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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死生契阔(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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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望城,祁影灼将司马贞的嘱咐原原本本地说给了殷广听。殷广没有多问一句,就将望城的军务交给了他,自己连夜赶回容城去了。
三天后,殷广回来了。
当晚,他们在一起喝了很多酒。殷广喝了酒之后,比往日还要沉默,祁影灼的话却越来越多。
他近乎失礼的问:“师兄,听说韩相要亲自统帅七十万大军前来征讨罗善了。我看这回罗善凶多吉少了,对吧?”
殷广没有回答。
祁影灼继续道:“我看国主也早就明白了。呵,君请择于斯二者。要么弃国而走,要么以死殉国。他选了哪一条呢?大概是后者吧。其实,还有第三条路,为什么不举国投降呢?”
殷广依旧沉默。
祁影灼仰着脖子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将空酒坛丢在一边,终于问出了埋在心中很久的问题:“师兄,你呢?你终究是要留下来么?”
殷广点点头。
“可是,毫无胜算。你走了三天,我也想了三天,毫无胜算。师兄,你留下来,是为了那位公主未婚妻吗?”
“算是吧。”殷广淡淡地说。
“既然留下来无济于事,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走呢?”
“她走不了。”
殷广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长剑,击剑歌曰: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
祁影灼侧耳仔细倾听。殷广唱的是他熟悉的诗经,可从前他并未听过这样的曲调,昂扬激越又悲壮不已。
他忽然想起那天国主司马贞走后,自己独自在殿中用着午膳,忽听见殿外隐隐绰绰地传来女子的歌声,好像也是这一首《击鼓》。只是,那女子初始唱的格外眷恋不舍,但到“死生契阔”这一句时,忽然戛然而止,似不忍再唱下去。
这一天,祁影灼默默地收拾好包袱。他本想跟殷广辞行,到了门口,又折了回来。一咬牙,头也不回地朝城外走去。
“大丈夫志在四方,但能匡扶乱世,救民于水火,虽死无憾。但为一妇人轻生,实非英雄豪杰所为。”他曾这样责怪殷广
“人生皆有死,这是理所固然。只要觉得值得,就够了。这是我的选择,不是你的,小师弟,早点走吧。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志向。”殷广并不生气,反而劝他快点离开。
他走得很慢,脚步像挂了铅。我并没有一个公主未婚妻,没有理由白白丢掉性命,为什么要觉得羞愧呢?他自问。
他想不明白,索性在路边找了块石头,放下包袱,坐下专心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路上的人渐渐多了。多是扶老携幼,带着家什,有赶车的,有步行的,好似要出远门。
祁影灼心中奇怪,便找人询问缘由。
那老头叹道:“大魏的相国就要率领几十万大军来讨伐罗善啦。国主为怕伤及我们百姓,出了告示。愿意离开罗善的,官府给路费。不愿意离开的,让都迁往国都容城去。想是这次魏军实在太多,望城是保不住啦。唉,其实罗善是个小国,就算是容城,早晚也是难保。小老儿本是齐州人,想着不如带着家小去齐州避避。待战事结束了,再回来不迟啊。”
祁影灼一愣,迁百姓于容城,司马贞这是要主动放弃其他的城池,集中兵力在容城据守吗?
这样,就算是能多守得一时,终究还是守不住的,这一点连路人都知道啊。
祁影灼拿起了包袱,又走上了回城的路。
去容城。他心里想。
可为什么呢?
我真的想见见那位罗善的公主,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