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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西子姑娘 ...

  •   接连赶了好几场舞会,虞啸卿终于觅得佳偶,择了一知书达理端庄高雅的女子作伴侣。
      只是沈小姐看不惯我这电灯泡横在他二人中间煞风景,便说要吃糖饴,虞啸卿便打发我去买糖饴。我查了地图才知道,那徐家铺子要跑小半个重庆才买得到,这大少奶奶,分明是携私报复。
      我堂堂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如何轮得到被这万恶的资本主义驱使?!
      于是我买了糖饴,寻了个没人的地方,预计趁着日头好打个盹再回去复命。
      日光下睡的香甜,梦里虞啸卿款款深情拉着沈小姐的手,望着她不胜娇羞的眼眸,矫揉造作地说:“我自是希望,你是我的人……”
      噫,好狗血的偶像剧。
      我咂巴咂巴嘴,舌尖还留有方才偷吃糖饴的甜味。待要接着看这出鸳鸯配时,耳边却忽然响起了尖利的警报声。
      我还没忘自己是在战时的陪都,一个激灵爬起来,仔细一听,可不就是防空警报!
      真真儿是出门没看黄历,可别再把虞啸卿给炸死了,日子还得再重来一遍,我又成了历史的罪人。念及此处,我忙点了火,一脚油门奔公园飞驰而去。
      街上满是跑空袭的重庆市民,趁此刻敌机还在云里头没钻出来,顾头不顾尾地一股脑往城外山里跑。
      我开了车在路上疯跑,起先还有想搭顺风车的人手脚并用往车上爬,待问清了我的目的地,复又骂骂咧咧从车上跳了下去。
      我几乎要把油门踩到了油箱里,一直到街上人都跑空了,路程都还没过半。
      我真恨自己为什么没挑个离他近的地方睡觉,头顶隐隐约约传来螺旋桨震动的声音,我抬头一看,一排贴着膏药旗的日本轰炸机已经从云层里钻了出来。
      我开着辆敞篷的军用吉普车,就这么无遮无拦立在空荡荡的界面上,呜呼哀哉,天亡我也。

      科目一逢考必过指南有云,如在行驶过程遭遇敌机空袭,宜立即弃车逃生。
      我麻溜从车上跳下来,捡了个最近的铺子一头扎了进去。
      也不知我寻的是什么个扎眼的地方,刚喘一口气身旁的楼便被炸塌了半边。我方举目一望,这后堂布置哪里是个什么铺子,分明是座伪装成民宅的军事指挥部,可真是天亡我也。
      航空炸弹的威力我不是没有领教过,如果这宅子真的是日军要摧毁的军事目标,我躲在这里怕是被炸的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一搓了。
      我忙跳起来往外头跑,可那轰炸机显然是将我错认成了回指挥部取机要文件的小秘书,一个俯冲便要扫射下来。
      呜呼哀哉,吾命休矣!
      我抱着脑袋蜷在香樟树下瑟瑟发抖,那排子弹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我不禁抬头一看,原是一架印着青天白日徽的驱逐机从云头里钻出来,迎头打向那架轰炸机!
      我心头一喜,却不免乐极生悲。日本轰炸机已被击中要害,机腹拖着一道长长的黑烟,却猛拉高度,玩了招鱼跃龙门迎头撞向前面的驱逐机!
      驱逐机侧身闪避,却还是来不及,右侧机翼半毁,如一片枯叶般摇摇晃晃跌了下去。
      我只觉心上“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望着黑烟升起的地方,中了邪似的跳上汽车便追了过去。

      飞机摔的是草皮,好险不是烂泥地。飞行员迫降,从机舱逃了出去。
      我去时,只见满地飞机残骸,草皮零星燃烧着,奄奄一息的火光里,飞行员倒在远处山坡上。我跑过去一看,还真是冤家路窄,竟是那日晚宴上碰到的空军少爷兵顾启钧。
      万幸他还有气,应该只是被震晕过去。我正要把他拖到车上去,却有一冰冷坚硬的物什抵住了我的后脑勺。

