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选择》楚漠忆

5、第 5 章

　　西尾锦的出现成功地让两人认识到平静生活之后隐藏的暗流涌动。永近英良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有多少种势力会对神代利世这个人产生兴趣。可以随意把人变成独眼喰种的技术，神秘的维持秩序的20区组织，还有神代利世的力量……每列出一项都让人有种世界观动摇的震荡感。围绕着他而延展开的命运之线到底从遇见那个女人的那一刻起接上了多少种可能？永近英良有点脱力地假设：那天要是没有遇见她该多好啊……
　　“英？”金木研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仰面躺在榻榻米上的永近英良，于是跪下身来探头看他，“在这里睡着了吗？”
　　永近英良闭着眼睛的样子好像真的睡熟了一样，细密的睫毛合起来的姿态安静极了。
　　金木研悄悄地勾起唇角，这场景就像是和梦里的那副场景重合了似的。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最后还是永近英良狡黠地抬眼，嬉笑道，“是不是忽然觉得本少爷帅气逼人？”
　　只是觉得你还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金木研这样想，但是下一秒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其实不太好跟英解释这种心情。总不能告诉英他已经在自己的梦里死去了无数回了吧。
　　“我在想，这么温暖的日光下你倒是真的能睡得着呢。”金木研像拍皮球一样拍了一下英的金毛，然后施施然地起身，“好啦，起来吧，今天轮到你做饭了。”
　　“为什么啊，又不是我吃——”
　　“还是说你想干点其他的家务？”
　　“……好啦，我知道了。”

　　“我听说西尾学长他好像在跟一个医学院的女生同居——”金木研吃饭的时候忽然这样说，“那个女生是和他一起的吗？”
　　永近英良不清楚金木要说什么，所以只是谨慎地点点头：“医学院的西尾贵未前辈。”
　　“哦。”金木研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是他的问题着实让永近英良吓了一跳。
　　“那她是喰种吗？”
　　“是人类。”
　　有一瞬间永近英良觉得自己好像在金木的脸上解读出了一种“遗憾”的情绪，于是他难得多说了几句：“应该是女朋友之类的。”
　　“人和喰种也可以在一起吗？”金木研停下吃了一半的午餐，少有的用一种近乎期待的眼神看着永近英良。
　　“这个嘛——心够大的话应该是可以的吧。”永近英良差点招架不住这种小动物般湿漉漉的眼神。
　　“但是不觉得很奇怪吗？猎人和猎物之间感情什么的……”永近英良视线上扬，做思索状。
　　“虽然说的确是食物链上下级的关系，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多共同点的，当然应该也会产生情感上的共鸣啊。”金木研突然这么说，一边说还一边垂着眼睑刻意遮住了漏出来的情绪。
　　“也对啊。”英一边用恍然的语气回答，一边盯着金木研的表情，仔细到好像不想放过一丝表情的变化。
　　“啊。”金木研收拾完碗筷就进了厨房，留下永近英良一个人肆无忌惮地对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金木他，是不是有点奇怪？刚刚竟然露出那种遗憾的表情，到底是在遗憾什么啊？
　　是不是压力太大导致的精神失常？他以前从来没有露出过勾着嘴角带着冰冷嘲笑的表情……

　　“轰——”窗外骤然响起的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转眼看去，云层已经一道道卷起堆积在天边，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偶有闪电带着金光划过天际。雨瞬间倾盆而下，冲刷掉了一切堆积的陈污。
　　“啊——”金木研哀叫一声，“傍晚有高槻老师的签售会啊。”
　　“啊？”永近英良微微张嘴，原来是为了签售会啊。
　　“真是出师不利啊。”金木研取下洗碗手套扔到一边，走出厨房，“这么大的雨，什么时候能停啊？真不想打着伞去签售会。”
　　“我陪你去吧。”永近英良看着窗外倾斜而下且掷地有声的雨滴，随口道，“柜子里那把最大的伞遮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英！”金木研看着他，神色担忧，“现在外面也许会有人在找你，如果不是……”什么紧急的事，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
　　永近英良挠挠脑袋有点头疼：“我说你啊，是不是太谨慎了？”
　　金木研不再出言反对，只是仍然用着一副极为担忧的表情看着某人。
　　“我有急事！”永近英良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最终第一百零一次举手投降，“前几天买的情报今天交货——”
　　“情报？什么情报？”金木研一头雾水。
　　“啊——就是那个，那个随便买的一些……”永近英良左右看看，企图装作若无其事蒙混过关，“反正就是那些正常人不知道的一些东西。”
　　“你不是已经知道很多这类东西了吗？”金木研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刺。
　　“……”永近英良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还是瞒不过你啊。我托人查了一下神代利世的信息。”
　　“如果按照推理出的结论，那你就算有足够的钱也不可能得到什么额外的有效信息。何必多此一举。”
　　“……他还赠送了一些其它的消息。”
　　金木研无话可说，在他看来，永近英良这个人主动性极强，如果是他不想说的事情，自己可能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这么一想，他似乎还应该对他主动告知有关情报的事心怀感激……去你的！他要是敢瞒着自己什么事的话，他就，他就，他就……算了，反正永近英良的事本来就与他无关。
　　“金木？去签售会的话现在不出门就来不及了。”永近英良对着金木研笑，仔细看的话这个笑还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
　　真不想搭理他，想跟他翻脸。金木研面无表情地想。
　　“快走啦。”英拿着他的伞率先出了门，金木研跟在后面，书包里是三本高槻泉的书：《黑山羊的卵》《吊人的麦高芬》《Bileygr King》。

