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大云吞

6、旧友1

　　从冰店出来步行十来分钟，他们就到了芜州市区著名的酒吧街。见李修羽理所当然地旋身折进酒吧街，陆言斐急忙出声：“喂！你该不会要带我去喝酒吧？”

　　陆言斐从小对带有苦味的食物一概敬而远之，酒类从来不在他人生的饮料名单上。而高中时为了展现“男子气概”勉强喝下的那几杯啤酒，也让他更清晰认识到自己与酒精完全八字不合。这件事高中开始就一直做他挡酒大使的李修羽自然再清楚不过，如果李修羽真的要带他去喝酒，他只能合理怀疑这是在报复他的“已读不回”。

　　回头瞟了陆言斐一眼，李修羽往回退了几步，抓起友人的手腕：“大爷你放心，你知道那次你喝醉我把你扛回家费了多少力气吗……靠，现在想想都还觉得肩酸！我是傻了才会想带你去喝酒！”

　　“那我们现在要去干嘛？”亦步亦趋跟上李修羽的脚步，陆言斐撇着嘴追问。

　　“我说你……没跟我联系就算了，竟然连阿远都不理？你们上大学之后不是好得要死吗？阿远听说你去参加高中同学会在电话里跟我吐槽了半个钟头，也不知道干嘛要跟我说……总之他要我一定把你带到他面前受死，断头饭你刚也吃过好几顿了，现在就乖乖跟我走吧！”

　　唐远山当年在他们隔壁学校念高中，鼓打得不错所以在附近几所学校都还算有名。他们组乐队时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鼓手，最后是李修羽跑到隔壁高中拉来了老大不情愿的唐远山。但年轻气盛的唐远山眼高于顶，习惯用鼻孔看人，尤其嫌弃琴艺不精的陆言斐。直到后来两人考取了同一所大学，关系才变得比较亲近。

　　但要说好得要死，大概也不至于。陆言斐抿起嘴唇，看向拉着自己大步往前的男人……要问谁和陆言斐好得要死，每个认识他的人一定都会立刻达成另一个共识。

　　“阿远在这边开酒吧？他不是打算去做建筑工程师吗？”摇摇头决定不再追究李修羽对自己和唐远山关系的解读，陆言斐接上话茬。

　　突然停下脚步，李修羽挑眉指向亮着霓虹招牌的酒吧大门：“这些问题你就留着去问他本人吧。”

　　顺着李修羽指的方向望过去，陆言斐微微一怔。

　　灯红酒绿的酒吧街里，唐远山的小酒吧在门面上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那被霓虹灯装饰着的招牌，却比什么奢饰都更吸引陆言斐的眼睛——

　　LETSEE。

　　那是他们当年组过的，乐队的名字。

　　***

　　唐远山的酒吧开在地下，绕下有些迂回的石头台阶，展现在眼前的广阔空间很有些别有洞天的感觉。此时酒吧里已坐了有八成客人，看来生意很是顺遂。吧台边有个二十余平米的舞台，对这整体只有百余平的酒吧来说，算是个极为奢侈的浪费。

　　大概是时间还早，舞台上并没有人表演，酒吧里放着舒缓的蓝调音乐。于是在这一派平静的音乐声中，酒吧主人的愤怒咆哮更显出如雷贯耳之势：“陆言斐你这贱人没死啊！没死你还有脸来见老子！还看旁边？李修羽也救不了你我告诉你！赶紧滚过来受死！”

　　唐远山比大学时代瘦了不少，当年为了证明自己Rocker身份而留的长发已不知去向，但他脸上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却分毫未变……即使还隔着十来米远，陆言斐就已经看到了老友充满嫌弃的表情。

　　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快步走向那个叫自己过去受死的家伙，陆言斐不等唐远山继续开炮，先伸手用力拍了一下对方短到极限的头发：“你这发型是刚劳/改完放出来啊？还想杀我？看来教育得还不够喔！”

　　用力朝陆言斐比了个中指，唐远山哼哼道：“你不说我还真猜不到，失联十年原来是被抓去劳/改了？”

