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尘》清 歌

3、第二章

　　沈陌嫣看着萧涣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平和的真挚的表情，略想了一想，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萧公子既不是南陵人，此刻南陵兵荒马乱的，你来这里，莫非是为了寻那位你说的姑娘？”她边说着，边淡淡地向着他微笑。
　　有那么一瞬间，过往的回忆协同陌嫣有些熟悉的笑靥，使他几乎要忘记自己现实的情境，使他几乎将对于自己的一切真相都娓娓道来。但他亦只是一个恍惚，然后微微扬眉，微笑，直视她的眼眸，道：“这未免太有失公道——你对自己只字不提，如今却来套我的话？”说罢，他仍是看着她，只见她眉尖若蹙，却仍是微笑着，流露出一些无可奈何的神气来，不难过、不失望、不忧伤，只是浅浅的无奈。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子，方才接口道：“先前还说我神秘，你不是一样地连圆个谎来骗骗我都不愿意么。我只是觉得你说起那位姑娘的时候和平时不太一样，所以猜想或许你很想再见到她。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的。”她有些自嘲地笑笑，眼睛里的真诚却渐渐显露出来。
　　萧涣看到她眼眸之中的纯澈柔和，将目光移开去，笑：“不一样么？”，说着，眼前似乎浮现出那个熟悉的，曾经教他魂牵梦萦的娇小玲珑的身影，只是这个身影一闪而过，还未清晰，就已经如云雾般淡去了，余下的，只是他的悠远的牵念和遗憾，“不妨告诉你，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的萧散的迷惘的情绪，几乎叫她也陷落进去。她惊于他的能教天地同萧索的清浅却深远不绝的惆怅，亦迷惑于他这种惆怅的源头。末了，她终究还是流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用肯定的语气对他说：“我知道了，你就是为了找她而来的。”
　　听到这样突如其来的肯定的话语，萧涣不禁回过头去看她，她依旧只是笑：“旁观者清呢。” 像是一个解释。
　　“你这样清楚么？是不是你心中，也有这样一个人呢？”萧涣踱步回那张竹榻，再次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靠在榻上。
　　“我？”陌嫣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惊讶，然后移开目光去，仿佛思索了一下，又看向他。“或许吧，” 她粲然一笑道：“但与你必然不同的，如果想要见他，我就会去见他，毕竟生命这样短暂。”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眸中的温柔宁静，平和美好，直叫他想要陷落其中，再也不用出来。那种安宁的柔光，像是有着能够慰藉一切伤痕的力量，直教人觉得踏实和温暖。
　　他到底还是移开了目光去，以最自然的角度看着竹屋的顶，像是望进了虚空之中。
　　她见他这样兀自安静下来，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捧起那碗终于放凉了的药来喝。
　　一时间一切都仿佛静了下来，只听见竹屋外夏虫一阵阵的鸣叫声音。
　　她缓缓喝尽了那药汁，又自己倒了一杯水来漱口。做完这些，仿佛有些倦了，用手支着额头，像是在想些什么事情。末了，安静了好一会的屋子里，又忽然响起了她温水一样的声音。
　　“我爹算是个将军，你知道的，八年前中原铁骑横越南陵，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是难免的事情。”说到这里，像是难过，她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将头靠在手上，看着桌子，自言自语般地说下去：“我们对中原人总是又恨又怕，而你却救了我一命，所以。。。。。。”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转过头去看榻上的人，似乎想用眼神来表达她没有说完的话语。
　　他一直面无表情地望着屋顶，像是没有在听，此刻却攸地微笑起来，仍是没有回头看她，却自顾自地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所以你本来不想透露给一个中原人自己的身世，所以你又有些迷惑到底应该怎样去揣度一个中原人的心思，应该怎样去对待一个救了你的中原人。你就是对一直以来你们又恨怕的中原人好奇。”
　　他说的如此理所应当，不曾带半点询问或犹疑，仿佛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也仿佛知道他应该要这样接应她的话。
　　“你竟能知道得如此透彻。”她仿佛松了一口气，“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对于中原和南陵的战争，对于如今的南陵和她的百姓，你是怎么想的呢？”
　　萧涣闻此言，笑意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