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叶一可

2、第 2 章

　　第二章

　　六年级暑假夏家因为要搬家又碰上家里保姆辞职，夏妈就问初一要不要转到一所寄宿学校过渡一下，等安排好了再转到新居附近的学校，当时是真的没有太多想法，纯粹被手册上与众不同的教学楼建筑，新颖的学校广告简介吸引，想着过把瘾，体验下传说中的寄宿学校。
　　这是所从小学到高中免考直升的私立学校，班上的同学基本上是小学就认识的，而初一的夏袁无可奈何的成为了插班生，对于男生而言她像颗石子投入湖水漾起一波涟漪，对于女生而言她就像颗扎裂墙皮的钉子，怎么看怎么碍眼并且见者想捶。
　　夏袁性格使然，很快和男生打成一片称兄道弟，回到宿舍则是宫斗剧的炮灰。
　　起床不是没牙膏就是牙刷有异味，她都不敢想牙刷为何有异味。洗脸毛巾总不是原本挂着的样子，逐渐养成手捧水洗脸后慢慢拍干的习惯。沐浴露洗发水几乎每周就要开瓶新的，为此夏妈几度怀疑她在学校卖洗发水沐浴露骗零花钱。柜子里自带的小物件从满到无——渣都找不到的那种，以至于夏袁都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每次桌上拿起的杯子夏袁总忍不住生理反应的恶心，里面的带点泡沫，看着有点稠的液体，绝对不是简单的单纯的纯净的水。集体送洗衣房的衣服，回来后只有她的，不是有鞋印，就是浴巾上有不同款鼻屎。天气好的时候，宿舍老师要求统一晒被褥，夏袁每次都要跑到楼下绿化带顶着嘲笑声捡回来，老师还责怪她连个被褥都晒不好。在宿舍女生们经常当她不存在，并且假装背后讲她坏话一样，让她尴尬的听着她们嘲笑自己。即使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是她做的，所以就会被当作是另类的事，集体当她面嘲笑，久而久之她真的抬不起头，从怀疑到认定自己是个可笑且不堪的人。不然谁能告诉她，为何她要经历这一切呢？就如平时长辈骂得一样，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
　　想着初到陌生环境，想着寡不敌众，想着按常理，以为出出气，小女生心捋顺也就能相安无事，夏袁一直视而不见这些小动作，热脸贴冷屁股的努力找话题和小女生们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果真像大人说的那样，那么自己约束好自己，不主动挑事，按照她们喜好行事就应该会慢慢的好了吧？
　　女生们就停留在这种小打小闹，没有过激行为甚至开始偶尔停歇，半年后的某天有个女生愿意挑着应夏袁几句，虽然目的是要求夏袁帮忙跑腿让陈泽写同学录，但夏袁还是乐的一口答应，以为这是关系好转的契机，以为自己努力起到作用，以为终于能收获友情。
　　她们开始孜孜不倦在她面前说他各种让她们心动地方。说陈泽从小学就特别招老师和学姐们喜欢，典型双商高学习好人缘好，一直是班长兼体育委员。上了初中身型开始抽长挺拔，眉眼、脸颊开始分明，小正太渐渐向着“帅气”一词靠拢，于是同学、学妹明恋暗恋他的开始如春笋一样蹭蹭冒头，敢正儿八经光明正大追求的一个都没有，似乎大家都默契的不做这个出头鸟打破平衡，私下对陈泽的讨论更盛当时的明星，仿佛他是学校自己人捧起来的独一无二新星。
　　应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夏袁太想搞好宿舍关系，收到请求后，择日不如撞日，下了晚自习夏袁就气势汹汹冲到男生宿舍楼堵人。
　　毕竟是陌生人，不紧张也是假的，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速战速决。夏袁在男生宿舍大门拦住目标人物道：“陈泽学长，你好，能不能帮我写张同学录？”
　　对方神色莫名的盯着夏袁，夏袁也有点莫名仰头回视，同时努力咧嘴，讨好的笑了笑，夏袁抱着要被拒绝的准备，谁知对方缓缓道：“……可以，但你要等一下。”
　　不等夏袁回答说好，陈泽就转身进了楼道。夏袁是有点懵的，觉得是一切好事的开始了吗？正不知所措的乐起来，渐渐听见那边走廊传来哄笑打闹的声音，但又听不清他们笑什么，那种被女生嘲笑又羞耻的感觉席卷而来。夏袁不是不想走，想到宿舍那处处透着被嫌恶氛围，脚又仿佛千斤重。
　　刚才还以为他一个人才敢拦下来，是去找朋友来看笑话，还是原本就和一群人一起，只是他暂时掉队了？刚才也没留意到他们的样子，他们有没有留意自己的样子呢？夏袁有点害怕自己会成为被人的茶余饭后笑料，本能低头看脚下的瓷砖，拿鞋来回的蹭，似乎这样就能缓解突如其来的心慌。
　　夏袁不知道那天在楼道里等了多久，那时还没有手机也不爱戴手表，胡思乱想天马行空到怀疑对方会不会比宿舍女生还可怕的时候，一个声音拉回了夏袁的神志，“我有事，等下去找你们。”
　　夏袁抬头本能龇牙咧嘴笑，陈泽顿了顿，一脸打量的样子缓缓伸了手，夏袁忙递给他手中的纸，他把纸按墙上边写边问：“是你要的同学录？”