　　不置可否地晃着脑袋，陆言斐探头向吧台后的酒柜张望：“啧，真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开起酒吧来了……当年不是说要做建筑大师，然后把学校那些七拐八绕的破楼全推了重新造一遍吗？”

　　“当年你不还说要一起组团唱到跳不动为止？”唐远山回呛他。

　　“喂！老板你很不懂做生意，客人来了也不招呼一下就在这叙起旧来了？”在旁的李修羽突然大声插话，一边用手指扣着吧台，“Highball谢谢，唉不是我说，你会不会调酒啊？你家调酒师呢？”

　　俯身取出杯子重重放在李修羽面前，唐远山翻了个白眼，扭头问陆言斐：“你呢？还是那个小学生酒量？”

　　原本在看李修羽的陆言斐似乎有些出神，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唐远山在问自己，于是抿起唇反驳道：“……酒量和小学生没有关系好吗！”

　　“所以你要喝什么？”

　　“……可乐。”

　　***

　　唐远山显然也不是个经常在吧台干活的主儿，半天没找出可乐放在哪里，他有点烦躁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准备拨出电话，就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马甲的瘦高个男孩匆匆忙忙冲进了吧台里。

　　“抱歉抱歉，超市那边结账出了点问题——”不等唐远山发难，男孩立刻双手合十连声道歉，“要找什么？”

　　“可乐。然后给这家伙做个Highball。”

　　男孩一边应着，一边迅速从唐远山脚边的小冰柜里抓出了一听罐装可乐，麻利动作着的同时，嘴巴也没停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老板呢？”

　　唐远山本打算从吧台里出来，听男孩这么说，立时回身踢了他一脚：“杜可你最好搞搞清楚每个月给你发工资的人是谁再乱喊老板！”

　　杜可也不反驳，嘻嘻笑着又看向李修羽和陆言斐：“你朋友？眼生啊，这才第一次来，该不会是运气不好跟你在街上偶遇被硬拉来的吧？”

　　这下没等唐远山反驳，陆言斐就点头如捣蒜般帮起了腔：“我已经很注意别不小心在街上碰到他了，没想到棋差一招，还是被拉来了……”

　　“靠！见我一面是让你吃了多大的亏啊！”一屁股在陆言斐身边坐下来，自觉腹背受敌的唐远山很是不满，“你们两个都还不认识吧？就联合起来对付我？”

　　“陆言斐，这家伙的大学同学。”陆言斐立即对杜可做了自我介绍。

　　“杜可，这家伙雇的调酒师。”杜可将两个杯子放到陆言斐和李修羽面前，也学着陆言斐的口气报上了大名。

　　郑重接过浮着冰块和几片青柠的褐色液体，陆言斐笑眯眯地转头对唐远山说：“我们现在认识了，可以联合起来对付你了吗？”

　　“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熊？李修羽你管管他！”唐远山将炮火转移到另一边悠哉喝起酒来的友人，却只得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呵呵”。

　　“修羽哥是不会帮你的你死心吧——”占了上风的陆言斐心满意足，端起酒杯摇头晃脑地大灌一口，随即却将杯子一把推了出去，架势颇为夸张地大声咳嗽起来，“咳……咳咳……这、这什么啊！”

　　“自由古巴啊，不是你点的吗？”被陆言斐夸张的反应吓到，杜可不知所措地看向唐远山。

　　“我不是叫你拿可乐吗？你怎么脑补出一个古巴来的！”

　　“……一般不会在酒吧里叫纯可乐吧？你说可乐我就以为是要做自由古巴……他没事吧？酒精过敏？过敏也没有这么激烈吧？”见陆言斐整个人都在伏在吧台上咳个不停，杜可感觉自己的辩白很是有气无力。

　　“没事没事，你别担心。”李修羽一边伸手拍着陆言斐的背帮他顺气，一边安抚吧台里满脸紧张的男孩。

　　陆言斐咳了足有两分钟才终于顺过气来，他冲杜可摆手让对方别在意，却还是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没事了？”李修羽关切道。

　　“嗯……”喝下一口杜可递来的纯净水，陆言斐十足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好苦……”

　　“……那我可以笑了吗？”李修羽还放在陆言斐背上的手又开始拍动，没等陆言斐答话，他就先一步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