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加利安》Sive

5、安代拉

　　“我，阿萨德*的男爵、苍兰骑士*，西维尔蒙特家族的萨维斯，以救赎者、真理之人、赛尔温人的女皇、梅加利亚·维里诺伊帝国的统治者——艾维·费内拉·凯因四世，及亚历山德拉、丽芙、瑟拉菲娜三位镜中的女神之名，在此判决你的死刑。”
　　随着男孩的动作进行，坚硬的短树枝扎在了柔软的布偶身上。树枝的尖端没有贯穿布料，而是被布料和棉花包裹起来，又缓缓弹了出来。
　　各大家族的小姐和少爷们正在花园里的树荫下玩闹着，她们坐在卡马里亚的精致手织地毯上做着游戏，厚实舒适的地毯让他们娇嫩的肌肤不至于被铺在花园土地里的小石子割伤，同时又给她们提供了一些温暖——三月份的梅顿，即使是阳光高照的日子里也会有一丝寒意。上午的比武赛事刚刚过半，西利家族的娜蒂亚小姐和布拉肯家族的艾仕女爵贡献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武——双方各持一把弯刀打得有来有回，僵持不下，最终以艾仕女爵的一记突进奇袭，将弯刀贴在了娜蒂亚小姐的喉咙处，才结束了战争。除此之外，还有来自阿洛特家族的加兰德和艾弗利家族的莱沃之间的对决，一场少见的，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决。两人都是没上过战场的菜鸟，手中握着长剑，却丝毫激不起波澜，最终以加兰德将莱沃撞倒在地，抽出腰间的匕首抵在莱沃的下颚，阿洛特家族获得胜利为结局。从第一场比武时激烈的欢呼声，再到第二场比武结束时寥寥无几的鼓掌声，像是亚历山德拉女神也看不下去这般闹剧，大发慈悲地敲响了休会的钟声。
　　孩子们在做着游戏，而负责看管她们的修女和修士们则是聚在一旁讨论着下午的比武，万众瞩目的——歌坦尼亚家族的伊维特小姐对阵劳伦斯家族的瓦伦蒂娜小姐，以及一场北方家族之间的比武——康拉德家族的达妮埃尔对阵维斯特家族的尼莎小姐。她们激动地讨论着伊维特小姐那不同于寻常萨斯基亚人的冷清气质，丝毫没有注意到孩子们的谈话和游戏逐渐走向了诡异的方向。
　　“男孩不会继承他母亲的头衔的，萨维斯。”达尔菲娜，贝尔登家的女儿有些嘲弄地说着，“男孩子们也不会成为处刑人，或者是成为苍兰骑士。”
　　“我知道，我在玩游戏呢。”萨维斯感到无趣地将树枝随手扔到了一边，“内蕾娅会继承我母亲的所有，而我只有像个皮球一样被踢到别的家族去。我知道的。”
　　“不用难过，萨维。等你长大了，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一定会给你找一个非常好的妻子的，那样你的孩子就会是公爵，又或者是女爵了。”玛格丽·西比尔·西维尔蒙特好意地安慰着他。她是示罗公爵、苍兰骑士之首——安代拉·马蒂斯·西维尔蒙特和女皇的第三个儿子——以诺·罗伊斯顿·凯因的独女，萨维斯的表姐，她在她母亲离世后将会继承她母亲和父亲所有的头衔和封地，南部地区的大小家族们都将目光放在了这个不满十岁的女孩身上，她们对这个女孩身上西维尔蒙特和凯因血脉的融合感到充满兴趣，并好奇着这是否将会使她在长大成人之后成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
　　“你们整天就知道说这个，让我成为谁的丈夫。为什么我不能成为骑士，或者爵士，像卡曼大人的儿子们一样。”萨维斯提到这个就来了劲，他从小就视伊德里斯家的三个儿子为榜样，“卡埃勒爵士，拉法爵士和奥尔森爵士...我可真想看看他们挥刀将敌人斩于马下的模样。”
　　“萨维，我们生来就有不同的职责。”玛格丽的容貌来自她的母亲，耀眼的金发，灰中带着绿色的眼眸，那份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静和早熟则是来自她的父亲，“女人统治，男人辅佐。我们这样做了几千年，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
　　“玛吉*，别再说让你弟弟不开心的话了。”站在一旁与其他修士闲聊的怀特利修女终于意识到了小主人们气氛的转变，连忙拉起了孩子们的手，“我们走吧，休息时间结束了，下一场比武要开始了。”
　　安代拉站在远处，看着怀特利修女带着孩子们离开，转过了身。