      “不要动。敢叫,杀了你!”
      一个凶悍沙哑的声音,如此蹩脚的普通话,大概是方才那个跳了伞的小鬼子了。
      我顿时万念俱灰,像我这种手上没开过光的菜鸟,被人拿枪指着脑袋多半是活不成了。可转念一想,他既然拿着枪,何不直接开枪打死我呢?这可是在陪都郊外,如此暴露身份,不怕死吗?
      心中一个念头隐隐浮现出来,我小心翼翼举起双手,慢慢站了起来。
      他并未开枪,我试探着转过身,试着跟他谈条件:“我身上,有你要的文件。放了我们,我拿给你。”我跟日本兵斡旋,脚下使劲踢了踢小顾。
      小鬼子目光一瞬间亮起来,饶有趣味看着我,却矢口否认:“我要文件干什么?”
      “我是怒江防线前线防区的译员,跟美国人合作。别开枪,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我紧张注视着小鬼子的眼睛,他眼神一转,权衡须臾,便立刻答应下来:“开车,跟我走。”说罢,他目光却瞥了瞥地上的飞行员。
      我知道小鬼子打完仗以后素来是要打扫战场,不管死没死都要在后沟子上补上一刀,我恐他要给小顾也来上一枪,忙抢着说:
      “他是我丈夫,你杀他,我就杀你。”
      话语落尽我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疯狂,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我怕他一发威,我和小顾今日便都要交待于此了。
      小鬼子嗜血成性,唇畔一抹红艳艳的血滴子,狰狞嘴角便在那血光里勾了勾,目光紧盯着我,手枪却缓缓移了下去。
      我顿时气血逆行,心跳一阵发紧,又想起方才被这鬼子屠戮的惊恐和劫后余生的窃喜,也不知从何处涌上一腔热血,竟一把握住枪口,抵住自己的脑门心:“这里是国军防区,地勤士官长马上就到了。你要是还想活着从我手里拿到文件,就放了他,我跟你走。”
      我咬着牙,字字决绝。风一吹,背后的衣裳都汗湿透了,激得我牙槽直哆嗦。
      心跳好像变成了冰尖上滴下的水,一滴一滴,沙漏般几欲将我凌迟处死。
      横竖不过是个死,这年头,人命比米贱。可要是让我这样丢下救命恩人不顾听凭他被鬼子杀死,我却是万万不能够的。
      我跟他对峙着,拼力控制住不让手指发抖。那鬼子盯着我思量许久,似乎觉得在国军防区内能抓到一个肯合作的中国人的确不错。况且,还是个手握机密文件的中国军人。
      他终于放弃去招惹那不必要的麻烦,示意我跟他走。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我拖着僵硬的步子往车上走。也不知小顾被我踢醒了没有,若是没有,这一趟怕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我,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学生,站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上痴痴地仰望过他。

      我在枪口的威压下慢慢爬上车子,僵硬地去摸车上的钥匙。车里还放了一把枪,可我被他拿枪顶着,根本就没有掏枪的机会。正冥思苦想着要把他载去哪里好,只听“砰”的一声,举在我太阳穴边的那只手却僵住了。
      我眼疾手快,身子往后一仰避开顶住我的枪口,抽了那鬼子腰间腰间□□刀反手从后心捅了进去。
      那颗凶残的心脏终于停了下来,血液并没有像我预想那样喷溅出来,而是如山洪般汹涌而下,瞬间便没过我的双手。
      血腥味扑面而来,我扑倒在车门上干呕起来,顺脚把那具屍體蹬了下去。
      原本我也是闻惯了血腥味的,只是以前只穿一件破军装,纵是天天在泥里打滚也不心疼。今日却穿了件学生制服出来,牙白的半袖衫湿淋淋淌着血水,如此污秽,也不知道还洗不洗得净。如此一想,便仿佛是那些干净美好的山中岁月沾了污秽,逝者如斯,心中难免生出好些个悲怆凄然。
      正暗自惆怅着,却见山坡下那人动了动,“朱青小娘子,你却要叫为夫在这躺到什么时候?”
      我怎的瞎了眼看上这油腔滑调的无赖?无赖便算了,还是个菜鸟,出师未捷身先死,酒后乱*果真害人不浅。
      我愤愤跳下车,去扛那菜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西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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