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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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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任何一位普通的男性对自己能被别人控制□□这件事都会感到十分的耻辱。如果更因此从中得了趣,怕是会在心中恨不得唾骂自己一千次一万次。
仁王日常表现出来的漫不经心和他从骨子里生长出来的变态的控制欲并不矛盾,我时常觉得自己像他身下的一尾鱼,无聊的时候就把我从鱼缸里捞出来,看离了水的我在空气中垂死挣扎,以此逗乐子给他自己看。偶尔心软,又把我丢回鱼缸里去。缸里缸外,我始终在他的视线之内。
人能居安思危,自然也能居危思安。可能如此描述不大准确,但这的确是我能宣之于口的最佳表述。我开始在床上稍稍服个软,以期不要挑起他更多的兴趣;我开始在生活中揣摩他每句漫不经心背后的真假,以期能换到更大的鱼缸里。在逃跑、幽禁、反抗、强迫的几个来回之后,我们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共处。我获得了能在更大的鱼缸里游动的权力。
很多时候,当我再次坐在海边的画室里,耳畔听着放课后学生们结伴的谈笑声之后,都会有一阵子恍惚。他们是怎么看待自己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老师再次回来的呢?还有画室那晚,我在仁王怀里几乎涣散了意识时,楼道拐角处站了一个人影是否只是我的错觉?
“老师?”
我在窗边摆放着的绿植依旧开得茂盛,窗外明是冬雪绵绵,窗内竟还如盛夏。我突然觉得有些讽刺,我几乎是想冷笑一声。但实际上我还是温和得笑着,扭头看向也许是找我看看画,也许是想找我做个毕业意向咨询的学生。我不能也不该有不耐烦的情绪在,毕竟我是他们的老师。
来的人是花守。初次回来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了他,不过是一段时间未见,男孩子的身高像抽了条的柳枝。身上依旧没有几两肉,个子倒长得很高。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将大半苍白的皮肤掩于其下。我将掌心向上,平摊在我的眼前,只见掌纹干净的手心里卧着一颗小小的奶糖。我疑惑地看向他。
“您看起来脸色很差,是不是有些贫血?”
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也许半大的男孩在年长的人面前都有些腼腆,他始终是低垂着眸,眼睛不敢看向我。我轻轻嗯了一声,从他的手心里拾起那块奶糖。他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我甚至能看见他修长的手指上,那根根青色的血管。如此的肤色,受了伤后一定会更加的触目惊心。
一定会。因为我见过他手按在腹部的伤口上,殷红的血液透过他黑色的衬衣,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像极了火烧云的颜色,而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倚在门口的墙壁上,另一手的指尖勾着一串手链,手链中间垂下一片金丝银杏叶。我当时并没有太过留意那串手链,因为他指尖渗出来的颜色实在过于鲜艳,我几乎是粗暴的把他拉进门内,找出医药箱帮他处理伤口。他应该感谢我在执教之前有一段专业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会一些紧急处理。
他看着我为他处理伤口,几次三番想帮把手,但都被我给拍开了。他只好老实的看着我,然后在我处理完之后,把那银杏叶片的手链垂在我眼前。我不愿意要这种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准确来说我不愿意要他送我的任何东西,我被墨迹烦了,边叫他把这玩意送给他其他的情儿去,边把他的手给拍开了。他竟没有抓住那手链,飞落在地的声音使我们都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捡起那串手链,动作拉动伤口使他疼得一咧嘴。他颇为委屈地对我说。
“我除你之外没有其他的情儿。倒是幸村你,还交过女朋友呢。”
我怒极反笑。一瞬间不知道是因他把我放在情人的位置上,或是责怪我有感情史而感到恼怒,还是该因他那除我之外的洁身自好而感到高兴。
我不愿意他叫我部长,我也说不出来什么因为所以然,只记得有一次他从身后搂住我,顺着我的脖颈一路向上亲吻,然后在我的耳畔这么叫我时,我把手中的碗给摔了。从此以后,他便不再那么称呼我,要么叫我的姓氏,要么干脆就什么都不叫。
总之到最后,那串银杏手链还是戴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回过神来把那块奶糖含进口中,指尖触碰含羞草的叶片,看着它怕生似得卷曲了起来。我不禁玩笑一般去想,果然养了这么久还是白眼狼一个。我因嘴里含着糖块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我对花守说道。
“以后也请你多多照顾它们吧。”
我下了课之后,去了家附近的超市。他今晚回来,说想吃火锅。我其实不太会做菜,中学的时候尝试过,在第n次放多了盐或放少了糖之后我就在别人的劝说下放弃了。后来走了职网,有专门的团队负责我们的一日三餐,再后来,就是在学校的食堂里吃饭。不过火锅这东西其实挺没技术含量的,锅底料拿热水一兑,先下丸子等不好熟的东西,然后蔬菜啊肉啊,烫一烫,就能入口。想吃什么蘸料,也都有卖的。
我在清汤和麻辣的锅底料上只犹豫了一小下,伸手就把麻辣的那个丢进了手推车里。
“部长?!”
