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叶一可

4、第 4 章

　　第四章
　　从那天起夏袁表示最后一次跑腿，夏袁积攒着信，仿佛在等契机，又仿佛在蓄勇气——独自去见陈泽，夏袁觉得自己不做些什么实在对不起她们搬弄的是非，心里不服不甘达到顶点。
　　陈泽见到一人的夏袁表情似乎有点意外，夏袁大概有点干坏事的心虚，没话找话说：“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嗯，好难得啊。”陈泽憋着笑感叹。夏袁看着这小太阳般的人儿，突然替他悲哀。真可怜，在这样一个地方，被那样的人们喜欢。
　　“我的意思是我故意不和吴佩一起来的。”
　　“嗯，那……好久不见？”陈泽笑得更灿烂了。
　　夏袁愣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问，“要不要看看？”把一沓情书塞他手里，“这次里面可是有我们班花写的哦。”
　　陈泽只是盯着夏袁不动，开玩笑似的问道，“那这里面有你的吗？”
　　夏袁一惊条件反射摇摇头，像被看穿把戏一样开始紧张不安，“这、这是我最后一次跑腿！我以后都不想再帮她们了。”
　　陈泽愣了一下，“为什么？”随手把情书扔进旁边垃圾桶。
　　“你这是干嘛？这样我回去怎么说？”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你就回去跟她们说我收到了，有事找吴佩不就好了。”
　　“哦……也对。”夏袁低下头认真的回答。脚尖磨蹭着地板，踌躇要不要回答之前那个问题，又觉得好像很特意。
　　可能太久没有人说话，陈泽忽然开口，“……为什么是最后一次？”不等夏袁回答又说：“其实以前的信我回去全扔了，除了第一封，我都没看过，里面有谁的我都不知道。”
　　“哦……”
　　“那你以后，是不是不会来找我了？”
　　“呃……不知道。”你到时待不待见我也不知道，见面聊什么也不知道。“我当初只想着帮舍友，没考虑过你的感受，现在觉得挺对不起，”夏袁正经的鞠了一躬。利用你来讨好她们，其实和她们不考虑我感受有什么区别，现在我也还想利用你，从你这得到安慰或者报复的快感，“谢谢你好修养，没有让我难堪过。还帮我签了那么多张同学录，还愿意和我打招呼啊，有次我心情不好，你还愿意听我发了一顿牢骚。”
　　“我觉得和你聊天很有趣啊，你很可爱。”
　　想观察陈泽表情又莫名慌张的不敢多看，夏袁瞪大眼睛来回扫射墙跟陈泽，一直没研究出陈泽在说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这话，脑子乱成浆糊，隐隐有什么要冲破胸腔，夏袁下意识揪紧衣角想要镇定下来。
　　“你不要有负担，你想聊天随时可以找我的。”
　　夏袁着了魔似的把手里皱巴巴的纸递给他，其实在递出去那一瞬夏袁就后悔，只是陈泽接的太快，收不回来了。
　　“这是什么？”陈泽好像知道是什么，又好像不敢相信一样，直勾勾盯着手里的纸。
　　“……我的情书，你回去再啊！”夏袁刚说完我的情书就看见陈泽立马展开手里的纸，迫不及待当她面读起来，夏袁吓得本能断了话，尖叫着跑了，忍不住回头瞄一眼，陈泽还在低头认真看。信有这么长吗？夏袁又回头瞄一眼，还在看？记得只有两句，一句自己想的“我可能喜欢你”，一句抄书的“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虽然夏袁想要得到陈泽，气死那些欺负她的女生，只是想如果这次不行，下次找别的办法努力，或者没事多在他面前晃悠，估计也够让她们生气的？反正在夏袁这里，陈泽比班上女生们好拿捏。
　　回去后冷静的想想，夏袁觉得还是丢人的，没想过他会真的看，早知道拿好一点的纸写，也别那么仓促的龙飞凤舞写几句，别的小女生们都是正儿八经拿的信纸信封一笔一划，当初真的是气糊涂了，怎么会心血来潮，随便撕一张纸就乱写？现在去说是开玩笑还来得及吗？万一他不想要女朋友，这样会不会朋友都不做了？
