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109、两虎争（6）

　　韦崇道：“殿下的心情，臣能理解。但不能硬来。人人都在猜测，说殿下是想要做渔翁，等到睿王和梁王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手。但臣要说，想做太子，光靠巧力和计谋是不可取，也得不到人尊重的。一定要靠自己的实力和能力，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才是最有资格做太子的人！在内得圣心，宗亲支持，外有忠臣护主、百姓的拥戴，这样的你何愁做不成太子？”
　　弘毅叹道：“老师这也太强人所难，你说的这四样东西，除了父皇的圣心，其余三件吾通通没有。尤其是宗亲和忠臣——”
　　韦崇笑道：“这两者没有也不要紧，天下熙熙都为利往，天下攘攘都为利来。随着殿下实力的增加，只要向着他们勾勾手指，他们就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向着殿下扑来。殿下第一个要笼络的人就是——沈喻！”
　　弘毅的脸猛然热烫起来，这是多荒谬的事！
　　沈喻是皇后的亲哥哥，驰睿的亲舅舅。
　　他宁可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升起来，也不相信沈喻会舍驰睿而帮他。
　　“沈喻在朝堂淫浸多年，现在的局势，皇上的心思，他不知十分，也解八分。睿王如能为太子，早就成了。迟迟没有被立为太子，睿王已经快要坐不住了，坐不住就会想法子，想法子就会出乱子。现有的情况下，沈喻都无法左右皇上，睿王能有什么法子逼圣上立他为太子呢？不过是把自己逼得狗急跳墙罢了。他们两人绑在一起，是破船加上烂钉，不过是让船沉得更快而已。面对这样的状况，一个聪明人会怎么做，如其时间精力放在一艘注定要沉的船上，为什么不趁着还有时间，调转船头，或者是换一艘新船。沈喻比谁都清楚，不断忤逆圣意的臣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给自己找一条更好的船并非是件糟事。殿下，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啊！”
　　羞赧和尴尬浮上弘毅俊朗的面庞，“沈喻把持朝政多年，坑害多少忠良。——吾与他志不同，不相为谋！”
　　韦崇的眼睛如灯火一样耀眼，“臣知道，这样是为难殿下。但请殿下想一想，沈喻在朝中不是一年二年，而是盘根错节的二十年，三十年！加上他的父辈足有百年，殿下若不先韬光养晦，依附于他，焉能安然当上太子？即使圣上力排众议，扶殿下上马。只要沈家军一日还在，殿下能做得稳么？殿下不想拉拢他，难道去拉拢实力不如他的暗卫司？还是殿下想独善其身两者都不靠？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对付殿下了。孙氏夫妇就是最好的例子。往后，这样的事情会层出不穷。时间一久，日子一长，皇上会怎么想，众臣会怎么想，百姓会怎么想？殿下说浮云蔽日，到了那个时候，就真是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了啊。”
　　弘毅且能不明其中深意，叹然道：“老师，吾非不能忍辱不能合污。是怕即使忍辱也不能达到目地。沈喻始终是睿王的亲舅舅。”
　　“不要小看沈喻，他是个能臣。关键时刻，莫说亲舅舅，就是亲儿子，也会舍弃。能成大事者不一定能气拔山河，但一定有大胸怀，大考量。古往今来的顾命大臣是喜欢刚愎自用，听不进意见的皇子当皇帝，还是喜欢懦弱恭顺，可以任人摆布的人当皇帝？驰睿是沈喻的外甥，但如果驰睿与他不同心，哪怕当上皇帝，对沈喻又有何益处？”
　　话到此份上，已经完全没有所谓的亲情，全是权欲和对人性的算计。你能给我什么，我又能给你什么。大家把底牌都亮出来。
　　沈喻如果真的调转船头决定帮助弘毅的时候，也就是驰睿和皇后走入黯淡之时。
　　弘毅深深凝眸，向着韦崇深一长揖。韦崇捏须而笑，谈完外臣，再谈宗亲。最近的宗亲就是潞王——计彧。而计彧又是沈喻的女婿。
　　“殿下知不知，潞王马上就要回京师了。”
　　“小皇叔要回来？”
　　韦崇点头，“虽然有违反祖制，却也在情理之中。皇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太子之位却不能永远不立。臣子的意见重要，宗亲的意见一样重要。潞王是皇上的弟弟，和皇权最没有利害关系。殿下如能得他的支持，太子之位又将大进一步。”
　　想到这位去往封地多年的小皇叔，弘毅脑子里闪过一个风姿潇洒，修竹画梅的人来。“小皇叔从不过问朝政，不一定肯趟着浑水。”
　　韦崇笑道：“这件事就交给老夫去做吧。旁人的话无用，老夫去说，他一定肯听几句。”
　　弘毅起身慎重道：“老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如若将来学生得偿所愿，肝脑涂地以报此恩。”
　　韦崇起身向着弘毅还一大礼，“明君思良相，良相也思明君。臣无所求，只愿殿下登临帝位后，能肃清朝野，还天下康宁，百姓安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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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韦宅出来，弘毅的思绪还沉浸在刚刚的一番谈话中。叶魁急迫不安地走过来，拱手道：“殿下，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又有两名官员被穿云箭所杀，和京兆尹的死一样，现场也留下揭露他们罪行的书信。皇上大发雷霆，急召睿亲王入宫。”
　　弘毅眉头簇簇跳动，深感这件事情棘手。短短半个月又死两个，孙昂这是想干什么！
　　叶魁凑近他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地说道：“殿下，吾找到孙昂了。”
　　“什么，你找到孙昂？孙昂在哪啊，赶快带他来见吾。”
　　叶魁为难地道：“他在的那个地方……殿下亲自去一趟就知道了。”
　　弘毅不再多问，坐上马车跟着叶魁穿街过巷，两人来到北边棚栅外的一间小酒坊。京师以禁中为中心，素有东贵西阔，南穷北杂之俗称。所谓北杂就是指北边人口混居，不仅有各州县投京讨生活的人，也有各路商贾买卖生意人，更有那些背井离乡在家乡犯事避祸之人。总之城北的大栅栏，贵公子是不会轻易踏足的。
　　叶魁领着弘毅所来的小酒坊也是一间在城北小有名气的酒坊，它名叫“杏娘酒坊”。其老板娘杏娘是个孀居的少妇。生性妖娆，麻辣爽快。那些个下苦力的汉子，出工得了钱要来喝两杯，没出工赊帐也要来喝两杯，就是为了看一看杏娘，若是能和她打情骂俏说上两句话能快活一天。也是一群想女人想疯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