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叶一可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不想认识……对啊，他也觉得曾经认识我是很没有发生的必要吧。
　　奇异的整个人沉静下来，没有心跳声没有膝盖发软也没有什么晴天霹雳。夏□□然抬头看向陈泽，那俯视的眼神使夏袁胸腔抽搐了一下，连带抽乱了语言系统，“啊，是吗……应该的应该的，啊，不是，呃，对不起，呃，打扰了，对不起……”边说边轻微鞠躬了一下，夏袁低着头，越发的难堪了。
　　“怎么啦怎么啦？”陈泽被后边一个男生搭住肩膀，“你是不是又用死鱼脸吓唬人？”又转头对夏袁说，“他性格孤僻，你别在意啊。”夏袁窘迫的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摇手表示不在意，“我叫樊兆熙，陈泽的好哥们，有事找我一样的啊！”
　　樊兆熙？夏袁抬头疑惑的看向对方，正好车来了，陈泽不容置疑的回身推了樊兆熙上车，不让他多说半个字。隔着车窗，樊兆熙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瞟。
　　看见他们上了车，文燕跑过来说，“怎么样怎么样？”
　　夏袁勉强笑道，“不行呀，他说不想认识我。”文燕愣住了。
　　欧小丽忙上前半搂着夏袁安慰，“很正常嘛，没事没事，下次有机会再试试，找他的人多了去了，他谁都要理不累死啊！”
　　“不应该啊？哎……估计还气着呢。”听了文燕的话，夏袁自嘲，我倒希望他还在意还气着呢，不然她的存在真的挺碍眼的。
　　“对哦，你先前说下雨天撞到他？刚才有没有先道歉啊？”欧小丽拉紧夏袁的手臂，像要拉开她和文燕的距离，“也不知道文燕你是不是故意的，起这样的话头，搞得两人多尴尬啊。不是我说你，如果你喜欢陈泽，就光明正大的互相竞争呀。”
　　文燕炮仗一样的脾气，夏袁连忙摁住，“哎哟，都是自己人，都是想帮我，我都懂的，就是我自己笨，当时太紧张了，我压根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没起好头。走走走！咱们喝奶茶去，姐姐我请客哈！”
　　“别借机揩油啊，谁是谁姐姐！”三人又打打闹闹推搡着走。
　　买好奶茶，夏袁笑笑目送她俩上车，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有一阵迷惘。下意识按开了手机，没多久就看见黎黎的电话提示，夏袁反应慢半拍的接起来就听见黎黎在那边咋咋唬唬的问夏袁在哪里，她来到学校附近，想让夏袁带她看看陈泽。
　　“他刚走了……我被拒绝了。”
　　“你来学校门口找我，这周我去你家住，我跟阿姨打个电话？”
　　“好。”
　　曾经自己因为伤痛，拼命想缩在壳子里仿佛这才能得以生存，当好不容易斩断与外界的触角，又突然发现壳子像万丈深渊，她再不能爬出去了，连自己呐喊都被封所在内。幸运的这世间掉进了一个黎黎，黎黎义无反顾的把她拽出壳子，她发现一切都陌生了，夏袁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出了神……吸了口珍珠，对了，她一直渴望这人群里，能再看见那张脸，做梦都在人群里一遍遍的搜索，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明明记得他的样子他的笑容，可是就连做梦都无法在人群觅得正脸，永远是背影。在梦里总是天南地北的跑，跑哪里都是拥挤的人山人海。在拥挤的超市，在人流爆满的扶手电梯中间，在交错的角楼之间，看见个相似的背影，发了疯都挤不过去，眼睁睁看背影消失，醒来瞪着天花板独自消化那求而不得的滋味，又眼睁睁看自己再跌入这样的梦，一遍一遍的。某天终于换成他能忽然出现在自己视线里，但自己却像个幽灵一样被他忽视，怎么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这样过了一年。梦里突然换成他铺天盖地的恨，他恨着却也等着，就像地缚灵一样，夏袁梦见他一直在原地等着，等着夏袁去找他，等着夏袁去抚平他的恨，等着夏袁去给他松绑解脱。