　　“啊？嗯。” 夏袁看他除了姓名，其余的都是乱码似的瞎写。心里有点打鼓，这样会不会不好交差？于是试探开口，“你血型都不能告诉人吗？”
　　“能，但我干嘛要告诉不认识的人？”
　　“呃……你说得对。”夏袁看了看地址那栏写地球，电话是一堆叉，夏袁想地址电话这些我也不会写给陌生人，那“那生日总能写吧？”
　　“你要送我礼物？”
　　“……”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夏袁干瞪眼。
　　“无功不受禄，你要送我也不敢收。”
　　“那……送祝福？”说完夏袁就有点后悔，陈泽停笔幽幽转过来看着她，夏袁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子站到一边。夏袁安慰自己，看在他好像还挺好人的样子，就不要再为难他了，剩下也活该我自己扛吧。
　　这次意外的成功，很快班上其他小女生纷纷效仿。小女生跟追星似的，拿到字迹就很满足，根本不在乎写的什么，夏袁松了口气。
　　夏袁拿上新的同学录，下了晚自习，有点踌躇有点尴尬，徘徊在男生宿舍楼的必经之路，这次要用什么借口让他再写呢？
　　一群男生熙熙攘攘出现的时候，夏袁一眼认出走在边上的陈泽，默默挨了过去，陈泽好像忘记了夏袁这号人物，目不斜视仿佛没感觉到夏袁的靠近，夏袁亦步亦趋跟着想怎么开口。
　　眼看贴近大门，夏袁条件反射揪住一片衣角忙喊，“陈泽学长？”
　　一群男生停下，陈泽顺势把夏袁挤到门边隔绝他们视线，摆摆手对他们说先走，其他男生立马嘘声哄笑往宿舍走。
　　夏袁原本觉得没什么的，莫名被嘘了个大红脸，结巴道：“那，那个能，能再帮我写张同学录录吗？”
　　陈泽挑眉接过同学录看了看，完全不同的设计风格纸张，“之前那张呢？”
　　呃……问得好，手指紧张的捏了捏，“不小心丢了？”疑问句泄漏了她不自知的心虚，夏袁打量陈泽的表情，看见他不吭气微微眯起的眼，吓得眼珠子乱转，赶紧陪笑说对不起。
　　“松手。”陈泽抽回皱巴巴的衣角，脚往墙挪步，架势摆明不计较愿意再写一张，夏袁赶紧狗腿递上纸笔。这次期间谁也没说话，夏袁是不敢，陈泽大概是无语吧。夏袁无聊的打量起他的笔迹，顺着笔上去是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浮起的手臂，高挺的鼻梁，剑眉星目，眼尾罕见往下压再挑起，这叫什么眼型呢？咦？他这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呢？啊，睫毛又长又直的，不愧是浓颜系，淡颜系的夏袁羡慕不已。目光逐渐往下走，唇色红润，嘴角微翘，看向喉结，夏袁又回看他的嘴角，这是叫微笑唇吗？真的好像在笑哦……
　　可能夏袁观察的太入神，一点没意识到这次他写的比上次还久，然而字比上次还少。
　　接下来几天夏袁陆续收到五花八门的同学录，看着捏在手里都能拼成一整本同学录的时候，夏袁突然明白了虱多不痒的意思，破罐破摔的踏上拦截陈泽的路。可能是一会生两回熟，夏袁跟男生那种自在感冒出来，已经能大方蹦到陈泽面前道：“学长晚上好呀！您今天好像更帅啦！”晃着一打同学录招手。
　　正低头进门的陈泽先是对后一句愣了一下，再看见她手上的纸一脸噎住的样子，顿住脚步数秒，而后一脸看傻子似的眼神，“……这次是准备了一本备份了？”
　　“嘿嘿，您就别取笑我了，其实我就一跑腿的，前面的也是帮宿舍女生要的，谁让您讨人喜欢呢。”
　　“……”
　　夏袁眨巴眨巴眼分辨陈泽的神色， “学长不想写？是不是我拿来的原因？一定是不想看见我了，要不我叫她们亲自拿同学录来排队？”边说边特意扬了扬手里的纸，意思你看这里有几张。
　　陈泽嘴角抽了抽，“……要不你改天再来拿。”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夏袁恭敬的递过去笑嘻嘻道，“不着急不着急，您慢慢写，明天写不完我后天拿或后后天也是可以的，我能天天跑，跑一跑就当锻炼了。”
　　“……”
　　大概是动物的天性，察觉没有危险的时候，本性就会暴露出来。
　　“明天这时候见哦！有几张我拿几张哈～”夏袁开心的挥手跑走。
　　陈泽当然也不想成天揣着一沓同学录天天写，第二天就一口气都写完给回夏袁，夏袁看着每张居然字迹和答案都跟复印一样，毫不吝啬的甜笑表扬了陈泽是难得人美心善的学长。
　　“请不要滥用成语。”陈泽木着脸。
　　陈泽的好性格，使夏袁像猫咪似的忍不住露露爪子，试探着他的界限。每次在学校里意外碰见，总会热情的上前用不同的赞美的词汇和陈泽打招呼，觉得看他忍俊不禁的表情太有趣了。夏袁接触下来大概能明白他人缘好的原因，除了有礼貌没架子，脾气好有耐心，阳光开朗……感觉世上一切美好都能从他身上发掘到。最主要是有一种莫名的放松感，很安心的放松感，诱惑着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