　　忐忑了几天，除了偶尔碰见陈泽，他一改以往，每次都主动大方对自己笑，但夏袁一直没有等到回信。夏袁心情开始复杂，这什么意思？难道他拒绝了别人也是这样对她们笑得？难怪她们能有动力，越挫越勇了。每次夏袁都像在自嘲的扯扯嘴角回应陈泽的打招呼，又不好意思像以前那样拦着他聊天，怕自取其辱。唉，还想成功了之后，气一把小女生们呢，也是，心思不纯正老天都不帮你开挂了。
　　原本不在意结果，但宿舍女生们小动作忽然没有了，夏袁像没了干扰一样，有更多时间胡思乱想。莫名的失落和后悔不自量力，如果不贸然做出这个举动，可能真的可以一直和陈泽纯粹的做朋友吧？完全忘记当初自己说好的不行多试几次。班上女生没了小动作，对于继续追陈泽感到了泄气，继续好像不需要也不应该增加更多误会，不继续又好像也挺对不起陈泽。
　　夏袁想要避开陈泽时，又发现自己和他有那么多相同路线，甚至坐校车回家，有一段路程两辆校车像约好遛街似的——会并行十几分钟才分道扬镳。有一次夏袁还是从瞌睡中醒来看见对面车里抿嘴笑的陈泽，夏袁大概惊吓过头，默默转过脑袋淡定的擦了擦嘴角，确认了没有流口水也僵直脖子不敢动，直到余光看见校车看上另一条岔道。
　　早晨从宿舍去教室看见他在拖地，做课间操下楼不经意抬头又看见他也下楼并低头看着她，明明隔着很远，可就是莫名很清晰看见他剑眉微挑，眼尾下压后上挑，形成一种睥睨的压迫感，尽管他嘴角上扬，夏袁也忍不住一阵心悸和膝盖发软。下午体育课一转头又看见他，他们居然是同个时段不同老师一起上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夏袁忍不住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陈泽倒是生怕没人留意似的——每每遇见都笑盈盈的点头，活脱脱一朵压弯的太阳花。她不敢主动找陈泽，陈泽敢主动打招呼怎么也不主动和自己聊天呢？那段时间夏袁是见到漂亮的花就下意识狠狠掐断，自己脸都要笑僵了，还不能给痛快！再后来迎面碰见陈泽也干脆装没看见，礼貌都懒得讲了，实在是老娘累了。
　　直到某天夏袁被一个不认识的学长拦下，给了她一张折叠好的红边信纸，一种被雷劈中的直觉，即使只看过几次他写自己名字，但只扫了一眼夏袁就知道这真的是陈泽的回信。夏袁眼眶莫名的湿润了，和她的情书截然相反，陈泽密密麻麻工整的写了一页纸，她想即使是回绝信也会好好珍藏起来的，这可是她收到的第一封那么长的手写信呀。
　　夏袁其实分辨了很久，那封信到底是不是对她三句情书的回答信，她清楚记得自己逐字逐句来回找也没看到类似“我答应你，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的话语。或许是她的情书太飘，所以回信也跟着飘？只有在信的开头，“有些话我觉得当面好像说不出口，写信比较好。”和信的结尾：“我们之间不是应该无话不谈吗？你这几天看起来不开心？能不能告诉我原因？”隐约品出这是不是算含蓄的认可她女友身份了？又好像只是好友身份？这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
　　虽然疑惑，但这一刻夏袁耳边都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对一个人心动似乎太容易了，夏袁预感这心动像转动潘多拉锁的钥匙，让她莫名的哀乐参半。
　　兴奋了一整天，熬到晚自习，夏袁想提笔回信的时候，翻边了整个抽屉，最后凭直觉在教室外面的公共大垃圾桶找到了撕碎的信纸。是她太得意忘形还是她们消息太灵？叹了口气，认命的翻找起来，希望不要沾到味道。努力找齐含有字迹的碎片，回到教室拿透明胶一点点粘起来，尽管再小心，字迹还是分邦离析了。
　　夏袁记得在后来某天这信彻底的完全看不出写过什么，原来笔迹是会在透明胶下模糊的。就像她和陈泽，原来一直甜蜜的两人也是会分的。幸好有些记忆是不会被时间冲淡的，那些以为不深不重的感情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发酵的，一点一滴的——慢慢积攒于心，渐渐深埋于骨，悄悄融进血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