　　对于夏袁来说，她拼命挤过人群，只是想给陈泽松绑，现在见到了，还能听见他的声音，有什么不满足，陈泽的脸，能穿过这人海出现在面前就是最大的诱惑和动力，其他都应该没关系的。
　　可是现在就是忽然脊椎被打折了一样，就只想躺着，仿佛这样不动就不痛。
　　“你多久没去复诊了？”黎黎站在床头叉腰瞪眼，大有一副你敢撒谎我就敢生气的样子。
　　夏袁忽然笑了，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撒娇，“考上后就没去了，我觉得自己挺好的呀，一直挺开心的，现在是累了躺一躺。”看黎黎无动于衷，“我起来了起来了还不行么。”
　　黎黎弯腰摆好她的拖鞋，“不行！现在就跟我出门去复诊！”
　　“哎，你真是我亲妈哟！”夏袁站起来又跟蛇一样软达达缠趴在黎黎身上，同手同脚往厕所前进。
　　“你一定要坚持再去复诊，你信我的，这个调理怎么也要几年，几年后你就时刻感受到比我还正常那种健康了，那时候你要去我都打断你的腿。”
　　夏袁听罢哭笑不得，“好像比你正常也不算健康呀。”趁黎黎有反应前立刻关上厕所门。夏袁眨巴眨巴眼睛，她不想掉眼泪，也不想回去以前的生活。那段日子回想起来虽然就只有一瞬，因为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画面。可她是切切实实熬着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天的，当时的绝望到此刻也是厌恶的。每周看医生回家喝药，和24小时看守自己的保姆大眼瞪小眼，发病的时候就疯狂砸床砸墙，把能砸的徒手去砸的支离破碎，保姆进来打扫，下个场景就是在医院包扎。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月，似乎是药见效，似乎是大家陪伴有安全感，似乎受够了监狱一样的生活，夏袁的确开始渴望出门看世界，就开始了很多户外活动，一开始虽然很多时候坐在树下，坐在路边，坐在人来人往的窗前发呆。可是慢慢的，夏袁从看建筑看植物到看动物，渐渐的能被路上的人吸引和微笑。夏袁也感受自己越来越好，会去游泳会去跑步，也主动要求开启家教全方位的补习。她终于又想起陈泽，更想争取自己的人生。
　　其实即使夏袁不去主动分手，她对于陈泽来说可能也会像人间蒸发了。那段日子，夏袁根本没有精力去想别的，光克制自己乱七八糟不知道哪里涌出来的负面情绪就精疲力尽了。就像一些仙魔故事里描写的，被邪魔入侵的感觉。夏袁有自己主体意志，可是又会有很多个恶劣的夏袁跑出来怨怼她教唆她一遍遍洗脑一样，灌输恶意给她。抵不住了，发一次病，她会四肢酸软疼痛好几天。每次触发她的事情都会不一样，甚至可能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她就像鸡毛当令箭一样，抓住借题发挥。她一边感谢保姆对自己的照顾，一边又会忍不住愤怒为什么自己父母不能暂停工作陪陪自己，一次两次三次，忽然有一天就会对着保姆爆发，爆发完又会陷入道德的指责，反反复复，就像休息只为了蓄积力气去发狂，让她疲惫又恐惧每一天的到来。那段时间她连黎黎也是不愿意见的，没有保姆哄着监督着，她是经常不洗澡不换衣服不吃饭的。夏袁晚上睡觉总要吃安眠药，为的就是让保姆能安心休息。夏袁很多次都想吐掉，想干脆趁他们都睡着，她就走了吧，每次又会抱着不能再惹麻烦，生生咬着嘴唇忍住，咬的鲜血淋漓。什么时候日子才会是尽头呢？仿佛呼吸都是不应该的，自己的存在除了给人烦恼给人歇斯底里给人负担，就没有任何意义。夏袁好几次害怕的很想很想很想自己停止这种累人累己的人生。
　　“夏袁？我要进来了？”黎黎敲门声打断夏袁的回忆。
　　“嗯？”夏袁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水龙头，“来了。”
　　黎黎担忧的打量她，“要不要请假一周在家休息一下？我陪你？”
　　夏袁笑了往房间走，“哎呀，我没有事，别紧张。”
　　“你进去一个小时了，可是脸都没洗。”
　　背对着黎黎的夏袁，静默了一会，“……无力感就突然冒出来了，真的觉得还行，算了，我们先去复诊，不行再请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