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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窗外水滴落在叶片上,奏出别具一格的自然界歌曲。
      这样的声音,很容易让人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陈渡那天。

      边媱大四毕业那年,边家资助了两个贫困生读书,这两个小孩就是陈渡和他的表妹。

      去和他们见面那天,边媱独自去了安水县。
      刚下大巴,就遇到小偷抢包,她惊呼求助之际,一个少年骑着电瓶车从身边呼啸而过,从车上跃下,当场踹了小偷一脚。
      小偷被打得连连求饶,狼狈不堪地滚了。

      少年把掉进泥汤中的香家手包捡起来,递还给她,用着轻佻又懒散的口气问:“你是不是边姐姐,我阿婆让我来接你。”

      这少年就是陈渡。

      他当时穿了一件宽大的黑T,不太合身,松松散散地笼罩他清瘦的身子,领口还破了个洞;牛仔裤被洗得发白,不过版型还不错,衬得少年双腿修长。
      陈渡和她想象中的农村男孩不同,没有黝黑的皮肤,粗糙的双手。与之相反,他很白,雨后温润的阳光落在他的手臂上,微微反光,手掌骨节分明,修若梅骨,和她会弹钢琴的小侄儿的很像。

      边媱说她是,陈渡便去把摔在地上的电瓶车扶起,走到她面前,掀开车后座,努努下巴,“把包放里面吧,我带你去我家。”

      边媱小心翼翼地上了车,捏着少年的衣角,轻声说:“好了。”

      车飞速在县城小道上疾驰。
      她有些害怕,让陈渡开慢些,少年嘀咕了句“胆小鬼”,依言放慢了速度。

      和他家里人见完面,离开时还是陈渡送她。
      少年话少,边媱说一句他答一句,吊儿郎当的,有种刻意的堕落。

      到车站时,大巴正在装人。
      晚霞浸染了整片天空,金乌垂坠,余晖落在少年精致的眉眼上,让他的面容立体了几分。

      被风吹乱的凌乱发丝下,眼睛灰败无神,没有他这个年龄段应有的活力和朝气。
      本是蓬勃向上的年纪,他却像是已经经历过人间疾苦,了无生气,浑身荆棘。像是落进一潭腐败花池里盛放花朵,只能在层层淤泥中越陷越深。

      那是边媱对陈渡的最后印象。

      *
      七年未见,昔日少年眉眼长开,更为英俊。
      漆黑的眼瞳凝视过来,幽暗深邃,和那次小镇初见的他完全两个模样。

      边媱震惊地看着他,终于为那阵莫名的熟悉感找到缘由。

      她绝望地抚了一把额头。

      比资助过的贫困生成了自己租户更夸张的事,是她把对方给睡了。

      坐回位置上,她对做出“请”的手势,待陈渡落座,问:“想喝什么?”
      “果茶。”
      边媱冲服务员道:“两杯果茶,要加冰吗?”

      后面这句是问陈渡。

      陈渡摇了摇头。

      点完喝的东西,服务员从身边退下。二楼没有几个客人,整个楼层静得不行,只听得到叶片上的水滴声。

      边媱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尖。
      她之前无数次想过,如果陈渡主动联系她,两人应该保持怎样的关系。总之不会像现在一样,连一句话都不知道怎样开口。

      偏偏面前也没吃的喝的,想借机掩饰都做不到。

      边媱清了清嗓子,“陈汝现在怎么样了?”

      陈汝是陈渡的表妹,当初被边家资助的那个姑娘。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陈渡和陈汝的资助情况不一样,边家只负责了陈渡高中三年的学费和最低生活费,而陈汝则是一直到大学毕业。

      其实,七月的时候,陈汝才和边媱联系过。
      她进了海城一家外企,工资待遇都不错,已经完全跳出了曾经那个愚昧贫穷的生活环境。

      反倒是陈渡,边媱记得他当初考上了国内一所TOP3高校,之后便没了什么消息。

      陈渡说:“她挺好的,还说等过年到江城来拜访你。”
      青年的语调平缓,没有上次的敷衍,无形中缓解了边媱的窘迫。
      “你现在在江大读研?”
      “嗯。”
      “学的什么?”
      “金融。”

      边媱看着他古井无波的双瞳,恍惚回到很久以前,像当年一样,拿出对待晚辈的口气和他说起学业,“江大的综合排名比不上你的本科学校,你怎么没读本校的研究生呢?”
      他给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离家近。”

      服务员将两杯果茶和零食端上来,水果果肉在玻璃杯中层层叠叠,液体在灯光下透着五彩斑斓的颜色。
      边媱捏着吸管吸了一口,甜味蔓延开,面前的陈渡却没有任何动作。
      平静道:“找我应该不止为了叙旧吧。”

      边媱方才想起今天的正事。
      此前,她是准备商量如何付对方违约金,开口时却已变成,“你介意和人合租吗?”
      陈渡对这话题并不意外,“我签的是合租合同,室友不违反合租协议,我无所谓。”
      “能不能接受养宠物?”边媱顿了顿,补充,“放心,不会咬人不会随地大小便,不需要你帮忙照顾,但不能伤害它。”
      “可以。”

      他意外地好讲话。

      合租的事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商量完毕,陈渡没问新室友是谁,边媱也没说。

      离开奶茶吧时,青年走在前方,替她拉开大门。
      白色衬衫因他抬手留下一道道褶皱,袖口微叠,露出一截绝对领域。腕间骨头突起,因用力紧绷起来的线条没入衣袖。
      边媱忽地想起,那个晚上,他手臂撑在床上时青筋鼓起的场景。