　　“好啦，你先排队，签售会完了之后我再来找你。”永近英良装作没发现金木研的冷脸，离开的时候整个人竟然还有点雀跃。
　　真不爽啊，惹人生气的人竟然还能这么自在。金木研目送永近英良离开签售会场，想着想着脸上的面无表情也维持不住了，最后竟然还带了点笑容。
　　二货。

　　永近英良和情报贩子接头的地方离签售会场并不远，他慢悠悠地走过去，迅速验完了货，又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碰——”永近英良瞬间只感觉有一枚“小型炮弹”从自己身边撞了过去。
　　一个女孩子？永近英良撑着伞在人群中站住了，这么小，而且看上去周围也没有什么大人。
　　算了，他又自嘲地笑了一下，说起来她自己一个人可能比自己跟过去还要安全一点。
　　“前面出了什么事吗？我好像看见那边的巷子里围着一堆政府军队……”
　　“快点离开这里，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去掺和——”
　　一对小情侣在永进英良身边碰头，接着很快两个人就走远了。
　　军队？在居民区或者商业区出现的军队只有CCG了吧？那些搜查官来得这么快？永近英良琢磨着看了一眼“出事”的方向，看了一眼手腕的表，禁不住好奇心还是迈步走向了那个方向。
　　女人吗？永近英良忍不住心里涌上一股怜悯的感情。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被团团围住的女人虽然放出了背后强大的武器，却是一点战意都没有——她光是跟搜查官对峙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心力了。
　　真是一个可怜的……永近英良面色阴沉。如果可以，谁又是自愿选择生来就是喰种的？那个女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而已，平白拥有那么美丽的武器，却连基本的生存欲望都被猎食人类的“罪恶感”夺走了。
　　“不要放过那个小的！”一队搜查员从永近英良身边匆匆跑过。
　　真是个可怜的母亲——
　　……
　　一个母亲是不可能胜过一个军人的，就算她的武器再强大也无法改变失败的结局。
　　永近英良沉默地旁观女人死在自己面前。他心怀怜悯又忍不住想要嘲讽。这样的戏码今天会发生在喰种身上，也曾经发生或者以后发生在同样弱小的人类身上。就算有一天这样量变的杀戮能够毁灭一方而带来那所谓的永久的和平，这其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逝去的生命，活下来的一方真的能心安理得地将其称之为“牺牲”吗？
　　人吃人，人被人吃，这种听上去就稀烂无比的“规则”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的？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想到金木研有一次做噩梦的时候喊出的这句话，永近英良竟然觉得十分贴切。如果不是这该死的人吃人的世界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死亡？如果不是这该死的世界又怎么会有人类和喰种无尽的争斗？如果不是世界，谁又来为这两个种族的悲剧负责……
　　“我一定是疯了。”永近英良摇摇头失笑，“到了该回去的点了。”

　　签售大厅里，正在排队的金木研忽然一阵心悸，他下意识地看向永近英良离开的方向。
　　不会出事了吧？金木研赶忙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我马上就到签售厅了，怎么了，签完了？
　　——就要到我了。
　　——那我在门口等你。
　　——好。
　　金木研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是有急事？”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带着关切的意味询问。
　　“不，现在没事了。”金木研收起手机，随口答。然后就被身后的人轻轻地推了一下。
　　“哎？老师你好！”金木研被高槻泉笑眯眯的模样吓了一跳，原来在他收发短信的时候，排在前面的人已经签完了。这个第一本书就火遍日本的作家意外地是一位年轻的女性。
　　“你要不要写什么祝语？”高槻泉签完名之后随口问道，“比如‘平安喜乐’之类的。”
　　“不用了。”金木研认真地合上三本书的封面，把它们摞在一起放回了背包。
　　“这也算是难得的机会了吧？”高槻泉嘴角含着笑问。
　　“我的人生已经不是简单几句祝语能够改善的了。”金木研轻轻地摇了摇头，“非常感谢您的好意。接下来就不打扰了——”
　　“等等。”高槻泉在金木研转身的瞬间叫住了他，“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说完这句话她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显然她自己觉得这个问题十分荒诞。
　　“没有。”金木研说完礼貌地颔首，然后离开了。
　　“——那为什么我会觉得你这么熟悉呢——”排在金木研身后的那位读者旁听了整个过程，当然也听见了这句被当事人漏掉的呓语。