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108、两虎争（5）

　　说到这里，驰睿心里早按耐不住。昊麟的话没错，只要把孙昂抓住，就一定能问出想要的东西。但当务之急就是抓到孙昂。他凑近昊麟，“你是不是知道这姓孙的下落？”
　　昊麟笑，“我怎么知道？”
　　驰睿眉头一拧，昊麟见瞒不过，从怀里掏出一纸放到桌上，“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是孙昂在京师的落脚点，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孙昂狡兔三窟，刁滑得很。你要是没有诱饵，是很难钓到这条大鱼！”
　　“诱饵，什么诱饵？”
　　昊麟敲了敲桌面，“孙茱。对付这样的人，就怕抓不到活口。”
　　驰睿心中狂喜，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昊麟的话句句切到重点，为他指点迷津。可马上他又陷入隐忧，昊麟为什么帮他，不会是别有居心吧？
　　昊麟像是看出他的担心，“大哥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担心，其实我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我读书不如你和二哥哥多，隋炀帝夺嫡弑父的故事我是听过的。二哥哥回来所作所为和隋炀帝杨广多么像。他就是想我们斗得两败俱伤。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哼，我绝不能让他得逞的。贱人生得孩子永远都是贱人！要是让他当了太子，就是天作了地，东做了西！”
　　昊麟的一番话简直是说到驰睿的心里去了，他瞬间放下对昊麟的种种犹豫、猜测，“昊麟，你今日能说这番话出来，可见过去是我看错了你。”
　　昊麟忙起身，毕恭毕敬地说道：“大哥哥，什么都别说了。过去是我年轻不懂事，冒犯了哥哥，还请哥哥莫恼莫怪。”
　　“哪里话。”驰睿开心地揽着他的肩膀，“从今往后，咱们兄弟同心，必能短金。”
　　昊麟也笑道：“一切听哥哥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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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禁庭是棋盘，太子之位就是胜利后的战利品，所有心怀鬼胎的人都在这方寸大的棋盘上群雄逐鹿。其中绝大部分人不过是棋子罢了，唯有少数人才是执子之人，而且只有最沉得住气、最有天助的人才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正在弈棋的弘毅突然觉得鼻子发痒，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身边的奴仆赶忙递毛巾的递毛巾，端茶的端茶，捧痰盂的捧痰盂，更有多事者，嚷着要去请御医。
　　“多事，吾打个喷嚏还能把脑仁从鼻腔里打出来？还去请御医！”他低声轻斥，把好事的奴仆遣退。不好意思地看着与其一同下棋的韦崇，“让老师见笑了。这不停地打喷嚏，大约又是有人在背后说吾坏话了。”
　　他这个“又”字用得极巧极妙，韦崇闻之哈哈大笑。最近禁庭兴起一股流言，说贤王乃是山中巨鼠投胎，将来必会祸乱国家，又有人说他是隋炀帝杨广转世。这些流言不用查也知道是他的两位好兄弟烹制出来，专门对付他的。伤是伤不了，就是恶心。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殿下不需烦恼。”
　　弘毅叹了口气，“都说流言止于智者，但浮云蔽日。吾总有不明真相的人会被蒙蔽。”说到这里，他捏着手里的棋子，停顿了许久，
　　“老师，将军府和暗卫司势力如此大，吾要如何做才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韦崇从容不迫，落下一子，“生存不是求来的，是斗争来的！殿下如果只是想生存，恐怕最后将无立锥之地。”
　　弘毅脸色一变，嘴角微颤，沉默良久，站起身来，撩袍跪下道：“吾请老师指点迷津，如未来大业有成，结草衔环，报得老师大恩。”
　　韦崇嘴角含笑，颇有看着树木长大成人之欣慰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忍辱负重，不就是等着这一刻？
　　韦崇推开棋盘，将他扶起，“殿下，快快请起。殿下既然问臣，臣便不能不如实回答。以殿下现在的实力哪怕粉身碎骨，恐怕也不能撼动朝局。你看这棋盘，不管它多大，下棋的只能是两位。沈喻是当仁不让的一位，暗卫司、皇上、梁王绑在一起，勉强才和他打成平手。”
　　弘毅脸色雪白，韦崇继续说道：“臣强君弱，沈喻为何如此强？就是因为沈喻手中有兵！沈喻大破夷狄，并没有对夷狄赶尽杀绝，而是将其残部赶到漠北以北。为了抵御夷狄反扑，沈家军继续驻扎知州、夏州一带。朝廷每年拨给大量的军费供养。沈喻手里有兵、有钱。皇上能撑到现在不立睿王为太子，已经是非常了不起。”
　　韦崇叹道：“殿下不在宫中，不知宫中形势。沈喻班师回朝，朝中上下拥立睿王为太子的奏疏就没停止过。众臣几次逼谏，皇上被逼得不敢上朝。称自己德薄而继位，所以一定要找一个贤圣有德者继位。”
　　弘毅呆然，呐呐：“父皇这么说自己？”
　　韦崇点了点头，二十年多年前，先太子谋逆，弑父杀君，群王纷争。计锟乱中立国，为了稳固江山，把手足兄弟杀得片甲不留。唯独留下的潞王，也是因为他还只是襁褓之中的婴孩而侥幸保留了性命。
　　为君者讳，为圣人隐。这段惨痛的往事，民间的野史、传闻从没有消停过，史官却不敢直笔。计锟称自己为德薄之人，不亚于是自揭伤疤，自打其脸。
　　联想到计锟消瘦的身姿，苍老的脸孔，被潘甲搀扶着摇摇晃晃落寞的背影。弘毅心底不由地感叹，都说皇帝好做，那是没做过皇帝之人的一厢情愿。不常能随心所欲，反而常被臣子逼得焦头烂额。

　　韦崇抚着颌下之须，“殿下回来之后，愿或不愿必定会要加入这场已经是混战的混战，给这炽热的火炉再添上一把干柴。”
　　“不管前路如何，吾都要争一争！”
　　凡有血气，必有争心。西岭寺四年清苦的生活并没有磨折他的志向。他心里有太多的渴望，太多的想要和得到。
　　韦崇道：“殿下的心情，臣能理解。但不能硬来。人人都在猜测，说殿下是想要做渔翁，等到睿王和梁王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手。但臣要说，想做太子，光靠巧力和计谋是不可取，也得不到人尊重的。一定要靠自己的实力和能力，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才是最有资格做太子的人！在内得圣心，宗亲支持，外有忠臣护主、百姓的拥戴，这样的你何愁做不成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