　　尤拉尼亚堡的花园建造在主堡的后方，宽阔的露台一直延伸到了广阔平静的伊索铎尔湖*上，紧凑的民居围绕着湖泊而建立，他们仰视着这座建立在湖中心岛上的城堡，日日夜夜，仿佛在他们心中这就是神明的化身。
　　“我知道这很难受，但你那引以为傲的伪装已经出现漏洞了，现在在别人眼里你愤怒又不安。”安代拉的妹妹、萨维斯和内蕾娅的母亲——阿加莎·索尼娅·西维尔蒙特靠在围栏上眺望着湖对岸的街道，担忧地劝慰着她的姐姐，“阿黛利大人今早还来问过我，她认为你太过沉浸于母亲离世的悲伤了，还想邀请你一起和她去教堂。”
　　“放屁，你没看见那三个歌坦尼亚娘们在宴会上看我的眼神。”安代拉捏了捏紧皱的眉头，咬牙切齿地说着，“我敢肯定是她们干的。“
　　“我们没有证据，以我们现在剩下的兵力也不足以反击。”阿加莎叹了口气，“我们会报仇的，等我们查出真正的凶手。”
　　“他们怎么敢在我们的母亲下葬之前围攻阿莫尔堡？！”安代拉试图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但她颤抖的声音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谁能那么快就接到这个消息，然后如此迅速地组建一支军队来试图把还在沉浸于悲伤的我们全部除掉？！“
　　“我们的兵力损失惨重，而他们却像早已准备好那场袭击一样全身而退？我不相信这是个巧合。”安代拉怒极反笑道，“谁能想出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收买了一堆草原人在梅顿造成骚乱，把这件明摆着是针对我们的事情转变成了国家层面的恐怖袭击，甚至于让那些人去攻击她早已戒备完毕的城堡，彻底洗清自己是幕后主使的嫌疑？我只能想到一个名字。”
　　“不管歌坦尼亚是不是幕后主使，她们对现在的我们太过强大了，安蒂*，你知道我们的封臣也都各怀鬼胎。”阿加莎抓住姐姐的手，让她冷静下来，“母亲为她做过的事付出了代价，我们不能步她的...”
　　“别跟我说那种鬼话。”安代拉看向阿加莎，眼神冰凉，“母亲做了她认为对的事，而那件事为我们的家族带来了多大的利益，别告诉我你不清楚。”
　　阿加莎深深叹气，两人相对无言。
　　“同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阿加莎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无奈看着散落在花园各处谈笑的贵族们，问道，“没有同盟，无论是谁在操控这件事，对上她们，我们是不会赢的。你是怎么想的？”
　　“帕森席亚。”安代拉也冷静下来，视线转到了正在喷泉边和维尔薇特公主交谈的玛赛拉·伊迪斯·帕森席亚和她的丈夫尤索，以及站在她不远处的帕森席亚家族的后代们——她们穿着带有东部地区特色的衣服，男士们穿着灰绿色的及膝长袍，被风吹开的衣领里露出了印在内衬上的丝绒山茶花纹。而女士们则是头戴着遍布精美刺绣，垂坠着宝石和白金细链的头纱，身穿贴身的灰绿色丝绸长裙，白里带着几缕灰的貂皮斗篷挽在手腕处，露出了她们白皙的肩部和锁骨上的肌肤。
　　玛赛拉和尤索有四个孩子，最年长的是十九岁的芙蕾雅，在皇室宴席上一展风采的小山茶花；然后是十七岁的达斯坦，看上去是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紧接着是十六岁的赛弗，蓄着黑色的长发，有着一张清俊的脸；最小的是四岁的拉娜，她还只会牵着她姐姐的手，睁着她好奇的蓝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我很想知道她们穿着那些东西该怎么骑马。”安代拉一边观望一边说道。
　　“很漂亮。”阿加莎的视线在帕森席亚的女人中来回着，“虽然不便于运动，但老实说，你见过哪个东方人不喜欢那些繁琐的亮晶玩意儿？”
　　“我们会用得着她们的军队的，虽然伊斯克拉离示罗和纳亚姆都很遥远。但要是爆发了战争，有她们的合作，我们就相当于控制住了整个东部。”安代拉沉吟片刻道，“帕森席亚家族有着相当雄厚的家底，如果能与其联姻将会是很好的选择。”
　　“内蕾娅确实也到了该考虑订婚的年纪。”阿加莎双手环在胸前沉思着，“我只怕她们觉得西维尔蒙特家族的诚意不够，毕竟你才是示罗的公爵，你的女儿而玛格丽却还太年幼了。”
　　“难道我们要看着其他家族通过联姻而结合在一起壮大她们彼此的势力吗？很明显维尔薇特公主对帕森席亚男人很有兴趣。”安代拉眯起了眼睛。
