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112、两虎争（9）

　　驰睿不敢反驳，灰头土脸从宫里出来，正巧遇到沈祁阳。原来沈祁阳特意等在这里，是因为知道他的困境，到底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驰睿再不驯，沈喻还是不忍。
　　沈祁阳走上来道：“王爷，吾父亲请你过府一叙。”
　　驰睿看到沈祁阳，猛然就想到那日在将军府遭的污辱，红潮过耳，怎么都放不下脸面。硬生生地道：“右将军没有听说，皇上令我马上去追拿杀害京兆尹和张、刘大人的凶手。我正忙着呢，等忙过这三日再去拜见舅舅。”
　　也不等沈祁阳说话，扭头就走。
　　沈祁阳咬牙切齿，追上他，小声道：“计驰睿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来救你的！”
　　“谢了你的好心，我不需要！”
　　“你——”沈祁阳边走边道：“这桩案子你办不了，快去皇上那儿辞了这差事！”
　　驰睿回过头，猩红着眼睛，“沈祁阳，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也知道舅舅也看不起我，在这宫里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但我告诉你，等着吧，即使没有你们帮忙，这桩案子，我办得下来！”
　　驰睿头也不回地走掉，沈祁阳破口大骂，“良言难劝要死的鬼，到时候你别后悔！”
　　“放心，我绝不后悔！”
　　沈祁阳哪里知道，如果他早来一天，结局一定不会是这样。但驰睿已经得到昊麟的情报，认为自己有大胜的机会，就不可能再去沈喻面前委屈求全。
　　驰睿气冲冲地回到王府，立刻派人按着昊麟提供的地址抓人。哪知这些蠢才不仅没有抓到孙昂，还打草惊蛇，让孙昂跑走。驰睿气得大骂，赶紧问门客该怎么办。
　　这些门客中有一个姓毕的秀才，足智多谋，被人称为智多星。他向驰睿提出一条计策叫“诱蛇出洞”。
　　孙昂不是还有个姐姐孙茱么，所以与其撒网一样地去找他，不如让他来找我们，我们只要布下天罗地网，不怕抓不到。
　　毕秀才的法子和昊麟说的用孙茱做饵不谋而合，驰睿一听，大为赞赏。
　　要带走孙茱一点不难，弘毅在宫中，事多不及，叶魁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孙茱又是个傻子，服侍她的奴仆多不上心。
　　等到孙茱不见了一日，他们才着了慌。报到叶魁那儿，叶魁把四街八坊找了个遍，还是没有。弘毅知道后，也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孙昂不懂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许多事情不是靠打打杀杀，把富人的钱分给穷人就能解决问题。
　　叶魁也是摇头，“殿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当务之急必然是要先找到孙茱。”
　　孙茱是吊着孙昂的线，这根风筝线不断，不管孙昂藏在哪片云朵里，都能拉出来。
　　“第二件事就是盯着睿王和梁王。”
　　“盯着梁王？”盯着驰睿，是因为孙茱的失踪和他脱不了关系，可为什么盯着昊麟？叶魁疑惑不解。
　　“你不觉得梁王最近安静得近乎诡异么？这样的他可一点都不像他啊。”弘毅的深眸中闪过微微火光。昊麟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好事没有他的份，使坏拨火，他最拿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既要防着螳螂，更要防着黄雀。
　　————————
　　“你说什么？驰睿掳走了孙茱！”沈喻的声音中含了三分惊讶、四分震动、五分恨铁不成钢。
　　沈祁阳道：“可不是么。驰睿完全不听我的，我让他来将军府，他也不肯。唉，如今京师乱得不得了。不单是强盗盗几家富人的银子、死了几个官员的事。昨儿前门大街上就有好几家绸缎庄和金楼被贼人打劫！官兵抓人，街上的百姓还替这些贼人叫好，替他们躲藏。简直是黑白不分！在百姓的眼里，贼成了兵，兵倒成了匪。”
　　沈喻叹道：“这件事我一直不插手，不代表置身事外。我是冷眼看着，这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他要闹到什么地步？小乱小治，大乱才能大治！”
　　“爹爹，那个孙昂是忠勇军么？”
　　“哼，他是什么忠勇军！他哄得了别人，哄不了我。三十年前我和忠勇军真刀真枪地厮杀过。那时候的忠勇军个个是汉子，我到现在还佩服。如今的那些人不过是地痞流氓。你以为他劫富济贫，给穷人送点银子就能操纵流言和舆论？你也太看得起他了。我看，不过是有人借着他的手干脏活。驰睿办不了这桩案子。这桩案子谁来办都是要失人心的。一个失人心的皇子能做太子么？何况他做事没有章法，又容易受人挑唆。开始就是满大街乱抓人。今日抓这个，明日抓那个，几个人站在一起说说壁角，就要被抓起。到了大牢，家里人就要送银子去贿赂，不贿赂就上刑，不是死就是残，早已经是怨声载道！他抓了孙茱，也是想要守株待兔，要孙昂自己上钩。”
　　“难怪我去劝驰睿的时候，他会说不要我别管，原来他已经胸有成竹都安排好了。”
　　“他愚蠢就是愚蠢在这里！孙昂和贤王的关系说不明道不白，他会指使孙昂去杀人放火，让自己十个嘴巴也说不清么？”
　　“那这件事是谁指使？”沈祁阳云山雾罩，实在不觉得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想一想，睿王和贤王相争，谁最得益，谁就是背后的真凶！”
　　“梁王！”
　　“不错！梁王表面沉溺风花雪月，底子里可是个厉害的狠角色！兵道即诡道，他这搅动天下风云的手段的确厉害。驰睿已经把头伸到他的铡刀之下了。”沈喻的双手重重击在紫檀桌上，震得桌子猛烈摇晃：“知不知道驰睿把孙茱关在哪里？”
　　“关在尚乐坊的青楼。”
　　沈喻冷笑，“好好好，大智慧没有，小智慧倒是多多。难为他找了这么个好地方藏人——”
　　两人正说话着，听涛阁外突然“扑通”一声。沈祁阳走到窗边，推窗一看，躲走不及的仙珠正印在他的眸子中，只见她双手合十，拼命向他作揖打拱。
　　“祁阳，谁在门外？”
　　“没……没有谁，一只猫从树上掉了下来。”沈祁阳狠狠瞪她一眼，仙珠吐了吐舌头，飞快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