我愣了一下,回头一望,就看见一个手拿小麦粉的男人快步朝我走了过来。我颇为惊喜的跟他拥抱了一下,问道。
“你不是在仙台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当初网球部的大家虽然到现在为止都保持着练习,但也不免都分散到了五湖四海中。弦一郎现在在东京警视厅任职;莲二在镰仓市的文学资料馆工作,拿的也是国家的工资,我回神奈川之后,经常与他来往;比吕士在国外进修医学;桑原说是前一阵子辞了城市里的工作,现在在老家不知道在做什么;赤也那家伙现在仍在网坛上活跃。
说来也挺奇妙,国高中一直女朋友不断的丸井成为了我们当中最先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和妻子一起在仙台的一家电器制造厂里工作,婚后不久便有了孩子。现在是两个男孩的父亲。
“我今天才安顿好,本来说是明天跟你和莲二那家伙联系。”
丸井笑得爽朗,他是属于那种娃娃脸,不显老,一点也看不出来是有了孩子的人了。毕竟是站在人来人往的超市里,所以我们并没有聊多久,丸井说他以后要在这里定居下来了,打算在立海大附近开一家蛋糕店。
“对了部长,你看群消息了吗?比吕士在结婚了,说是回来办婚礼。”
我有些愕然,我太久没有登过社交账号了。跟丸井告别后,我一边拎着菜往家走,一边摆弄着手机,重新登上了自己的号。一瞬间,我手机的提示音不断,吓得我一瞬间一路降到静音。不要怪我过于大惊小怪,毕竟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远离电子产品的。我把多余的消息给清了清,页面上便只剩下了网球部这个群,和莲二,还有弦一郎的消息框。我和家里人一直是电话联系的,父母不太爱玩这种社交软件,妹妹在玩但是不愿意加我。
群里聊的主要是比吕士的这场婚事,偶尔会歪个楼八卦点别的东西。他们聊的时候,赤也大概还在训练,于是接下来的屏幕都被赤也的气泡所占据,直到弦一郎在群里发了一条语音,所有的消息才至此戛然而止。
我把手机听筒的部分凑近耳边,点开了他的语音。一句“你们太松懈了”的熟悉话语突然令我很开心,我仿佛看见了那个压着帽子一脸严肃的少年就在我的眼前。哦对了,他的帽子和我的外套都在结业时赠予了赤也,不知道他是否还保存着。
莲二的消息定格在几个月前,他说要过来这边一趟。至于弦一郎,我看着他一星期前发过来的消息皱了皱眉。
[有机会的时候请避开人过来这里一趟。]
下面是地址。
我记住了地址,然后默不作声的清空了与弦一郎的消息记录,并把他的消息框从页面上删掉。
我在玄关处换鞋,客厅内灯火通明,有电水壶烧水的声音。我换好鞋后拎着菜走了进来,仁王坐在地上在拆装火锅的箱子。他手上缠着纱布,衣着很干净,应该是洗过了澡。多看了这两眼就让我瞧出了问题,我没忍住的说道。
“家里不是有锅?”
他则回我一脸懵逼的表情。
我不再理他,进厨房去处理食材。我瞧着麻辣味的锅底料有些犯难,盘算着要不要说忘记买了再去买个清淡点的口味。因为思考的过于认真,直到他的手环住了我的腰我才发现了他的存在。我撑着料理台,和他接了一个时间漫长的吻。我轻轻地喘着气,有些心疼不小心碰掉的蘑菇。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从接吻的时候就显得很高兴。他脸上呈现出一种回味的表情,看的我只想叫他离我远点。
“奶香味。”
我看见了狐狸眯起了双眼。国中的时候,其他人口袋里大多装的是巧克力或者水果糖,我因妹妹的关系,口袋里装的多是奶糖。后来妹妹干脆不喜欢吃糖了,所以我的奶糖大多进了他的嘴里。
我看他越过我拿起了那袋锅底料,我将视线错到一边,说我拿错了,现在就去重新买一袋。他摇了摇自己包着纱布的手掌,将脑袋搭在我的肩头,笑着在我耳边说,这是他活该受着的。
我们吃了一身的汗。我后来拿了一杯水给他,叫他把食物涮一遍再入口。
“比吕士要结婚了,说是回来办婚礼。”
他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然后哦了一声。我又接着说。
“明天我要与文太见个面。”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应该是最近。”
我盯着手腕上的银杏叶回道。过了半晌,才听他说道。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