　　“好吧，帕森席亚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目前我们没什么拉拢她们的办法。”阿加莎下了定论，“那么你在思考的下一个同盟是谁？”
　　安代拉的视线在人群中搜索着，停在了来自阿丁顿河以东地区的劳伦斯家族一行人上。劳伦斯是梅拉少有的拥有悠久历史的家族之一，虽然她们与阿洛特家族的世仇关系闹得整个帝国人尽皆知，但蓝色月季花还是曾有过它的时代的，现任家主希拉·安斯科·劳伦斯从她的母亲那里继承了维多利亚公爵和苍兰骑士的头衔，而苍兰骑士目前的领导人正是安代拉。
　　下午要对上伊维特的瓦伦蒂娜小姐正和她的侍女坐在花坛边谈论着什么，少女清脆的笑声阵阵传来。她的侍女摘下了一朵紫色的月季，然后把它戴在了瓦伦蒂娜的头上。然后她们悄悄牵着手走进了由高耸灌木丛组成的迷宫之中。
　　“劳伦斯？他们拥有大片的农田和粮食，有她们的支持，我们会在物资储备、士气和伤员的恢复上会占很大优势。”阿加莎看到她们离去后微微皱了皱眉，又装作无事地说道，“唯一稍稍要担心的就是她们的邻居，但自从诺克斯的姐姐去世之后，没有女性继承人的阿洛特家族早就不同往日了。”
　　“赫拉·海泽尔·阿洛特是个强大的女人。”安代拉难得地流露出一丝赞赏，“愿女神们保佑她的灵魂找到前往伊加利亚*的路。”
　　“其他人选呢？”阿加莎问道。
　　“你觉得摩根家族怎么样？”安代拉看着她的妹妹，又看了看身着白色传统塞尔温女式长裙的克洛伊·格蕾斯·摩根——克里斯蒂*的公爵、白银三骑士中的一员，标致的美人。摩根家族也是那些家族史能写满一整本书的家族之一，她们以她们的忠诚和高尚闻名。
　　“如果她们愿意加入当然再好不过。”阿加莎露出了自嘲的微笑，“但她们那该死的骑士精神可不是容易说服的，你知道她们从始自终就只向皇室效忠。”
　　“德洛利亚？”安代拉抛出了问题，但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决，“德洛利亚几乎控制了雪山上的所有北方家族，但她们是北方人，北方人的脾气倔得跟牛一样，再加上近些年来又有些恶化的南北关系，她们会同意加入我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五大家族之一的德洛利亚千百年前就是雪山中的守望者，她们的城池位于西耶拉山脉*的深处，常年被皑皑大雪所覆盖。与世隔绝的环境造就了北方人不同于南方的生理特征，高大耐寒，而因缺少绿植和家畜所导致的生食行为也逐渐演变成了北方的习俗。
　　“还有一个选择，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安代拉的嘴角上扬，“克莱门特。”
　　克莱门特一家人站在女皇埃斯特雷亚三世的雕像之下——是她下令修建了这座美轮美奂的花园。而法蒂玛的公爵奥罗拉·坎蒂达·克莱门特正慈爱地看着她的小儿子凯勒布一字一句地阅读着雕像底座上的文字。
　　阿加莎表情凝重地看着她，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你不会觉得她们会和我们结...”
　　“歌坦尼亚家的娘们以为她们除掉我们就没人知道曾经的那些破事了？”安代拉阴冷地说着，“别忘了，她可以为了保护那个秘密而派人来除掉我们，但我猜有时她们忘了不只有她们清楚那件事，而我们也可以做一样的事情。“
　　“我会用以她们种下的恶果回报她们。”她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母亲会为我们骄傲的。”

　　注释*：
　　阿萨德：示罗以南方向的一个城市为阿萨德的女爵阿加莎·索尼娅·西维尔蒙特所有
　　苍兰骑士：南部地区贵族中的一个流派以西维尔蒙特家族的安代拉为首成员包括西维尔蒙特家族的阿加莎、劳伦斯家族的希拉、埃尔伯莎家族的玛娅、贝尔登家族的克莉斯、卡斯帕家族的米娅
　　玛吉：玛格丽的昵称
　　伊索铎尔湖：位于梅顿城中心的湖泊，以女皇伊索铎尔·埃斯特雷亚·凯因一世的名字命名
　　安蒂：安代拉的昵称
　　伊加利亚：梅拉神话中的神圣之地灵魂纯净的人在死后将会到达的地方在那里她们会见到三位女神在得到女神们的祝福后会获得永恒的平静和快乐
　　克里斯蒂：位于梅顿的西方阿丁顿河上游的一座城市为克里斯蒂的公爵克洛伊·格蕾丝·摩根所有
　　西耶拉山脉：横坐在梅拉最北部的山脉常年被积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