      “唰”一下红了脸。

      湿润的秋风扑在面颊,温柔地降下她面部温度。
      边媱特地背着陈渡,问:“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吗?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还有作业。”
      “行,那我不耽误你的时间。”

      边媱叫了车,陈渡在路边送她上出租才离开。

      车子启动,她托腮从倒车镜里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被旁边迎上来的两个女孩拦住,未见到后续,便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

      边媱想了想,在微信上找到小徐:「租房的协议发我一份。」
      小徐很快发来一份电子文件。

      内容说多不多,都是很基本的要求,什么水电平摊、卫生一起负责,还有,不允许养宠物。

      边媱用食指叩了两下手机边缘。
      在输入框中编辑:「退三分之一的房租给他,就说是违反协议的补偿。」
      「还有,好友推给我一下」

      小徐推过来,边媱给陈渡发去好友申请。
      等她到家,看到好友申请已经通过,但是对方并没有说话。

      她边进屋边看他的好友圈。
      里面显示半年可见,拉到底,只有两条动态。

      有一条是他和他阿婆在一栋平房前的合照,配文,——「红枣熟了」。

      照片照得很随便,更没有其他自拍,她觉得有些可惜。

      *
      两天后。
      边媱请搬家公司把她的行李先拖去江滨小区,再让明珩开车带她和大橘一起过去。

      她的东西不少,明珩和汤岑过来帮忙,初原是有身子的人,边媱没叫她。

      陈渡今天应该是有课,人不在屋里。
      大橘来到新家很是兴奋,一会儿跟在边媱他们屁股后面瞎转悠,一会儿在家里冒险,玩累了就趴在自己的狗窝里不动弹。

      把房间收拾好,点上熏香,边媱才想起来没给毛孩子弄吃的。

      在碗里倒了狗粮和清水,明珩停下手上的动作,坐在沙发上休息,问她:“听说你还有室友?”
      边媱往客卧一指,“对,他住那儿。”
      “和陌生人一起住,你不觉得不方便吗?又不是缺那点租金。”

      见到陈渡之前,边媱也是这样想的。

      现在却用了小徐当初说服她的借口,“对方还是学生,江大附近的租房不好找,把人直接赶出去,怪狠心的。”
      明珩向来清楚她心软,没有做声。

      休息了一会,到晚饭时间,三人外出用餐,离开时正好碰上陈渡。
      四人在门口相遇,陈渡一如平时那般波澜不惊,汤岑和明珩愣怔一秒,动作一致地指着陈渡,异口同声:“你是……”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边媱迅速打断,“他就是我室友,陈渡。这是我朋友汤岑和明珩,他们过来帮我搬家。”

      陈渡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边媱:“我们正要去吃晚饭,一起吧?”

      “我在学校吃过了。”
      他的反应依旧很平淡,面对即将朝夕相处的室友也没有热络半分。
      回完这一句,也不给三人说话的机会,侧身就走进了屋里。

      明珩从小就是混世魔王,家里宠着,外面捧着。即便看不惯他的人,都要给面子打上一声招呼,陈渡生硬的态度显然招致了他的不悦。
      “边小媱,你这新室友,脾气还挺臭啊。”

      他声音不小,陈渡才走进去几步,肯定是听见了。

      边媱干笑两声,拽着二人走出来,汤岑站在门口流连忘返,冲边媱眨眼,“这不是你说的那个富婆才能拥有的颜值吗?”

      陈渡这长相,的确是招人又有辨识度。
      她没有打算隐瞒,等离开屋子,三人前后上了车,才道:“说起来,你们还记不记得,以前我家资助了两兄妹读书。他就是那家哥哥。”

      明珩在驾驶座上,从后视镜里看她,趴在方向盘上,轻嗤:“演电视都没带你们这么巧的啊。”
      “是吧,我也觉得挺巧的。”
      见她没听出言下之意,明珩坐直身子,看了过来,“你还真相信是巧合?”
      边媱:“不然呢?”

      如果是出现在文艺作品里,久别重逢的前段,观众都会感叹一句缘分。
      但见多了各种处心积虑,明珩不得不帮她怀疑,“到底是怎样的巧合,你才能租房正好租给你曾经咨询过的学生。你那室友就是上次那个五号对吧?”
      边媱支支吾吾嗯道。
      汤岑不清楚上次的情况,但她了解好友,连忙断了明珩继续说话的打算,用手肘拐了一下边媱:“看上他了?”

      边媱抿了抿嘴唇。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说简单点,就是这么回事。
      但她不是喜欢把感情动态挂在嘴上的人,尤其是经过尹予深的事后,更是如此。

      那天晚上她对陈渡提的,已是鼓起最大勇气的成果。
      结果就是,那张写了她联系方式的纸条,不知进了哪个垃圾场。

      边媱看着吊在后视镜下方的挂坠,纷繁缠绕的流苏像她心中的真实写照。
      捏了一下鼻梁,说:“我和他的情况有点复杂。”
      汤岑笑道:“你啊,不就是顾虑这顾虑那,拼命找借口吗。”
      “我不是在找借口。”
      “那你说说。”

      边媱瞧她一副“我还不知道你吗”的表情,长长吐了口气。

      许是想从好友那里得到一条明路,她揉着额角,破罐破摔地说:“我把他睡了。”

      “不就是睡……”了吗。
      嘴巴做出“了”字的口型,嗓间没来得及溢出声音,汤岑住了嘴,变成“o”状。

      狭小的车厢里,被诡异的沉默一步步挤压了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前头悠悠然飘来,说不清是揶揄还是夸赞的感慨:
      “边小媱,你好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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