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111、两虎争（8）

　　弘毅压低声音，问：“孙昂，你是不是清风侠士？”
　　“我是。”孙昂豪爽地回答。
　　“城里的那些盗窃案都是你做的？”
　　“是。”
　　“把银子悄悄分给穷人的也是你？”
　　“是。”
　　“那些官员也是你杀的？”
　　“是——不是！”孙昂反应过来，高声道：“我没杀人。”
　　弘毅嗙的一声把手拍在桌上，指着他的鼻子，“你还狡辩！京兆尹难道不是你杀的？现场留下的信难道不是你写的？今天早上又有两名官员被穿云箭射死，不是你？”
　　“不是我！”
　　“还说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为什么撒谎？而且我已经和义兄说过，忠勇军不是流寇，我们要做的是劫富济贫，不是杀人害命。我连那些富商都不杀，又为什么去杀你说的官员？”
　　孙昂说得理直气壮又斩钉截铁，怎么看都不像撒谎。弘毅深知孙昂的性情，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如果做了，不会藏着掖着。
　　叶魁也陷入沉思，孙昂光有一腔热血，其行为及其莽撞。他的穿云箭能去杀人，但却不可能去搜罗官员的罪证。因为这已经完全超出他的实力和想象范围。
　　叶魁想到的事，弘毅也想到了。是谁在背后做这一切，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弘毅不敢深想，只道：“孙昂，你与我走，不要再混在那些忠勇军中了。”
　　孙昂扬眉，“我跟着义兄很好，为什么要跟你走？”
　　弘毅又要气得拍桌，“你跟着那些匪徒能有什么好？孙大叔孙大娘的事你知不知道？还有孙茱——”
　　“你别和我提我爹和娘！”这次换孙昂拍桌，指着弘毅的鼻子，怒道：“告诉你，我爹一身武功，老虎都能打死两只，是不可能被张万良那屠夫用杀猪刀杀死的。凶手是另有其人！”
　　“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
　　孙昂陡然哑然，表情扭曲，咬牙切齿，他如果知道凶手是谁，早杀上去把他碎尸万段，以告慰父母之灵，怎能在这里拍桌骂人，狂发无名火？
　　孙昂像发毒誓一样，道：“总有一日，我会查出来的！”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
　　“孙昂、孙昂——”
　　弘毅和叶魁追到门外，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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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绵绵，如丝如雾。树木抽芽，花儿吐蕊，把个京师浸染得如宛如情意缠绵的江南小镇。
　　褪去夜晚的繁华，樊楼里安安静静。莫想坐在窗沿子上，聚精会神用软布擦拭着手里的箭矢。
　　石莽穿得人模狗样，坐在樊楼四楼雅座。一脸诚惶诚恐，一脸的兴高采烈。他这样的莽夫纵然能够依靠暴力过上了骄奢淫逸的生活，但要上樊楼的雅座，非是出得起银子就能行的。
　　坐在他对面的昊麟眉眼含情，一副高高在上优渥公子模样，笑着为石莽倒上一杯美酒。“石兄，请——”
　　石莽惶恐地道：“如何能让殿下为我斟酒？理应我来侍候殿下才是。”
　　“哎，我们之间不拘这个。”昊麟拍着他的肩膀，比亲兄弟还亲兄弟，“不瞒石兄说，我从小就特别仰慕你们这些走南闯北的江湖人士。你们有胆子、有计谋还能行侠仗义！高，就是高！”
　　石莽心虚地道：“哪里、哪里。”
　　昊麟又为他满上一杯，“江湖虽好，但一个人武功再高，也不能江湖终老。石兄只要做成了这件事，往后的荣华富贵包在我身上！等我当了太子，给你封个一官半职也并非不可之事啊。”
　　石莽喜不自禁，忙朝着昊麟跪下“咚咚”磕了三下。“听了王爷这句话，小的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小的当初出来跑江湖就是想混口饭。如今终于可以做人上人，肯定要为朝廷、为王爷尽忠竭力。”
　　昊麟心里恶心坏了，还不得不伸手把他扶起来，“你有这份心就好办事了。来，这是一千两银票，你先拿着。”
　　“这、这——”石莽接过银票，眉眼都弯了，发誓般地说道：“殿下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小的一定办到。”
　　昊麟笑道：“暂时也没什么了，就是这里还有几个官员，你方便的话，送他们上西天。”
　　石莽有点害怕地说道：“他们都是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又如何，到时候都推到孙昂身上就是，谁也不会怀疑你，而且莫想也会帮你。你想想，莫想难道不是朝廷命官，那三个官员还不是他杀的？他都不怕，你怕什么。”
　　石莽想想也对，便笑道：“殿下放心，小的一定办好差事。”
　　昊麟点头，“你还继续盯紧孙昂，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他跑了。”
　　石莽拍着胸脯，说，这件事包在他身上。两人又谈笑一阵，石莽才退出雅间。
　　莫想从窗沿上无声无息跳了下来，昊麟正在铜盆里反复搓洗着双手，仿佛刚才他接触的是世上最脏、最恶心的东西。
　　“殿下，这个石莽靠不住。恐怕会坏了王爷的大事。”

　　“他当然靠不住。”昊麟把手在白棉布上一指一指擦拭干净，鄙夷地说道：“但也坏不了我的事。他本来就是杀人如麻的盗匪，现在不过就是要他杀几个人。要他杀的那些官员没有一个是吃素的，和我们也不对付，正好借石莽的刀送他们上路。事成之后，我会安排人在驰睿那儿煽风点火，驰睿那个笨蛋，好不容易得父皇抬举一次，肯定拼了命也要在父皇跟前卖个好的。现在可好，他一边查案，犯人还在一边作案。你看他不急得乱叫乱跳，方寸大乱。我太了解驰睿了，慌脚鸡似的，经不得一点事，一点问题就要自乱阵脚。”
　　“睿王还以为殿下与他一条心呢。”
　　昊麟哈哈大笑，把脏了的毛巾往铜盆里一扔，“谁能和那傻瓜一条心？他以为我会和他一起对付弘毅，却想不到，我是一锅儿把他们两个都端了。咱们就等着看这两位哥儿怎么斗法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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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如昊麟所安排，石莽杀了两个官员。皇上暴然震怒，把驰睿叫到宫里，再次训骂，说这桩案子你怎么办的？都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还在耽误时间，还不把人抓到！
　　驰睿不敢反驳，灰头土脸从宫里出来，正巧遇到沈祁阳。原来沈祁阳特意等在这里，是因为知道他的困境，到底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驰睿再不驯，沈喻还是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