭面前,“卫侍郎,这绿蚁酒中含有大量的珍珠粉,与太尉口中酒水无二。”
      “太尉所患乃心力衰竭之症,在下官所开的单子中,洋地黄乃必不可少的药物。只是这药物有毒性,下官是在仔细询问过太尉的身体后所开。珍珠,龙骨等药物可增加洋地黄毒性,至太尉心疾发作。”
      一语已下,满座哗然。
      “姚太医这是何意”开口的正是荀乐的父亲,荀甫之。
      “姚太医只不过陈述他之所见,想来并无其他意思。”
      声音从门外传来。白色素服上秀着黑色波涛纹案,眉飞入鬓,一双丹凤眼更显眉目多情。越王的神色严肃,确实无法掩饰住他嘴角那股若有若无的笑意。
      众人见是越王殿下到来,赶忙向门外行礼,唯有荀乐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一举一动皆慢人半拍。
      “圣人听了这事后亦是十分悲痛,先遣某到府上看看是否有能帮衬到的地方,他老人家随后就到。各位不必多礼,赶紧起来吧。”越王虽是朝房内众人说话,可眼睛却一直盯着荀乐,眼内暗流涌动,可在外人看来确是暧昧横流,荀乐在心中冷笑。
      “荀娘子想说什么?”越王问道。
      “殿下,我只想问惠儿,卫太尉乃我恩师,我因何要陷害荀太尉”荀乐气息不稳,一方面是因为病情未愈,另一方面,实在是因为事发突然,且事关重大连累者众多。
      “太尉一直不愿荀娘子涉足政事,可对杨家六郎却是知无不言。或许,或许是荀娘子对此积怨已久,这才……”
      “胡闹,你当时谁都是那市井小民吗?”卫琅怒喝
      “可是,小郎。郎主确实死于非命无疑啊!”
      确实,经过姚太医的探查,已证实卫钰死于非命,而目前这嫌疑最大的就是荀乐,这无可辩驳。
      “我从十岁起便拜卫太尉为师,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起了杀心”
      “某自然是相信荀娘子的,可卫太尉乃我朝忠臣,且死因尚有疑点,自然是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疑点,你说是也不是,荀娘子”越王朝荀乐一笑,继续道
      “可现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荀娘子,且问荀娘子是否能拿出确凿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若能,某便下令任何人不得再诬陷荀娘子,且将这诬陷主子的恶仆拖下去即刻杖毙,若不能,只好委屈荀娘子了”
      “荀娘子身为大理寺卿之女,跟随荀大人办理大大小小的案件数不胜数。百姓都言,荀娘子明察秋毫,想必荀娘子也想查明到底是谁,往卫太尉的酒水里加了珍珠粉这等于洋地黄相克之物呢?”荀乐并未答话,屋内污浊的空气叫她更加昏沉,竟是要昏倒了。
      周围的人逐渐喧闹开来,声音嘈杂,似是大片蚊蝇飞在人的头顶上。
      “真看不出来啊,居然是荀娘子下的手,这人心,还真是难测啊。”
      是啊,人真是生的奇怪。可以随意接受其他人的好意,可若是若自己对他人有一丝不如意,这点怨气也会在心里无限放大。那些案件里,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犯下罪行的人更是不在少数,无论那人是否对自己有恩。人心,是最善变的东西,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便是如此。
      “可是这,阿耶遭难确是惨遭陷害,可是若是平白冤枉荀娘子,又叫我卫氏如何过的去啊。”卫昭在此刻站了出来。他身为卫氏正房嫡子,所考虑的当然是得有利他卫氏的东西,虽说他也很想查出父亲死因究竟如何,可晋国五姓七家中便有他卫氏和荀氏,若是因为此事而使两族交恶那又该如何,更何况,此事又是如此的被明了,荀乐动机不明,那作案时间呢?
      “卫太尉乃我朝臣重臣,既然卫太尉死因有疑,父皇是绝对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既然荀娘子的嫌疑不可洗清,还请大理寺卿莫要徇私啊。”
      越王看向荀甫之,只见他双目紧闭,却差点因为体力不支而往后退了两步。
      “回殿下,既然臣是大理寺卿,可否允臣下再询问一二”
      “寺卿请……”越王闻言挑了下眉,语调也冷了三分。
      “敢问姚太医,可否确认……太尉的死亡时间”
      “回寺卿,人服用洋地黄后两个时辰药效才会逐渐发挥作用,而根据尸僵程度上看,太尉约是在昨日戌时初死亡。”
      “那么请问,昨日荀二娘是何时来的卫府,又是何时离开的”
      “回殿下,昨日,我午时而来,未时才走。”
      “惠儿,荀二娘子说的是否属实?”
      “回殿下,属实。”
      “那么,请问卫侍郎,昨日是何时用的完膳,卫太尉又是何时回到自己的房内?”
      “酉时就用完完善,随后,先父便回到书房内,并未令人跟随。”
      听完卫昭回话后,越王不禁轻笑了一声,“不知,荀娘子听了之后还有何疑义啊?”
      越王说着,便漫不经心的扫视了荀乐一眼,只见荀乐煞白着一张脸,单手撑在一盘的茶案上。一副病弱美人态却叫他心生了些许怜惜之意。
      越王这样想着,却不知道在荀乐的眼里,他的脸早就已经模糊成一片,在他的轻笑声里,一张脸早就已经扭曲变形,叫人觉得滑稽。
      荀乐怔怔的盯着越王的脸,咬着牙嗤笑了一声,“蠢货。”
      随即而来眼前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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